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172章
君墨根本沒有離開!
或者該說,他是離開了,可卻在走遠之後,又斂了氣息潛了回來。
為什麼?無非是放心不下凌沐。
他聽了他的話,完全相信楚暮雲所說的,他怕自己留下來真的擾了他的心神,進而沒辦法催動傳送符,所以轉身離開。可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走遠了又偷偷回來,想看著楚暮雲擺脫困境,可結果卻發現……根本沒什麼傳送符,留在這裡的男人坦然無畏地選擇了死亡。
君墨不傻,前後一想,還有什麼是不懂的?
凌沐騙了他,編造了一個謊言,將他誆在其中……可目的卻是為了給他爭取一條生路。
死亡,多麼可怕的事。
可這個男人卻如此輕而易舉地選擇了。
君墨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很心疼又非常氣憤,在他漫長的生命里,這兩種極端的情緒,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體會過了。
他如今嘗到了,那蔓延出的苦味纏到了舌尖,讓人連說出的話都帶了澀意:「如果你死了,我要怎麼活著?」
君墨說出這句話,不僅楚暮雲,連謝千瀾都愣住了。
——你死了,我要怎麼活著?
——用你的生命換來的餘生,有什麼樂趣可言?這樣活著,當真比死亡還要殘忍還要可怕百倍。
***
楚暮雲輕嘆了口氣,他有些意外。因為他很確定自己騙過了君墨,三言兩語便讓這小子信以為真了。可誰能想到這傢伙會來這麼一出?
估計是真的用了情,所以順從、信任,用隱晦的不打擾對方的方式來表達著自己的關心和擔憂——最終卻發現了被隱藏的真相。
想到這些,再看看這容貌傾城的男人,楚暮雲心底升起了一絲不忍。
這個局從一開始就布下了,現在早就沒了扭轉的可能——既然註定要負了他,想這些也沒用,盡量從其他方面做些補救吧。
楚暮雲不可能讓君墨死在這裡,而他現在也不能死遁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使用陣法……
就在他手指微動間,零寶寶的忽然出聲:「色|欲在周圍!」
楚暮雲極快地收住了動作,他氣力不足,自然沒法精準感知周圍的情況,但零零的判斷不會錯。
如果色|欲在的話,倒是不用他出手了。
謝千瀾不會看著自己死掉。
所以……他只需要……
電光火石間,暗夜的第二波攻擊兇猛襲來,楚暮雲想都沒想的上前一步,生生護在了君墨身前。
這黑羽鋒銳,帶著磅礴氣力席捲而來,鼓鼓烈風吹得人衣袂翻飛。
楚暮雲與其直面,沒有丁點兒懼意,漆黑的眸子里全是視死如歸。
君墨受了重傷,根本沒辦法再護著他,他甚至連動都動不了。
楚暮雲沒回頭,只輕聲對他說了句:「既如此,我們便一起吧。」這是給了他答案。
你死了,我要怎麼活著?既如此,我們便一起吧。
生則同衾,死亦同穴。
這才是謝千瀾想要的。
可是他得不到!
謝千瀾霍然出手,古琴懸空,琴弦錚然間,一曲凄惶恍若實質,流光般傾瀉而去,攔下了黑羽,形成了一個透明的青藍色的護盾。
這樣的變故讓楚暮雲十分『錯愕』。
謝千瀾現身,發如潑墨,紅衣張揚,一架古琴在修長的手指撥弄下,奏出殺伐之音,攜著濃厚的氣力,翻滾如海浪般鋪壓而去。
獸神暗夜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竟呆楞了一下。
謝千瀾對敵經驗十足,又是怒髮衝冠之下,出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殺機畢露,這般狂攻猛打之下,暗夜明顯不支。
獸神雖強悍,但如今的暗夜到底還神智未開,與幾千年後與晏沉心意相通的獸神還有極大的差距。
謝千瀾接二連三的強攻,氣力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那架古琴哪裡是樂器?分明是足以毀天滅地的上古兇器!
一人一獸昏天暗地的打了幾個時辰,暗夜卻是節節敗退。他剛爬出來,尚且沒吃到點兒東西,就遇到了這煞星!打是打不過的,耗下去只會更餓,權衡一二,最後這獸神哀鳴一聲,撲撲翅膀又縮回了地底深處。
至此,一場災難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早在謝千瀾與暗夜對戰的時候,楚暮雲已經安頓好了君墨,他乾坤袋內有不少療傷葯,如今拿出來,已經穩定住了傷勢。
只是暗夜的黑羽非實體,而且氣力所化,被其貫穿后雖然不是中毒卻也有氣力紊亂的情況出現,這就需要後期調息了,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正所謂外傷好治,內傷難愈。
但只要活下來了,一切都好說。
君墨昏睡過去,可手指卻死死地握住了楚暮雲的手腕,一直不肯鬆開。
楚暮雲知道他很不安,所以也由著他這般緊握。
將暗夜打回去,謝千瀾收了古琴,自半空中緩緩降落。
他天生一雙上挑眉眼,不說話都像是在撩人,若是甜言蜜語起來,只怕連人的心神魂魄都要一併勾了去。
楚暮雲不便起身,但卻還是勉強行了個禮,鄭重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別管前情如何,目的怎樣,謝千瀾實打實地救了他們——這兩條命都是他從暗夜口中拽出來的。
楚暮雲低著頭,謝千瀾由上而下的打量著他。
他一言不發,就這樣沉默的看著。
過了半晌都沒得到回應,楚暮雲抬頭,略帶疑惑地看向他:「公子?」
謝千瀾似是從夢中驚醒,他終於回神,緩聲道:「不用這樣客氣,我與你身邊的君公子是舊識。」
楚暮雲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因為君墨的體質,他舊識沒幾個,宿敵倒是很不少。
謝千瀾察覺到了,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說道:「你知道沈雲吧?」
聽到這名字,楚暮雲後背不自然的挺直了些。
謝千瀾忽地輕笑了一下,本是風流多情的眸子里溢滿了刻骨深情,那色澤極濃,觸感極醇,像深藏在地底下的陳年佳釀,破開泥土的一瞬間,芳香四溢,美好到攝人心魄。
「我啊……」他嗓音繾綣,低沉的音調更像是在呢喃自語,「是他的夫君。」
一起吃過合巹果,共享了生命,懷揣著相守終身的美麗念想……
可最終卻被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