第97章
因頭夜吃的太撐,導致三人都很晚才睡。第二日三人眼圈下都有些青黑。
余柏林掩著嘴打著哈欠,心裡十分懊悔。人還是得有些自制力才成,把大寶也帶壞了。
「今日這麼勞累,你們兩要不要再多睡一會兒。」余柏林還能支撐住,時近收穫,到了收稅的時候,他公務繁忙,府衙不得不去,但封蔚和大寶可以再歇息會兒。
外官有個好處,上班時間不像京官那樣每天必須按時打卡上班,時間相對自由。
大寶不知道是困的,還是昨夜吃多了,胃裡不舒服,顯得有些蔫噠噠的:「我還有事沒做完,要去兵營。」
「那你去吧,我繼續睡了。」封蔚打個哈欠就掉頭回卧室去了。
余柏林嘆著氣搖搖頭,替大寶正了正髮髻,道:「再過十年,他肯定還是這幅德行。」
大寶還在發著呆,余柏林說的話,他都沒太聽清。
余柏林只以為大寶太困,便不再打擾大寶繼續發獃,用完早餐之後,便匆匆去府衙了。
府衙中,曾毓碰巧也因為一些公務前來拜訪,余柏林想起吳懷之事,心中有些好奇,便問了幾句。
曾毓道:「吳懷的祖父乃是我鄉試主考官。」
余柏林點頭,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我中舉后不久,吳大人就調任知府,不久因為擅自耽誤勞役,被流放。」曾毓道。
余柏林皺眉:「耽誤勞役?」
「那年發大水,發勞逸修大壩。」曾毓道,「吳大人所管轄的地方也天降大雨,他便做主讓被徵發徭役的百姓先將自家安頓好,再上路。被彈劾了。」
余柏林很不解:「這種事情有可原,若是有上表,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吳大人說有上表,他上官說沒有。最後數罪累計,不知怎麼就變成流放了。」曾毓諷刺笑道,「那年大壩垮了,沒攔住洪水,總要讓人承擔罪責。這種事挺常見,也不獨吳大人一人。可惜當年我還是一介舉子,無法為座師辯駁。」
曾家獨善其身,一個小小的地方官,是不會勞煩的動他們伸出援助的手。
曾毓也是因為這件事之後,和家中所堅持的方針漸漸漸行漸遠。最終家中默許了曾毓出來單幹。
余柏林嘆著氣,搖搖頭。
曾毓鄉試,硬是在文宗剛繼位不久。那次水災,他也曾聽皇帝陛下和封蔚提起過,也翻閱過卷宗,並將此事作為案例給大寶講課。
那次水災,造成後果十分嚴重,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文宗卻只是把此事高高拿起,輕輕放過,只一些地方官獲罪,三品以上官員,無一人有損。
以文宗之後的施政方針來看,這次處理手段,並不是他本意。
後來江南之事,即使他為了打壓陳家故意未給陳家人記功勞,反而倒打一耙,但當事官員也處理了不少。
不像是那次水災,幾乎沒有主事官員被處理。
究其原因,文宗剛登基,又是因那麼突兀的原因登基,皇位不穩,不得不跟大臣妥協。
文宗這個皇帝,在前幾年,也是當的很憋屈的。
吳珅,就是很倒霉的成為了替罪羊。
「待我做官之後,也派人去尋找過座師。」曾毓搖搖頭。
余柏林心中瞭然。古代交通和訊息都不方便,吳珅一家被流放北疆之後,不是作為苦役,只是貶為平民。到達北疆,改換戶籍之後,官府就不會再管他。
曾毓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一家人,幾乎一點線索都沒有。
聽傳聞,吳懷一家過的也甚是清苦,吳珅更是相繼失去了兒子兒媳婦,還好有吳懷爭氣,讓老兩口略有慰藉。
可惜,在能看到曙光之前,吳珅夫婦相繼去世。
說起此事,曾毓有些悲傷。
吳珅其實和他沒多少交際,不過是鄉試主考官而已。但古人重師生關係,吳珅對曾毓而言,自然也和其餘陌生人不同,何況吳珅個人品德和才學,都讓曾毓有幾分佩服。
「我收了吳懷為弟子。」曾毓道,「若長青有空,也幫愚兄教導一二。」
余柏林失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現在見到座師後人,且那後人又有幾分才學,品行也不錯,收其為弟子,保其之後仕途,倒的確是曾毓會做的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若他有什麼疑問,你解答不了的,就讓他來問我吧。」余柏林笑道。
曾毓哼笑:「我解答不了,你怎麼可能解答的了。」
「那可不一定。」余柏林開玩笑道,「長江後浪拍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曾毓聽后,又和余柏林打起了嘴仗。兩人凡事爭一爭,已經是習慣了。
在說了些閑話之後,曾毓和余柏林將公務處理完,曾毓告辭離去。
他專門來此交接公務,其實就是為了說吳懷的事。以余柏林身份,能對吳懷多幾分照顧,比他這個老師還要更有用些。
古人一旦收下了正式的弟子,那弟子就完全跟親兒子般看待,事事為其著想了。就像張岳對余柏林一樣。
新政推廣了這麼多年,北疆自然也已經早就在實施。一切都有定製,余柏林只需要看著人,按照律令執行,不要欺上瞞下而已。
說起來,也就是些繁瑣的事。
雖然不費神,但勞身。
一天下來,余柏林很是疲憊。回到家中,他看到封蔚懶散的躺在榻上吃水果,心裡更加疲憊。
在自己勞累的時候,看著別人悠閑自在,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大寶呢?」見余柏林回來,封蔚屁顛屁顛就捧著水果迎了上去,讓余柏林心中稍微好受了些。
「好像有什麼事沒做完,就留在兵營里了。」大寶沒回來,封蔚十分高興,立刻就黏了上去。
「兵營?」余柏林把牛皮糖封蔚往外面推了推,讓他給自己留下喘氣的空間后,道,「他住哪?」
「誰知道?總會有地方住吧?」封蔚很不負責任道。
余柏林瞪了他一眼。
封蔚摸了摸鼻子:「我在兵營有住處,他肯定住我那唄。」
「大寶之前沒有不回家的時候,今天到底有什麼事能讓他忙著不回家?」余柏林像是一個普普通通溺愛孩子的家長一樣,不安道,「就算平日再忙,該回家的時候還是會有時間回家吧?」
「我當年不是還是常住在兵營。」
「那是因為我沒來。」
封蔚又摸了摸鼻子。好吧,余柏林說的好友道理,他完全無法反駁。
「大寶也漸漸長大了,這次他難得想要獨立一下,就讓他去唄。」封蔚道,「反正是兵營之中,挺安全。」
余柏林勉強被封蔚說服了。
大概大寶有其他什麼事?可是什麼事居然不讓他知道呢?余柏林有一種孩子已經長大了,孩子已經不需要他了,然而孩子心理斷奶,他這個家長卻還牽挂著離不開孩子的鬱悶感。
封蔚不滿道:「別開口閉口就是大寶大寶成嗎?那是我哥的兒子,又不是你兒子。還好你沒兒女,不然哪還有我位置?」
說到最後,封蔚語氣非常酸。他捧著余柏林的臉,板向自己,道:「你說,大寶重要還是我重要。」
余柏林:「……」
怎麼有一種,我和你媽掉水裡,你先救誰的既視感。
這問題也太無聊了吧?
「還是大寶重要?」封蔚見余柏林不回答,更委屈了。
余柏林:「……」
怎麼有一種,八點檔中,女主角淚眼汪汪質問男主角,你愛不愛我你究竟愛不愛我你不愛我了的既視感。
封蔚背過身,耷拉著肩膀。寶寶好委屈!
余柏林扶額。這是要他哄嗎?封蔚你究竟幾歲?
「和小孩子搶注意力,封巨寶,你幾歲?」余柏林伸手攬著封蔚的肩膀道。
封蔚頭也不回道:「五歲!」
余柏林:「……」
你還真回答?封五歲?
余柏林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大寶是晚輩,是孩子。你……你是,咳,伴侶,能一起比嗎?」余柏林輕聲道,「難道我也要問一問,我和陛下娘娘誰更重要?」
封蔚回頭:「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什麼?」
「說我是你的伴侶啊。」封蔚笑眯眯道,臉上哪有委屈的表情?
余柏林鬆開手,轉身就要走。
封蔚立刻一個熊撲,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余柏林背上:「害羞了!」
「……」余柏林差點一個踉蹌倒地上,「沒有。」
「害羞了。」封蔚笑眯眯道,「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如果不好意思說我是伴侶,說愛人啊,內人也成。」
余柏林:「……內人?」你臉還要不要了?你堂堂一王爺是我內人?
「說啊說啊。」封蔚催促,「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要不叫聲相公?不然夫人也可以。」
余柏林:「……娘子?」真的不要臉皮了嗎?你堂堂一王爺自稱我夫人了?
「快說。」封蔚一個勁兒的催促。
余柏林嘆氣:「……你是我的伴侶,是我的愛人。」
封蔚:「……」這下輪到他愣住了。
余柏林轉頭,看著獃滯的封蔚,不由失笑:「怎麼?不是讓我說嗎?」
封蔚支支吾吾道:「可是……我沒想你真……」
真說的這麼乾脆。他還以為余柏林怎麼逼都逼不出來。
兩人感情中,余柏林雖然對封蔚很寵溺,很容易妥協,但余柏林臉皮薄,幾乎不說甜言蜜語,在床上都不曾說過。
封蔚還真沒想到,余柏林居然這麼容易就說出來了。伴侶就罷了,愛人……這是告白?
封蔚臉一下子就紅了,一頭栽進余柏林後頸窩,把臉藏起來。
余柏林感覺後頸皮膚如同燒灼般的熱度,心裡很是感慨。
封蔚的臉皮一直比城牆拐角處還厚,他還以為永遠也見不到封蔚害羞的那天。
兩人保持著封蔚從背後抱住余柏林,將頭埋在余柏林後頸的姿態,靜靜的站著。快要落山的太陽,將金橘色的陽光最後灑向大地。透過樹葉的縫隙,樹影婆娑,斑駁的陽光投射在兩人身影上,給兩人曖昧溫馨的氣氛,更增添了一份甜蜜的氛圍。
路過的下人侍衛們紛紛繞道。
陽光好閃,閃的快瞎眼了。
這麼兩個大男人,一天到晚黏黏糊糊,比小夫妻兩還黏糊,羞不羞啊?
就算是夫妻,也不會在院子里摟摟抱抱,還抱這麼久。羞恥心呢!
然而這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布政使,他們作為下人,也只能繼續瞎眼。
惹不起,躲得起。
這時候,他們分外想念太子殿下。
有太子殿下在,這兩位老爺才會注意影響,稍稍收斂一些,不至於時時刻刻放閃光。
經這麼一抱一「告白」,封蔚一直持續著有些害羞的態度,讓余柏林看得大感稀奇。
他摸了摸封蔚額頭,道:「你該不是風寒了吧。」
封蔚臉更紅了。他只是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了!誰讓封蔚說那麼直白!
「你也說過這種話,我都沒這麼大反應。」余柏林忍不住笑話他。
封蔚揉了揉臉,抱怨道:「那說明你對我不重視。」
余柏林立刻閉嘴。別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封蔚又拍了拍臉,好容易才把臉上的熱度消下去,然後拉著余柏林去進行昨日被打斷的共浴。
余柏林見封蔚色|眯眯的的表情,就知道現在他腦袋一定被某種顏色的廢料填滿了。
……讓他也有些期待。
雖然大寶適應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之後,余柏林和封蔚並未再分床睡。但畢竟大寶就住在隔壁,兩人還是很注意分寸。
大寶住在鎮國公府的時候,他們才放誕了些。
大寶回來后,兩人蕩漾的身心又收斂起來。
現在看著封蔚猴急的表現,余柏林又回想起那些沒羞沒躁,需要特製十全大補湯的日子,身體不由也火熱起來。
大概即使品德再高,平日再君子,男人在這種時候,都不怎麼有定力。
兩人半推半就的就在浴池裡來了一場十分不可言說的不可言說,享受了一下溫水洗那啥的極致感受。
在浴池中來了兩次之後,兩人不知道是被溫水泡的,還是因為太過那啥鬧的,都有些頭暈,忙從浴池中起來。
要是因為在浴池中做那些事而得病,這臉也丟的太大了。
從浴池中離開之後,余柏林看了一會兒書,封蔚就在他身後看話本。待頭髮干透之後,封蔚扛起余柏林就往卧室跑。
余柏林惱羞成怒:「把我放下!」
「馬上到了,到了就把你放下!」封蔚嬉笑道。
路過下人紛紛捂住眼睛。哎呀喲喂,王爺這是在上演強搶民男嗎?好刺激!余大人會揍他還是會揍他呢!
因書房離卧室不遠,余柏林還未掙脫出來,封蔚就到了。
封蔚把余柏林往床上一放,嗷嗷嗷就撲了上去。
毫不意外,被余柏林一腳踹了下去。然後卧室里,毫不意外的響起了封蔚的慘叫聲。
偷聽眾人想,該!
不過不一會兒,那慘叫聲就停了,變成了低緩的輕喃細語,以及各種一聽就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響。
「咳咳。」王府代理總管眼睛一瞪,偷聽的腿軟心跳的下人立刻一個激靈,紛紛離開。
王府代理總管揚天長嘆。如果遠在京城的王府總管知道了這些事,不知道是何種表情?還是說,其實他早就察覺了?
真可惜,他這是無法再期待軟軟萌萌的小王爺了嗎?
還好還有太子和二皇子殿下……
……
又折騰了半宿,第二日起來的時候,余柏林眼下的青黑,比昨日還嚴重。
封蔚就更嚴重了,他不僅是眼下是青黑的,連整個眼圈都是黑的。
「噗。」余柏林忍不住笑。
封蔚揉了揉眼睛,抱怨道:「長青,你太過分了,怎麼對著臉打?我還怎麼見人?」
余柏林擺手:「誰讓你自己作死?」
封蔚抱怨:「那也不能沖著臉打啊。」
「我氣急了可不會注意這些。」看著左眼頂著挺大一黑眼圈的封蔚,余柏林再次忍不住笑了。
封蔚嘟囔了幾句,把熱毛巾敷在眼眶處:「今天我又沒法出門了。對了,大寶還在兵營沒回來?他在幹什麼?」
封蔚的親兵突然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頗有些話本中那些影衛的樣子:「太子殿下在做完事之後就去練武了,然後關上門召集侍衛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因有侍衛守著,屬下不好貼太近。」
封蔚點點頭:「沒關係,只要大寶安全就成。不過這小子在籌劃什麼呢?神秘兮兮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中午應該消了,我去兵營看看。」
余柏林也有些擔心,猶豫著要不要也跟著去。
「想去就一起去唄。」封蔚道,「正好看看兵營里那些兵變化大不大,看能不能再提點意見。」
封蔚的親兵聞言一抖。
他想到了之前考試掛科熬夜奮戰補考的恐懼。
求余大人別去啊!去了也別提意見啊!
余柏林眯眼笑:「好。對了,補考都過了嗎?」
「還有好些沒過呢。」封蔚搖頭嘆氣,「畢竟很多人才剛識字。」
「那我去抽查一下功課吧。」余柏林很喜歡看著那些五大三粗的軍漢露出如同天塌了的表情。
那實在是非常開心。
這讓他想起當年還在軍中,沒有任務的時候,作為臨時教官,折騰老兵的時候。
折騰新兵多沒意思啊。
「好啊。」封蔚想也不想的答應道。
他的親兵已經在心中開始慶幸。還好,還好,他已經補考過關了。
要不要給難兄難弟們打聲招呼,說余大人去了?
余大人在那些軍漢們中,已經有一個「閻王爺」的綽號。
讓他們學文化課並且要考試的余布政使,比那些頗具威嚴的將軍,在他們心中,居然更符合閻王的名號。
「既然是抽查,就不要通風報信了吧?」余柏林微笑著看著封蔚的親兵。
那親兵立刻站直身體:「是!」余閻王!
「我怎麼覺得,他們比起我,更怕你。」封蔚按著敷著自己眼眶的熱手帕道,「你有什麼可怕的?」
親兵默默吐槽,王爺,您能對著鏡子中,您臉上的黑眼圈,再說一次這句話嗎?
「你肯定想多了。」余柏林道。
並沒有!親兵在心中吶喊。
不過不管他怎麼吶喊,余柏林決定兵營一游,抽查功課,並極有可能再提出建議的行程就定下來了。
……
在中午之前,余柏林急急忙忙將手上之事做完,便乘坐馬車回府,和封蔚共用午飯,然後去兵營。
中午時,封蔚的黑眼圈還未消退。最後還是侍女拿出了珍藏的香粉,給封蔚補了一下妝。
余柏林笑得直不起腰。
「這都是誰害的?」封蔚摸了摸眼眶。
「別摸了,粉都掉了。」余柏林忍住笑道。
封蔚連忙把手放下來。真不知道那些女的怎麼能習慣在臉上抹這玩意兒?臉上有一層東西,可真是彆扭。
不過封蔚其實也很擔心夜不歸宿的大寶,撲了粉也要去兵營看看大寶,才放心。
兩人馬車一路駛入兵營,因馬車上有德王的標誌,一路上得以暢行無阻。若是余柏林單獨來,在兵營門口就得下馬車,然後步行進去。
到了之後,封蔚率先下馬車,當他把余柏林從馬車裡接出來的時候,周圍士兵臉色都有些發白。
余閻王來了!
余柏林環視了周圍士兵一眼,那些士兵立刻低頭。
余閻王好可怕!一看就一肚子壞水!
余柏林挑眉。看來訓練的還不夠啊。
「大……太子殿下在何處?」封蔚問道。
士兵忙道:「殿下說有些不舒服,在房間里休息。」
「不舒服?」封蔚皺眉。太子不舒服可是大事,為何沒人給他報告?
士兵連忙跪下道:「是太子殿下不准我們說出去,說只是有些沒睡好,回去多睡一會兒。」
封蔚點點頭,既然是大寶明言不準,那麼這些士兵自然也沒辦法。畢竟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冒險違背太子命令。
「大概突然換了一個地方,睡不好吧。」封蔚對著余柏林道,「我們去笑話他嬌氣。」
余柏林笑著搖搖頭:「沒你這麼當長輩的。」
封蔚大笑。
封蔚帶著余柏林去他在兵營中的住處。雖說肯定比不上自家府邸,但也有一處小院子,裡面擺設也不差。
封蔚有時候太過忙碌,也會在這裡居住。在余柏林未到北疆之前,他在這裡住的時間甚至比王府更多。所以大寶提出住這裡,封蔚並不擔心。
到了他居住的小院子門口,封蔚停住腳步,臉色十分難看。
守在門口的守護大寶的侍衛,在見到封蔚的時候,神情就變得十分惶恐。
要是這樣封蔚都看不出問題,那就是眼睛瞎了。
「太子呢?」封蔚語氣中壓抑不住的惶恐不安。
侍衛跪在地上,身上微微發抖,聲音也帶著顫抖:「殿下……殿下說要出去散散心。」
封蔚「唰」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刀,橫在侍衛脖子上,刀鋒對著侍衛皮膚,淡淡的血痕開始蔓延:「太子呢?」
「王爺恕罪!是殿下不讓我們說的!」侍衛立刻求饒道,「殿下一大早就出門了!」
「去哪了。」余柏林拍了拍封蔚的肩膀,讓盛怒中的封蔚將刀收好。畢竟是大寶從宮中帶來的侍衛,封蔚就算再生氣,也不能當眾砍了他。
「來個知道的人領路!」封蔚將刀收回去,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衛。
侍衛面面相覷,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只知道太子從後門出去了。
因封蔚時常想要出去轉一圈,所以他小院的後門直接能從兵營離開,並不經過守衛。
不過因為封蔚院子里即使沒有人住守衛森嚴,所以比起其餘兵營門口防衛力量並不差到哪去,況且門口也有士兵把手,就當這小院門口是兵營門口了。
封蔚只當自己守衛的人多,大寶沒有危險,誰知道大寶會自己偷偷溜出去?
不過後門處雖然不經過幾處營門口,但也有巡邏的人,為何沒人向他報告太子離開之事?
「把人都綁起來。」封蔚一揮手,士兵們立刻撲上去將侍衛們綁住,「本王不能以軍法處置你們這群從宮裡來的侍衛,但是金刀衛可以。全部給我送到劉千戶那裡去!」
侍衛們立刻臉色煞白,想要繼續求饒,不過士兵們非常熟練的把他們的嘴堵上了。
雖然這群侍衛都有各自的背景,但王爺都發話了,那就是軍令如山。要叫冤,還是去金刀衛跟劉千戶叫吧。
讓人把這群侍衛送去金刀衛之後,封蔚邊讓人牽來馬,要去追大寶。
余柏林也叫人牽來了一匹馬。
「余大人,軍馬性烈……」士兵話音未落,余柏林已經穩穩的騎到了馬上,兩腿一夾,馬便飛奔了出去。
封蔚立刻緊跟其後。
他們兩已經問出來,巡邏的士兵的確看到小院後門有人離開,但那群人有太子命令,說是奉命去給太子打些野味。這種事常有,他們便並未多阻攔。
至於那些人身形,因為天色未亮,並未看清,不知道太子是否在其中。
但若太子在其中,也絕對是經過了偽裝,穿上了侍衛的衣服。
大寶究竟在幹什麼?難道真會因為封蔚和余柏林擔憂他遇上危險,不准他私自去狩獵,他便偷跑出去了?
大寶從小到大一直乖乖巧巧,從未犯過混。雖然年歲大了,性子也漸漸有了少年郎的叛逆,但也只是和封蔚頂嘴頂的多,這種出格的事,余柏林簡直不敢相信,大寶會做出來。
不,大寶若是自己,絕對做不出來。
余柏林瞬間就驚出一身冷汗。
一定是有人暗中攛掇!不然以他對大寶的了解,大寶絕對不會生出這種主意!即使大寶心裡因為不能去狩獵而不開心,但也絕對不會主動生出這種想法!
如果那人只是為了拍馬屁,順迎大寶的心思,攛掇大寶去狩獵倒還好。其實這附近的猛獸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大寶就算出去狩獵,應該也有分寸,不會跑的太遠,又有侍衛保護,並不會遇上危險。
但若那人有別的心思……
余柏林心中一沉。
只希望是自己多想。
余柏林和封蔚在巡邏的士兵的引領下,一路問人,朝著大寶可能離開的方向追去。還好這裡是兵營重地,一路上都有人巡邏,大寶前進的方向又是順著道路,余柏林和封蔚暫且不用擔心會追丟。
大寶就算再怎麼跑,也不會跑到關卡外面去。關卡有重兵把守,就算是大寶身邊的侍衛,也不可能通過。
若是大寶要狩獵,應該是被圈做狩獵和訓練場的那一片草地灌木。
幸虧這裡的樹木並不高,視野較為開闊。
大寶的目的地果然是那一片開放的無主的草地。雖然這裡是狩獵場,但並非有人把守,其實並不算官方劃定的地盤。不僅僅是將士會來這一塊地方狩獵,一些百姓獵夫也會來這裡。
封蔚所帶來的士兵,都是經歷過實戰的人,自然對馬蹄痕迹等追蹤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大寶馬蹄施往的方向。
看著凌亂的馬蹄,封蔚和余柏林的心越發沉重。
按照巡邏的士兵的描述,大寶帶去的侍衛並沒有這麼多人。而且看馬蹄印,有一批馬蹄是後來印上去的。
也就是說,也有人追尋大寶的蹤跡而去。
事情很可能朝著余柏林所推想的最嚴重的一面倒去。
封蔚讓人清點好武器,做好戰時準備,然後讓一個士兵回去傳他的命令,召集附近巡邏士兵全部趕來。那個士兵的刀被他扔給余柏林。
余柏林一介文官,來這裡可沒有佩戴武器。
封蔚本來想讓余柏林也回去。但出這麼大的事,既然余柏林這個北疆最大的文官已經知道,再危險也要跟下去。
何況余柏林武力值不錯,自保綽綽有餘。
因為不想鬧得太恐慌,時間又緊急,封蔚現在身邊只帶了十來人。他們一路追尋,終於馬蹄印越來越新,眼見著離這裡應該不遠了。
突然,他們聽見了遠處的砍殺聲。
封蔚和余柏林遠遠望去,似乎有一群人正在戰鬥。
他們立刻驅馬飛快的跑過去。戰鬥的人群越來越近,封蔚和余柏林心頭怒火和不安也越來越大。
一群穿著漢人的衣服,但明顯長相更偏向韃子的人,正圍在大寶侍衛周圍。
大寶騎著馬,面色蒼白,被護在最中央。還好他走的時候不算魯莽,點了五十人跟隨,這五十人才能及時把他護住,圍在中間,和那些韃子拼殺。
邊關守衛森嚴,混進來的韃子也不多,看上去大概只有二三十人。但他們驍勇善戰,比起大寶帶去的那些侍衛厲害得多,大寶為了滿足封蔚,又並未帶去封蔚派給他的人。一開戰,他們這邊就被壓制住了,死了好幾個人。
當死人之後,侍衛們也被激起了血性,拚死一搏,才勉強僵持到現在。但他們人數也死了一半,和圍攻的韃子差不多了。
封蔚和余柏林馬蹄未停,直接衝進了廝殺的人群之中,將廝殺的人群衝散。
封蔚帶來的這群人都是同樣驍勇善戰之人。韃子也死了幾個人,其餘人又要麼帶著傷,要麼有些疲憊。封蔚等人一衝進來,勝利的天平立刻朝著封蔚等人傾斜。
這群人可是聽過封蔚的威名,甚至在戰鬥中見過封蔚的廝殺。封蔚甚至可以以一敵十,他們這群人能欺負大寶帶來的侍衛,對上封蔚和他的親兵,只有被砍的份。
見封蔚來,他們知道想要擄走太子的計劃不可能實現,只得逃跑保命。
韃子心中憤恨。若不是為了活捉太子,然後用太子向大暉試壓討要好處,太子哪能活到現在?
太子若死,一點用都沒有,因為宮裡還有二皇子。
不然最開始太子的那些侍衛最開始被韃子襲擊,死了許多人的時候,太子肯定也跟著一起死了,哪會讓他們重整陣型,守到封蔚來?
不過都到了這份上,他們也知道逃不掉了——封蔚都來了,他們不可能逃得掉。所以臨死,他們也要拉著人墊背。
抱有這種想法之後,韃子們放棄了逃跑,紛紛朝著大寶這邊攻擊。
余柏林驅馬立在大寶身旁,看著面色蒼白,身體微微發抖,眼眶通紅,身上似乎快被羞愧壓垮了的大寶嘆了口氣:「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拿起刀,保護自己!」
大寶點頭。
這時候,大寶身後一看起來像是小廝一樣的人,突然抽刀朝著大寶砍去,余柏林眼疾手快,立刻揮刀擋住,然後回手一刀,將那人砍落馬下。
大寶一驚,不小心手中的刀劃到了自己馬背上,馬立刻吃痛開始暴躁,大寶握不住馬韁,被甩了出去。
余柏林刀一丟,縱身一躍,將大寶抱在懷裡,跌落在地上。
「林!」大寶驚呼。
余柏林眉頭一皺。受驚的馬狠狠的踩在了余柏林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