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封蔚在臨走前翻行囊的時候,翻出了余柏林在京城時,偷偷塞給他的那把手|槍。
封蔚抓了抓腦袋,道:「我差點把這個忘記了。」
余柏林雖然很想諷刺封蔚一句,但是好像自己也沒什麼立場說封蔚。本來這把手|槍涉及他許多秘密,但到了北疆之後,他也忘記這件事了。
當然,余柏林絕對不會承認,是被重逢的喜悅沖昏頭腦了。
封蔚道:「看到這個和你寫的信時嚇了我一跳,還好翻出來的時候就只有我一人,不然我還得想借口瞞下去。」
「這傢伙真的很厲害啊,我能端了敵營,他可立了不小的功勞。不過我都是偷偷用的,屍體都一把火燒了,誰也沒注意到我用了這……槍?這是火銃吧?」封蔚好奇道,「真厲害。我看哥已經下旨要製造這個了,你得到設計圖了?不過既然你早就得到成品,怎麼不給哥,先給我了?」
余柏林還沒想好怎麼找借口忽悠過去,封蔚就自己找到了理由:「我知道了,若是哥知道你先就得了成品,肯定會拿給工匠拆了。你只有這麼一把,覺得要先塞給我讓我戰場上多一份安全吧。」
封蔚星星眼:「長青!」
余柏林乾咳一聲,默認了封蔚這個猜測。
封蔚高興的眉飛色舞,這段時間的苦悶一掃而空:「現在設計圖得到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全部配備上這火|槍?要是咱們的將士全裝備上這個東西,還打什麼防衛戰,直接衝到草原,把韃子一鍋端了。」
余柏林黑線。你知道你口中的韃子有多少人嗎?你知道他們還在歐洲建立過很強大的國家嗎?你知道要支撐這種大型戰爭需要多少損耗嗎?
余柏林潑了封蔚一頭冷水,讓他暫時別東想西想,變成一個戰爭狂人,為世界和平做出了卓越貢獻。
可惜余柏林如此的貢獻並沒有記載在世界史上,他反而被世界史「抹黑」成掀起對外戰爭的「邪惡」人物,世界史的研究學者虧欠了余柏林啊!
當然,余柏林在華國人心中,就是聖人般的人物,圈粉無數,迷妹迷弟代代相傳了。
現在余柏林狠狠打消了封蔚心中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且收回了封蔚手中的槍。
不是余柏林突然捨不得了,而是封蔚為了保守余柏林的「秘密」——他並不知道余柏林的秘密是什麼,但憑藉對余柏林的了解,他知道余柏林此番行為是不想被別人知道,因此他有子彈的設計圖,都沒有製作。
這一點讓余柏林很無奈。他其實更希望封蔚能更注重安全一些,這一點小秘密的暴露他還是能解決的。
不過顯然封蔚和余柏林想的差不多。
封蔚覺得以自己的武力值和雙方戰局的勝負局面,自己不需要這一利器保護也能安然無恙。所以還是儘可能的為余柏林保守秘密,不打亂余柏林的計劃比較好。
余柏林把槍留下來,就是把槍作為範本給製作工匠們當模型,讓他們根據設計圖,儘可能的更快更好的將新型火|槍製造出來,給軍隊裝備上。
余柏林推算時間,距離華國氣候大變的年頭快到了。到時候國內天災不斷,國內矛盾肯定尖銳。若不能在那之前,將邊疆穩定下來,將會給暉朝造成極大|麻煩。
余柏林對華國天災集中的時間將至而憂慮的同時,又有些慶幸。
他慶幸這段時間,是在當今聖上執政期間。
以現在的朝廷,以現在的君臣,定能將華國歷史上最難熬的時期順利度過。他也將為此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貢獻。
首先,他要讓暉朝邊疆最大的威脅解除。這樣才好著手解決即將到來的內憂。
封蔚去關外例行巡邏,掃蕩零星的裝成匪寇搶劫的游牧民族。余柏林則準備完畢,開始清理手下的官吏。
余柏林手上有過鮮血,他並不懼怕上戰場。
但他對牽連家人的刑罰卻很不適應。
可現在他必須狠下心,按照暉朝的制度規矩來辦事。
根據金刀衛的名單,余柏林恩威並施,各個擊破。在地頭蛇還在猜測剛及弱冠的文弱狀元郎什麼時候試探,如何跟他們周旋的額時候,余柏林根本不來那一套。
他選擇以權壓人。
金刀衛在劉溥的指揮下,和余柏林配合密切。曾毓更是一改平日溫和的君子作風,變得鐵血而冷酷。
余柏林定好抓什麼人,金刀衛就直接抓人,曾毓立刻定罪,然後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
當地地頭蛇一瞬間就被打懵了。
他們還在想余柏林什麼時候宴請他們,在酒席上要怎麼互相試探。之後余柏林要怎麼瓦解他們之間的陣營,要怎麼讓他們就範。
若是面對面的交鋒,他們有信心讓這一位年輕的文臣吃大虧,讓余柏林知道,姜還是老的辣。
但余柏林根本不像一個文臣。他根本不給你來虛以委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那一套。
甚至一般官員為了面子上好看的先禮後兵,他都懶得來。
此刻他表現的就是一個老兵痞子似的。你不認真干,成,先打你一頓,看你服不服。
你服不服都沒關係,你以為這些小官小吏和朝中重臣一樣那麼難培養嗎?不過是精通文書和計算的人,一抓一大把,他自己的家僕都能升任。你要是不服,我就把人全抓了,直接大換血?
你要叫冤?金刀衛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你要找人試壓?我的靠山是皇帝陛下。
你要掀起輿論?輪筆杆子,誰比得過余柏林和曾毓這兩個狀元?
他們隨便寫篇文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大暉。你所謂的輿論還沒展開,他們的文章已經口口相傳,成無數文人墨客交口稱讚的佳作。
有句話叫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余柏林有六元及第的金身在,流氓起來無人能敵。
只要不要臉不管禮儀不顧名聲,有權有武力的余柏林,就無人能敵。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那是沒兵在手。
槍杆子里出政權,且天高皇帝遠。余柏林的施政手段就是,不要慫就是干。有本事你在金刀衛圍上來的時候,帶著家僕打上來啊。
分分鐘給你打成叛國。
你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來製造輿論危機嗎?沒機會。因為直接全部抓起來了。
你要進京告狀?你還沒找到人送信,余柏林的摺子已經通過快馬加鞭,直接經由金刀衛的特殊通訊通道,遞到皇帝陛下手上了。
朝中之事,余柏林完全不擔心。有皇帝陛下兜著。
告狀的人消息還沒傳到,皇帝陛下聖旨就先到了。
這群人被打成私吞屯田,勾結外敵,一道道都是滅族的大罪,完全翻不了身。
余柏林鐵下心腸,衙門牢獄中人滿為患。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南邊的流放南邊,該充軍的充軍,該網開一面的網開一面。
一時間,盤踞在北疆的望族紛紛式微,再無家族敢左右一地政權。
也只有餘柏林這等和朝中家族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只與皇家關係緊密的人才敢如此做。
換做是曾毓,雖然他不怕這些人。但這些望族,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今天端了這家人,很可能這家人的哪個親戚就是曾家某個親戚,在這個人情社會中,會十分不好相處。
但余柏林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
他就是孤身寡人,唯一有關聯的,就是陳磊和張岳這兩個老師。但他也只要不對陳家和張家下手,那些和陳家張家八竿子打不著的沾親帶故的人,可不用他再顧忌。
……
在處理這些事的時候,余柏林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他無法忘卻那些無辜婦孺的眼神。
罪不及家人的現代世界觀是印在他靈魂里的。但現在他打碎了自己原本樹立的三觀。從一個現代人,真正變成了古代的官僚。
這種蛻變,讓余柏林鑽心刺骨的痛。
甚至,他精神壓力一度大的懷疑自身的程度。但他都堅持了下來。
說句可笑的話。這是為了更大的利益。
無論自身變得怎樣,是不是晚年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惡魔。但現在這些事,都是必須做的。
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為了完成手中之事,完成自己的夢想,他只能融入這個世界,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
哪怕會變成原本自己所唾棄的人。
到最後,抄的家太多、殺的人太多,余柏林漸漸麻木。
余柏林的改變,劉溥和曾毓看在眼裡。
比起余柏林從現代帶回來的三觀,劉溥和曾毓就要習慣的快許多。他們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習慣了這種處理罪人的方式。
但即使習慣,在第一次看著那些懵懂的人因為家人的罪行,而無辜受罪的時候,他們還是會心裡難受。
特別是劉溥,他剛當上金刀衛的時候,也是十分不習慣。
但這時候,任何人的寬慰都是沒用的。需要自己走出來。
余柏林走了出來,他完成了蛻變。
這時候,他或許已經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他不再是個現代的穿越者,而是暉朝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正四品僉都御史,從二品的布政使,皇帝陛下的心腹大臣。
一個暉朝官場的官員。
之後,余柏林又做了一件,進一步擊碎了他三觀和底線的事。
他為了穩定民心,寫下了許多詩詞文章,痛斥這些「賣國賊」。
在他的詩詞中,有邊疆將士的浴血奮戰,以及他們的食不果腹;有邊疆黎民的堅韌不拔,以及他們被剝削的慘狀;有邊疆望族的紙醉金迷,以及飛揚跋扈。
這是余柏林在穿越之後,在暉朝第一次寫這麼多即興的詩篇。
在後世文學界,此次北疆之行是余柏林文學作品的井噴期,這其中湧出許多真情實感的佳作,不乏流傳千古的名篇。
這些詩作也隨著讀書人口口相傳,很快傳進京城,傳遍大暉。當對北疆一無所知的人吟誦余柏林的詩篇時,腦海中會不由浮現出余柏林詩作中描寫的景象,被其中充沛的感情感染,產生思想上的共鳴。
這些人隨著余柏林的詩篇的流傳千古,被永久的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原本朝中還有人想藉此發難,當余柏林的詩篇文章傳遍京城的時候,當所有讀書人都義憤填膺的支持余柏林的時候,所有官員不得不偃旗息鼓。
他們也感於余柏林的詩作中傳出來的感情,對余柏林所經歷的事感同身受。連利益被觸及者,也不得不嘆息一聲。
余柏林這一番大量的創作,奠定了他在歷史中被神化的愛國精神化身的身份。
但他自己對於自己這種功利性的行為,是十分厭惡的。
他所寫的詩作的情感是真實的,但是他的出發點確實充滿著算計的。
他知道口碑對於文人的重要性。有口碑在那,只要皇帝陛下還支持的前提下,朝中大臣就拿他無可奈何。
對於文人而言,口碑,就是手中的一桿筆。
余柏林在穿越前,作為國學家的時候,他對這種為了某種政治或者經濟上的目的,而進行創作的事是持反對態度。
或許是他當時地位已經夠高,國家也已經發展的夠好,足以支撐文學的純粹性。
但現在他將自己靈魂熱愛的東西,當做了工具。
這對於一個文人而言,是十分難受的事。
但文人們卻不得不把自己的才學當做工具。除了才學,他們也一無所有了。
以前余柏林笑話,歷史上有名有姓的大詩人大學者,他們創作中最多的,永遠是給達官貴人的歌頌詩歌。
到了現在,他也半斤八兩了。
曾毓對余柏林此番應對很是贊同,他也和余柏林一樣,創作了不少詩篇。
但他對余柏林此後情緒壓抑表示了不認同。
在他看來,文學創作就是要有一定目的性,才會有靈魂。所謂真正不食人間煙火的作品,本身就沒有靈魂。
文學作品是人創作的,人怎麼能不食人間煙火?
無論是隱世,還是入世,人所創作的作品,總是抒發自己的情感,從某種含義上來說,文學作品本來就是文人手中的工具,是他們為了抒發情感達到目的的工具。
所以只要是真情實感,那就沒有什麼好懷疑自身的。
看那詩作是不是真情實感,論質量就知道了。
余柏林的詩作既然能瞬間傳遍大暉,成為眾人口口相傳的佳作,就說明余柏林的創作是成功的。他注入其中的情感是真實的,他書寫的文字是發自內心的。
只要不違背本心,所創作出來的作品就沒有什麼可恥的。
或許會被人詬病其目的性,但對於自身而言,這就是自己真實的訴求,不需懷疑自身。
無論身後是褒是貶,於我何干?
無論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既然我已經選擇,那就不要再為身後那些虛名而惶惶不可終日。
曾毓送了一副牡丹圖給余柏林,上面題詩道「棗花至小能成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余柏林看著那一副牡丹圖,閉門沉思許久。
曾毓以牡丹比喻余柏林心中堅持。牡丹被人譽為天香國色,以喻余柏林心中對文學不沾染塵埃的堅持。
但這種堅持再好看,再高潔,與人與國又有何用?只不過說起來讓人誇讚一聲而已。
棗花雖小,桑葉雖柔,但它們能結出果實果腹,能讓桑蠶吐絲制衣禦寒。我等讀書人,十年寒窗,不就是為了君王、為了黎民?
文人手中的筆,本來就是為了自己「平天下」的目的而磨礪。
余柏林對牡丹圖和題詩觀想許久,終於茅塞頓開,走出迷障。
是他想岔了。
先別提穿越前後社會背景不同,就算是後世,文人手中的筆,又何止是消遣?
不過是後世多用白話文,其用來抒發自己目的的文章也是白話文罷了。國學那時候是國之瑰寶,是技藝,是修養,是藝術品。所以才會超脫世俗之上。
而現在,詩詞歌賦,都是世人慣用抒發感情的手段而已,並沒有後世賦予的諸多意義。
就像是後世放在博物館中嚴加看守的國之珍寶,在現在,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官窯花瓶,對於富貴人家,也就是插花擺設這一種用途而已。
余柏林想通之後,以「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一句詩回贈。
曾毓見后,拈鬚微笑。
此番互贈,也在後世傳為佳話。
余柏林在打開心中桎梏后,行事更加雷厲風行。
布政使權力很大,有任命手下文吏的權力。
余柏林張榜求賢,一點不顧及別人關於他濫權的閑言閑語,開卷取吏。
邊疆也有許多能人異士,一些屢考不中但本身具有一定才華之人。余柏林和曾毓經過精挑細選,再加上原本留下的下屬,以及自己帶來的人,重新選拔出文吏隊伍,很快衙門就順利過渡,開始了正常運轉。
邊疆大部分權力其實都掌握在駐軍手中,所以即使望族囂張,駐軍將領也懶得多花心思。反正只要大局面不出問題就成。
他們想的是打勝仗,拒敵寇。其餘之事,都不放在心上。
但余柏林要在邊疆大力推行新作物,還要製作新武器,這些拖後腿的人,絕對不能留。
有封蔚和邊疆勛貴的支持,再加上金刀衛以及曾毓的協助,余柏林終於將局面穩定,大權在握,並且順便奠定了自己不好惹的名聲。
現在州府中誰都知道,新來的布政使大人,人不可貌相,不但行事雷厲風行,不留情面,手上筆杆子也非常犀利,論輿論,也絕對玩不過他。
而且他身後還有金刀衛虎視眈眈。
和金刀衛「勾結」的文臣不好惹,和手握軍權的王爺住一起的文臣更不好惹。
這些望族膽敢私吞屯田,違背政令,明擺著邊疆不少將領勛貴也得了其好處,為其遮掩。
但封蔚掌握軍權之後,這些人就啞了火。
封蔚也是個狠人,和余柏林類似,不服就是干,揍到你服為止。
別跟我說什麼勛貴世家開國功臣,作為皇帝胞弟,封蔚身份足以讓所有自詡勞苦功高的勛貴住口。
何況大部分勛貴都站在封蔚這邊,特別是鄭家和衛家這兩家鎮守邊疆的老牌國公爺,簡直恨不得為封蔚搖旗吶喊了。
他們早就看這群人不順眼了。自家世世代代為了守衛邊疆而艱苦奮鬥,好不容易局勢好些了,這群人就記著那些蠅頭小利。
士兵都吃不飽飯穿不暖衣,要是大敗,你手上那些金銀珠寶頂屁用啊?
還想回到文宗時期,邊疆城鎮時不時就被搶掠一番的慘痛過往嗎?
原來邊疆文臣武將之間一直有間隙。
這不僅僅是邊疆,應該是整個文臣體系和武將體系中,就一直有競爭、有比較、有矛盾。
派到邊疆的布政使,必是京城御史。這些御史,看不慣邊疆將領的不修邊幅、不識禮數;邊疆將領,也看不慣京中御史的窮講究,亂比劃。
所以他們之間在平日都是相互有敵意。但是,他們在面對外敵時,大部分時候,都會統一對外。待邊疆安穩之後,再互掐。
這也是皇帝平衡邊疆權力的一種手段。
但余柏林不同。
封蔚更也不同。
封庭完全不擔心封蔚在邊疆是否大權獨握,是否言行得到監督。他只關心封蔚在邊疆過得好不好,順不順心。
所以他派去了余柏林。
封蔚和余柏林之間會有矛盾?即使有,也在一頓充滿愛與和平的切磋之後,飛快解決。
兩人向來一致對外,誰蹦躂摁死誰。
在文武頭子都如此和諧,甚至住一起的前提下,文臣武將體系相處的分外融洽,往日見面就要冷嘲熱諷一番的情形再未出現。
曾毓在余柏林的帶動下,又有妹夫張珊鼎力協助,和武將相處的也不錯。
曾毓其人,是真正君子。他心胸開闊,不拘外物,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自己嚴格遵從禮儀,卻對別人的言行上的小錯十分包容,讓武將們與其相處,十分愉快。
曾毓若是佩服人,那麼無論對方是武夫,甚至尋常走卒,都會以平等身份相待。
而武將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對方對他們如此尊重,他們自然也報以尊重。誰也不想每次找文臣辦個事商議個事情,就鬧得滿肚子不愉快。
再來,余柏林和曾毓都是狀元郎,是真正厲害的讀書人,是眾人口中的文曲星公。武將對於真正厲害的讀書人,還是十分敬佩的。
當封蔚時不時的炫耀一番余柏林曾經給他畫的畫像,劉溥偶爾也提及旅途中向曾毓討要的墨寶之後,那些將領就對余柏林和曾毓更親密了。
交情到位了,墨寶有木有可能來一幅?
這多有面子啊。
咱武將也不是想一直被人說不通文墨不懂風雅,要是家中掛著狀元郎的墨寶,那多有面子啊。如果能被狀元郎作畫題詩,那簡直可以驕傲一輩子。
若是那詩作傳世,自己豈不也是千古留名了?
只是封蔚把余柏林護得緊,張瑚也把自己大舅子護得緊,他們一直被上司和同僚攔在安全線之外,沒辦法進一步建立交情,實在是讓人遺憾。
張瑚自然被同僚們「針對欺負」,即使是封蔚,老牌勛貴,比如鎮國公之類,也能和其擺談擺談。
長此以往,兩人也是叫苦不迭。
但即使再叫苦不迭,兩人也「堅守底線」,絕不鬆口。
余柏林和曾毓在兩人的保護下,還算清靜。
只是兩人私下交流時,對此感到十分可樂,常常忍俊不禁。
對此封蔚和張瑚表示十分哀怨。
他們兩還在受苦呢。太沒有良心了!……
待余柏林完全站穩腳跟之後,就該做正事了。
他著手建立的兵器製造新作坊,要開始研究新火|槍了。
工匠們拿著設計圖紙,沒日沒夜的湊一起研究,一個個廢寢忘食,讓余柏林不得不派人專門看著,提醒他們按時吃飯睡覺。
研究還有時間,可別累壞了。
余柏林倒是能提出建議讓他們少走許多彎路。但他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顯露太多,不然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連這些都知道。
不過咱大暉的工匠們可不是吃素的,在有了圖紙的情況下,怎麼可能研究不出來新武器?
他們不止研究出來了,還針對現有工藝,在材質、零件等細節上,對火|槍進行改造,讓其製造成本更低,使用更安全。
余柏林看著工匠們的改造,心中不由讚歎。
他自然是識貨的,這改進之後的火|槍的優劣,一眼就能看出。
雖然當然比不過後世先進的槍支,但在這個世界上,也足以稱霸了。
為了保護機密,這些工匠的家人都陸陸續續被送來,在這裡安了家。
工匠們也不抵觸。
他們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而且家人們來這裡,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並未吃苦,甚至可以說是在享福。
為了保證工坊的機密性,余柏林還設置了重重關卡,力圖連只陌生的蒼蠅都飛不進來。所有進出的人都要經過嚴密身份審查。
封蔚當然知道這批武器的重要性,他也派了大量信任人手專門看護此地。
工坊周圍圍起重重柵欄,並且隨時有人巡邏。
在如此嚴密的看管下,余柏林還真的抓到幾個姦細。
有為韃子辦事的,有為夷人商人辦事的,還有離這裡很遠的其餘方向邊陲小國的。
讓余柏林大開眼界。
因為這些人,都是暉朝人。
從古至今,漢奸都未曾斷絕過。總有人為了蠅頭小利,置國家利益於不顧,甚至完全不去想,皮之不存,毛將焉付?
這些人,余柏林不會有絲毫同情,遊街示眾,當眾斬首,拋屍荒野,就是他們的下場。
而這些來打探的勢力,也被余柏林記載在小本子上,遲早一一收拾。
韃子不用說,肯定會來打探。
那些暉朝的屬國,也向來不安分。
至於那些夷人商人,就讓邊疆將領官員有些納悶,他們湊什麼熱鬧。
還是余柏林為他們解了惑。
這些商人,在他們國家,都是有政治任務,是政治商人。他們不但要販賣東西賺取金銀,還要幫他們的國王打探消息。
在沙漠高山的那邊,歐洲大陸之上,也有強大的國家。當幾百年前,東方的富饒隨著到達的人傳出之後,西方之人就一直有一顆東方淘金夢。
在他們心中,淘金只是最初步的夢想,最好東方這塊神奇的土地歸於他們所有才好。
余柏林列出他所打探到的歐洲發展史,如他前世一樣,這裡也曾建立過橫跨歐亞非三洲的龐大國家,他們也都曾向東擴張,去尋找東方遍地黃金之地。
只是因為氣候地形,以及內部紛爭,未能如願。
當然,這其中,他們的敵人,北方的游牧民族也起了十分重大的作用。
他們雖然是暉朝邊疆的敵人,也是這些國家進入暉朝的第一道防線。
但是現在,這種局面快要打破了。
因為他們的北方,他們口口相傳的苦寒之地,經歷了一系列分裂割據之後,在一個英明而充滿野心的君王帶領下,完成了統一,並且向西擴張,建立了遼闊版圖的帝國。
東方,遲早是他們的目標。
現在不來,是因為華夏赫赫威名在外,不敢輕舉妄動。
除了北方,隨著航海技術的進步,歐洲那些國家,已經找到了去往東方夢想之地的新航線。
所以東部沿海才會越來越亂。
「但閉關鎖國是不可取的。」余柏林道,「對於強盜而言,可沒有鎖了門,就不打進來的道理。」
將領們聽的熱血沸騰。
幾乎所有將領,都有一顆開疆闢土,令四方臣服,萬國來朝的心。
就像是文臣們期盼的流芳百世一樣,武將們也期盼著流芳百世。
只是他們的眼光被自然的屏障局限了。
現在知道還有那麼寬廣的土地,還有他們多對暉朝虎視眈眈的國家,他們除了危機感之外,更多的是興奮。
現在韃子已經被他們打怕了。沒有敵人,哪來軍功?
「聽聞新作物就是新大陸發現的。」將領中不乏消息靈通之人,並且新作物推廣這麼大的事,其來龍去脈怎麼可能不透露一丁點風聲。「聽聞那些大陸還是無主之地?」
余柏林看著周圍將領彷彿冒著綠光的眼睛,心中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這些人,跟他那些聽到鄰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后的戰友上司的神情,實在是太像了。
軍功啊,這些都是軍功啊。
他們臉上就差沒明晃晃的寫著這句話了。
余柏林感覺十分親切。
他露出一種「你懂我懂」的表情,道:「待武器造好,我們的大船,也總會駛出去的。何必等著他們來敲我們家的門,砸我們家的鎖?」
眾將領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就是就是,我們不但不會給家門上鎖,開門迎客,甚至應該顯示出我們泱泱華夏從古至今的禮儀之邦的風範,上門拜訪才是。
「不過首先,我們得把那些人打服了。」封蔚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往北邊一劃,道,「讓北方那群餓狼別趁虛而入。待空出人手,才能去拜訪遠方的客人。」
眾將領紛紛微笑稱是。
至於北方那匹餓狼有多兇狠,他們一點都不需要知道。
因為這時候的華夏,儼然仍舊是天|朝上|國,幾千年的輝煌,給了我們無與倫比的自信心。
在政治清明,君臣給力的前提下,我們不懼怕任何人。
無論是經濟還是科技還是文化,無論是硬實力還是軟實力,我們都站在世界頂端,毋庸置疑。
現在新武器都到手了,連將士損耗都能降到最低了,也該是我們出去浪的時候了。
將士們一想著美好的未來,就渾身充滿了幹勁,出去撒花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嚇得好不容易聯合起來的韃靼,恨不得天天開會,來分析暉朝這群人又想幹什麼了。
最後他們實在是被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好不容易結成的鬆散的聯盟,又開始分崩離析。
許多人想著武宗時期,他們依附著暉朝,好似也過得不錯,有吃有喝有錢拿,還有絲綢衣服穿,過得很是不錯。
只是後來文宗軟弱,他們就叛了而已。
現在……再投靠,跟著暉朝吃香喝辣也不錯啊。
游牧民族,總有一種慕強心理。當武宗厲害的時候,他們就給武宗當小弟;文宗軟弱時,他們就調轉馬頭打文宗。
現在天齊帝又厲害了,歸順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於是封蔚等人還等著新武器製作好,來找韃子們試試武器的時候,幾個部落的首領已經偷偷派人,要來求和求歸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