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正當蔣芸和鄭常山在家中遭遇危險的之時,那邊老鄭倒是因為單位的工作安排不得不地出現在了晚間的一個政商交流聚會上。
這段時間省內商界交流會議一直在y市如其召開著,以鄭駿如今風頭正盛的情況,肯定就有不少未來想在省內開路的有錢人想和他攀上點關係,對此老鄭平時是一律以我血壓高不怎麼在外頭吃飯喝酒這種理由給拒絕了。
只不過今天這個會議實在比較重要,他也沒法推掉,所以在早早地和自家小芸打好電話說明七點一定餓著肚子準時離席回家后,老鄭在辦公室里隨便換了身沒那麼皺巴巴的襯衫長褲就這麼來了。
說到今天他為什麼怎麼著急回家,老鄭心裡其實也有點暗暗的緊張,早些天他就天天在家明示暗示地想讓自己那個不肖子記著給他過生日了,結果這小子愣是什麼也沒表示,把老鄭是氣得有夠嗆的。
而要不是今天早上出門時蔣芸有偷偷的暗示他晚上加菜,老鄭還真以為自己這一大把年紀的連個生日家人們都記不得的了,而這般想著,此刻正背著手站在華麗的香檳塔前,正由張大秘指引著和一個外商溝通的老鄭就忽然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
「哦……市長先生是怎麼了嗎?我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嗎?」
金髮碧眼的老外見面前這白髮蒼蒼,神情嚴肅的政府高官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立刻敏感且尷尬地笑問了一句。
老鄭這種上世紀就從政的老領導們大多英語不好,就算之後有上進修課之類的可是還是僅限於一些很簡單的交流,此刻見這老外沖自己嘰嘰呱呱的老鄭明顯有點茫然地皺了皺眉,張大秘見狀一愣,剛想說上點什麼解釋以下,有個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卻忽然就在邊上插了進來。
「市長先生的性格嚴肅,一向就是如此,布朗你不要在意,他沒有惡意的……哦,好久不見啊,我的朋友。」
沈平秋照例是一副他慣於在人前展示的溫和且虛偽的嘴臉,事實上他掐好時間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能和老鄭說上話。
他剛剛就已經收到劊子手發給他的人已經被他們順利控制了的消息,而更讓他心情不錯的是,鄭駿市長的那位據說無能透頂的兒子當時也在家中,而此刻被董晨君他們抓住的正是那鄭常山本人。
相比起蔣芸,那當然是這位市長公子的人身安全更顯得有價值,年邁的鄭駿市長恐怕到現在還不清楚家中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待會兒會著急成什麼樣了,而這般想著,沈平秋就沖此刻正略顯遲疑地望著自己的老鄭禮貌地笑了笑。
「鄭市長你好,久仰了,鄙人沈平秋。」
一聽到這個名字,老鄭的表情就帶上了些瞭然,不過以他的閱歷還不至於在一個年輕人面前顯露出什麼,所以當下他就既不顯得熱情也不顯得冷淡地回握了握沈平秋的手,接著便放緩聲音開口道,
「沈先生對我市的開發建設貢獻頗多,之前一直沒能見上一面,可惜了。」
嘴上說著可惜,其實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沈平秋想見他他都給直接推了,而見此也沒有去拆穿什麼,沈平秋只一派寬容大度的模樣笑著開口道,
「無妨無妨,您看今天不就是就見到了嗎?」
他的這種態度讓老鄭一時間摸不准他想幹什麼,要是他大概知道這沈平秋之前是個怎麼樣的為人,老鄭還真就被他這幅斯斯文文的樣子給騙了過去,不過出於保險,老鄭並沒有馬上說些什麼,只聽著這叫沈平秋的和那叫布朗的外國人嘰嘰呱呱地邊說邊笑,時不時地在被動地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可是這倆人說是和他說話呢,大多還是用那拗口的英語,而幾乎就在老鄭快要不耐煩開口說要離開的時候,咱們的鄭市長忽然不經意就在不遠處的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中看到了一個年輕瘦削,顯得鶴立雞群的身影。
要說平時看到這麼個人,鄭駿肯定也不會多看,畢竟這種場合一般也有年輕一輩的小孩跟著自己老子過來看世面,有幾個臉生的總不奇怪。
但是奇就奇在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就是上個月還和他兒子在橋水鎮鄉下的那個家裡滾沙發滾到讓自己撞見的那位,所以當下原本還站在那兒敷衍著和沈平秋說話的老鄭一下子看直了眼。
而在再三確定這看著清俊優雅,帶著副金絲眼鏡和個讀書人似的男人正是他家不肖子的那啥那啥之後,老鄭當下也沒有立刻表現些什麼,只是先不動聲色地沖沈平秋和那個叫布朗的打了個招呼,讓張大秘代表自己和他們繼續溝通,而自己則背著手筆直地就沖著不遠處陳京墨的方向去了。
「誒,那不是陳先生嗎?看來市長先生也非常器重他呀?不然怎麼剛剛還那麼冷淡現在卻這麼激動地就跑過去和他說話了呢?」
完全不了解啥情況的傻老外見狀有些感慨的就自言自語了一句,聞言的沈平秋一時間微笑著沒有說話,可是看眼神已經陰冷了下來。
站在他們面前的張大秘一臉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老鄭這心血來潮地想幹什麼,而就這麼乾脆跑了的老鄭倒是沒幾步就到了那陳京墨站在的那一圈人外面。
「鄭,鄭市長!您今天原來也在啊!」
一群原本正圍在陳京墨邊上吹噓巴結的商人政客們一看到老鄭冒出來都傻眼了,陳京墨原本正背著身,聽見身後的動靜也表情疑惑地轉過身,不過在看到老鄭正虎著臉站在自己身後明顯瞪了他很久后,陳京墨先是明顯愣了愣,接著退後一步帶著點複雜地緩緩開口道,
「您好,鄭市長。」
要說之前陳京墨肯定也不會是現在這個自然的態度,可是沒辦法最近陳先生實在是被鄭常山那個滿嘴花言巧語的傢伙哄的太心花怒放了,所以他下意識地就把之前和老鄭鬧的不太愉快的事給忘了。
而壓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完全就是憑著上次的印象才跑過來的老鄭先是看了一圈邊上那些上趕著和他搭話的人,接著故意擺出領導的架子皺皺眉道,
「各位,能讓我和這位先生單獨說一會兒話嗎?」
一聽鄭市長這麼說,邊上的人立刻表現的相當配合的四散而去了,沒一會兒這塊小角落就只有老鄭和陳京墨兩個人了。
而見周圍終於安靜下來了,老鄭也明顯鬆了口氣,再抬起眼睛仔細看了幾眼這上次都沒怎麼仔細看清楚的年輕人後,半響老鄭竟發現了讓他自己都有點不太願意接受的事實。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面前這年輕人都要比他家兒子看著懂事,正派,可偏偏這怎麼看怎麼像個好人家孩子,比自家兒子優秀體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年輕人就是和鄭常山攪和到了一塊,而在有些糾結的沉默了一會兒,老鄭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
那就是……很可能就是自己家那頭臭不要臉的豬把這顆好白菜給拱了的【。】
這般想著,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鄭市長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的忽然癟了,畢竟人家的兒子也是兒子,真要是犯渾幹了錯事也輪不到自己來管,而想到這兒,既然都主動跑過來了也不能不說些什麼的老鄭就不太自在地開口問了一句。
「你原來是做生意的啊?」
一聽老鄭這麼說,陳京墨沒有立刻回答卻也猜到他大概到現在還不認識自己了,不過老鄭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他也不會主動自我介紹,只點點頭淡淡回答道,
「恩,做些簡單的投資方面的生意。」
一看他這謙遜有禮的態度,原本心裡還有些疙瘩的老鄭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莫名的舒心,相比起他家裡那個嘴裡沒一句人話的兒子和剛剛那個裝腔作勢的沈平秋,眼前的這個才是他平時最欣賞不過的年輕人的類型。
而既然能出現在今天這個場合了,那肯定不只是做些簡單的投資方面的生意了,所以當下老鄭就更糾結了,只怪自己兒子是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專騙好人家的孩子,而再一想到自己上次也太激動了隨口說了難聽的話,半響咱們人其實不壞就是脾氣不太好的鄭市長這才放緩聲音地開口道,
「上次也沒來得及和你說上話,你什麼時候回y市的?最近……有和常山聯繫過嗎?」
說這話時老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緊張,他一方面怕自家兒子還沒和面前這個男人斷了關係,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兒子這麼快就和人家斷了可真不是東西。
而正這般自相矛盾地想著時,方才一直在邊上站著的張大秘忽然神色緊張地湊到老鄭的邊上,先是把手裡的電話放下,接著壓低聲音結結巴巴地對鄭駿開口道,
「市長,家裡來電話了,好像……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一聽這話鄭駿臉色就沉了,下意識地眼神一變看了身旁的張大秘一眼,老鄭這心都跟著提了起來,而恰巧就站在他面前的陳京墨也跟著將疑問的眼神移了過來,而見狀的張大秘環顧了下四周,見老鄭似乎並不准備迴避面前這個年輕人便趕緊顫抖著聲音開口道,
「夫人剛剛打電話過來了……說,說有人闖到家裡去了,常山為了護著夫人讓那群人給帶走了,市長,您……快回去吧,夫人都要急壞了。」
……
「鄭駿走了?」
見耍禾穀走到自己面前來欲言又止,原本正站在人群中和身邊人談笑風生的沈平秋借故離開后這才笑著小聲問了一句,聞言下意識地便點了點頭,臉色顯得不太好的耍禾穀想了想還時小聲補充道,
「鄭市長看走的時候上去挺著急的,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不過我好像看到,那個叫陳京墨的也跟著他一起走了。」
「陳京墨?怎麼哪裡都有這個人?」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明顯不太高興地冷下了臉,沈平秋這個人為人自負偏激,最見不得的就是有人勝過他或是被說與他相似。
像從前他還是那星河之上高高在上的北斗星官時,他心底最厭惡最嫉妒不過的除了那膽敢惦記他星官之位的貪狼星就是那每每被誇讚有勝過他風姿的廉貞星,而一想到那平時不聲不響,卻總是暗地裡總是給自己找麻煩的已死孤星,沈平秋便顯得極其厭惡地皺了皺眉。
「等鄭駿這件事結束了,找個機會把那個叫陳京墨的飯碗砸了,一個小小的凡人也敢壓過本尊的風頭,真是可笑。」
說完這話沈平秋就又恢復了方才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彷彿巨門星的貪婪醜陋都是不真實的假想一般,而聽到他這話耍禾穀當下也趕緊彎下腰點了點頭,只是在掩飾住臉上厭惡的表情后耍禾穀半響卻悄悄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掌……
……
「貪狼將軍自承天命,如今特來討伐北斗一眾孽畜,還不速速跪下求饒!」
打從幾日前起就在北斗宮外不停叫囂著的一眾判星依舊在外頭大聲的說著些刺耳挑釁的話,自打貪狼星舉旗反叛神界開始,北斗宮一眾神君便節節敗退,一路被打到了三十三重天北斗宮的外頭也毫無反抗之力。
如吉星司一眾軟蛋廢物似乎早早的就收拾起東西準備隨時打開宮門投靠那如今聲勢顯赫的貪狼星,而死守著自己北斗星官之位卻硬是不敢和貪狼星正面迎戰的巨門星此刻正坐在自己高高的神座上冷冷地望著下首的一眾星君。
「爾等,誰敢與那門口的七殺,破軍一戰?」
巨門星這話一說出口半天沒有人回答,所有人瑟瑟發抖著跪在地上,看臉色都是擔憂且害怕的,見狀的巨門星面無表情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勾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后他這般開口道,
「既然無人想去和七殺破軍一戰,那不然你們中就來一個與那可惡的叛徒貪狼一戰?」
一聽這話這些長久過著舒適無憂生活的星官們顫抖的更厲害了,誰都知道那貪狼星眼下帶著一眾魔將眼下就在外頭討伐,看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架勢,儼然要將佔據神位長達千年的巨門星就此弄到隕落才肯罷休。
而就在大家都驚疑不定著想著自己會不會真的被巨門星選去做了那替死鬼時,這些軟弱慣了的星君忽然聽到巨門星開口道,
「廉貞,你覺得我和那貪狼誰才是真正的天命北斗星官呢?」
「…………」
一聽這話眾多跪著的星君這才注意到大殿內此刻唯一還站著的就只有那依舊還一副淡漠做派的廉貞君了,而說起這廉貞君,其實本該比他們還要擔驚受怕才是,畢竟但凡北斗宮中人都知道,貪狼星此生最厭惡不過的,除了那上頭坐著的巨門星,就是這眼下站著的廉貞星。
可要說起他們之間的仇怨,卻誰也不知道具體,大伙兒只知道打從貪狼星少年時從巨門星的北斗宮單獨出來建立貪狼星府後,他每每見到廉貞君就沒一副好臉色,嘴上還成天不乾不淨地拿些下作難聽的話去羞辱廉貞君。
而廉貞君見此卻也從來沒有去和他計較,只沉默地包容著貪狼星對自己的一切出格言行。
一直到貪狼叛逃,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厭惡責怪那狠毒殘暴,毀了眾人安逸生活的貪狼星時,可這廉貞君卻從沒有說一句難聽的話,只每日地守著貪狼星府角落的那棵幾近枯萎的桃花樹,像是在等待什麼人歸來一樣一待就是一天也不願離開。
「星河爭輝,北斗之位,從無贏家輸家。」
此刻站在巨門星的面前,廉貞這般開口的時候其他星君明顯都有些訝然,畢竟大家都知道巨門星正在情緒失控的邊緣,眼下說這話無異於激怒巨門星。
而果不其然,廉貞一說完這話巨門星就忽然沉默了下來,半響他猛地站起掀掉自己面前的鎏金小几,用一種暴怒且瘋狂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廉貞,惡狠狠地開口呵斥道,
「混賬!北斗星官從來只有我巨門一人!那惡狗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你還當自己是我北斗中人嗎!你這個叛徒!叛徒!!」
這般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巨門星的面容顯得猙獰扭曲,如今這種時候他也顧不上維持自己那偽善完美的表象了,只將一切怒火都發泄在了面前這與貪狼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廉貞身上。
而再一想到正是面前這個人當日與自己做了交易自己才會一時興起將貪狼星放出從而淪落到如今這個境地時,巨門星陡然就露出了些恐怖的笑容,轉而將陰冷的視線落到廉貞顯得有些蒼白虛弱的臉上,接著緩緩勾起自己的嘴角道,
「聽說貪狼星十年前曾在無極深淵裡遇險,那時他命懸一線,幸而一顆無名星子用自己的半縷神魂救了他,他才得以活命,可是貪狼星蘇醒后卻始終找不到當日救他的恩人,我當時就在想,這世上會願意為那惡狗做這些的又不願意讓人知道的,除了你廉貞還有誰呢?「
巨門這般開口說著,撩開金色的衣袍廣袖抬腳緩緩地走近了些廉貞,在這個過程中,廉貞沒有動只那樣站著也不說話,似乎對外頭髮生的一切都已經不關心了。
而當走到他的身前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他那通透美麗的琉璃眼后,巨門星眯起眼睛顯得極為愉悅的笑了起來。
「當日你與我做下交易,說是願將自己的眼睛換給我從而還那惡狗自由併發誓再不親近他,我當時選擇相信了你,可是你還是背棄了我們的約定偷偷地去幫那惡狗一次又一次,只可惜你的這份情深義重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領情,你知道為什麼嗎,廉貞君?」
巨門星說到這裡,早已因神魂損傷而提不起一絲力氣的廉貞緩緩的抬起了眼睛,他這些年因為自身的原因早就不復曾經極盛時期的神力,別說是巨門星了,就是一個普通的星君都能將他打倒,而眼見他這副衰敗的凄慘模樣,巨門星像是看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嘲諷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
「因為他恨你啊,我的廉貞君。」
「在他的眼裡,你和我一樣,都是虛偽頭頂,曾經要將他置之死地的小人。」
「但凡你活著一日,貪狼星便永遠要將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一無所知,就算你現在將你的命給他,他也一絲一毫的不會領情,說不定知道后,還會高興的笑出來呢……」
滿懷惡意的巨門星用極不在乎的態度說著這世間最傷人不過的話,廉貞只沉默的聽著,可是漸漸的,漸漸的,原本淡漠入水的神情卻起了絲漣漪,那雙不見一絲煙火氣的琉璃眼裡也開始泛紅滲出淚來。
孤星廉貞自從出世便無情無淚,他看盡世人的痛苦不幸的命運,卻看不穿自己將要遭受的正是人間最大的折磨。
而眼見這清冷不可一世的孤星也會有這般失態傷心的時刻,如今已經和瘋子沒有兩樣的巨門星像是相當痛快解氣地大笑了起來,半響將自己頭頂的一根玉簪拔下丟在地上,俯下身對面前的廉貞和那些早就怕的不敢開口的星官們冷冷開口道,
「爾等聽好,今日只要誰能將廉貞的這雙眼睛給我摳出來,我就留下誰的小命……廉貞君失了那半縷神魂眼下不堪一擊,你們只管上去莫要害怕他會反抗,等得到了這難得一見的琉璃眼,我這就親自出去告訴外頭的貪狼將軍他心心念念找的救命恩人在哪裡……
——「快些吧,我都要等不及呢了。」
……
打從知道鄭常山出事的消息后,鄭駿便一直顯得臉色慘白,心神不寧,剛剛從酒局現場出來的時候他差點一個沒留神從台階上踩空,而要不是邊上的陳京墨趕忙扶住了他,老鄭說不定就要這麼摔下去。
陳先生眼下看上去當然也沒有比老鄭好到哪裡去,剛剛見老鄭要走他急急忙忙地跟了出來,可是卻把林橋一個人丟在了酒店裡,此刻他正在給林橋飛快的發消息說明情況。
而幾乎心亂如麻地讓林橋立刻開始找人徹查今天劉房山一切外人的進出記錄時,神情緊張焦慮的陳京墨忽然就聽到邊上的老鄭用一種讓人內心複雜的茫然聲音開口道,
「小芸怎麼說的……家裡,家裡沒事吧?常山被帶走多久了……老張,你再和我說說……再和我說說……」
以前再大的事面前都沒有這般失態,老鄭也是真著急了這會兒是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張大秘在前頭結結巴巴地也說不清楚,而見狀的陳京墨在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安撫下自己愛人的父親,只帶著些承諾意味地沉聲開口道,
「我現在已經找人在查了,常山是個成年人,那些人既然把他帶走又警告你不許報警應該也是有求於你……總之我們先回去確定好阿姨有沒有什麼問題,再一起找常山吧……叔,叔叔。」
最後這句叔叔帶著點不自然,陳先生這個社會地位顯然都多少年沒管別人叫這種稱呼,舌頭一時間都有些打結,只是想到如今也沒能確定什麼情況就被帶走的鄭常山,他也不比老鄭淡定到哪裡去,整張臉都透著點蒼白,掩在掌心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著。
而身邊既然有了陳京墨這麼個看上去挺可靠的年輕人,一時間又是感慨又是感動的老鄭在強行穩住心神后紅著眼睛點點頭道,
「行……行,咱們先回去,只要他們不害常山……只要他們不傷害他……他們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一個父親最真摯情感的流露莫過於此刻了,雖說平時總是沒完沒了的數落著鄭常山,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鄭駿這個做父親的卻也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要為鄭常山來的奮不顧身。
而眼看著面前這一幕,陳京墨一時間也有些動容,可恰在此刻,他卻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時發到他手機上的那條奇怪的詐騙簡訊。
雖說當時他覺得這簡訊用詞古怪,毫無邏輯,一看就是智商不到三十的人寫出來的,可是結合想在這個情況看來,還真就和鄭常山目前的情況不謀而合了。
畢竟以鄭常山一貫神經病的行為處事,真和綁匪商量了一下給他發個通知簡訊也不是不可能。
而想到這兒,抱著無論如何也要試試看的想法的陳先生便果斷將那個號碼從自己的手機黑名單里拉了出來,等他和鄭駿說明了一下大概的情況又神色凝重將這個電話打過去后,稍微等了幾秒后居然真的有個人接通了。
「喲,終於知道打過來了?現在相信了吧?鄭常山那孫子現在就在我們手裡,想好拿多少錢贖回了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董晨君此刻正站在郊區的一處破舊倉庫外,這裡從前是董晨君和他姐姐出錢辦的工廠,前幾年因為他姐姐經營不善破產後便一直閑置著,以沈平秋那樣謹慎的性格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一切訊息有暴露在人前的機會的,所以又被當了槍的董晨君就這樣把人帶到了這位於海港外的工廠。
鄭常山此刻正被蒙著眼睛鎖在裡頭的一個鐵皮屋子裡,劊子手和那幾個混混在裡頭看著他,而董成君則在外面負責望風。
沈平秋剛剛已經打過電話通知他按兵不動等待接下來鄭駿的反應才有進一步的安排,滿口應下的董晨君在裡頭實在有些煩了就出來,而在這無聊的破地方呆的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董晨君剛想出來抽根煙解解悶,一拿起電話便看到剛剛鄭常山硬是讓自己發簡訊通知的那個家屬居然打電話過來了。
「鄭常山現在是在你那裡是嗎?你要多少錢?」
一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原本以為以鄭常山這樣低俗的品位應該隨便找了哪個網紅整容女之類的董晨君一聽到這明顯屬於男人的低沉聲線就直接蒙了,而見他不說話,陳京墨似乎也顯得有點不耐煩,直接便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而董晨君在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后開口道,
「呃……你隨便往我戶頭先打個二十萬我再考慮考慮吧……誒,不是……那個,哥們兒,你真是鄭常山的家屬啊?你們,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內心的八卦*貌似比金錢更誘人些,董成君這酒到現在都沒醒的智障站在工廠外頭吹著風打著電話一時間都沒有注意身後有個弓著背,顯得鬼鬼祟祟的人影已經遛了進去,而陳京墨在電話那頭壓根就沒搭理他這些廢話,只皺起眉頭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我給你的賬戶馬上打兩百萬,你現在就告訴我指使你的老闆是誰,又是誰要針對鄭市長一家的,如果你願意將鄭常山送回來,我也馬上就兌現我的諾言,再給你打兩百萬怎麼樣?」
董晨君:「………………………………………………」
土豪處理問題的簡單粗暴把原本以為自己見過些世面眼下卻被直接嚇的呆若木雞的董晨君給弄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而不怕他開價就怕他開不起價的陳京墨見他不說話了,直接面無表情地又開口詢問道,
「四百萬?」
董晨君:「…………………………………………」
「六百萬?「
董晨君:「…………………………………………」
「一千萬?」
董成君:「……………………………………………」
這比08年股市還跌宕人心的漲勢讓董晨君嚇得直接把電話掛了,等把已經掛掉的手機捧在手裡發了半天呆后董晨君半天才確定這他媽都是真的。
而這邊還在回去的路上陳京墨見那頭的智障綁匪掛上了電話也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再沖旁邊同樣也已經懵逼的老鄭淡淡地勾起了個難得一見的笑容后,他拿起手機緊接著就撥通了林橋的電話。
「林橋,讓我們的人去閘北車床場附近看看,我剛剛聽到海港的聲音了,常山現在……就在那裡。」
……
相比起老鄭和陳先生這邊急的都已經撇開原則問題站在同一條戰線的狀態,此刻的鄭常山看上去倒是悠閑的過分了,雖說手被捆著關在這麼潮濕悶熱的工廠裡面並不算什麼舒坦的事,可是包括劊子手在內的幾個綁匪卻明顯沒有想對他不客氣的意思,有禮貌的簡直讓人有些不習慣。
「誒,我說你們干這行平時一個月多少工資啊?」
閑著無聊就開始沒事找事的鄭常山靠在不鏽鋼欄杆上神經兮兮地開口問了一句,身為祿星司頂頭上司隨時關心人間基本工資多少的職業病咱們祿星爸爸也是一時間改不掉了,而外頭排排坐在地上發獃連頓晚飯都沒吃好的綁匪小夥子們聞言齊齊的對視了一眼,半響還是劊子手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零工資,抓你,替天行道。」
出來混這麼幾千年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會聊天的人了,被蒙著眼睛的鄭常山聽見這話倒是挺發自內心地笑了,再將自己灰白色的腦袋調轉過來準確地對準不遠處的劊子手后,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開口道,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看見你們的老闆呢?我他平時都不來給你們送飯嗎?我已經第三次聽到左邊那位小兄弟的肚子在叫了,這樣的老闆還有繼續為他工作的必要嗎?」
妖言惑眾的鄭常山一開口就開始動搖軍心了,原本就是被董晨君從大排檔上拖過來的幾個小混混面色難看,倒真有些打退堂鼓了,而見狀的劊子手在被煩的有些受不了的站了起來,先是緩緩地走近鄭常山,接著用手抓緊他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冷冷地開口道,
「不想死就不要再胡說八道,我的老闆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頭髮被拉拽的細微疼痛讓鄭常山裂開嘴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慘白的臉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黑色的布條之外,可意外的就有一種恐怖的,陰森的又帶著點詭異的效果。
劊子手明明沒有看見他的眼睛,卻愣是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而在下意識地鬆開手后,膝蓋一下子砸在地上的鄭常山仰起自己的臉,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借著用一種含糊且緩慢的詭異聲音道,
「可是不見到你們的老闆,我怎麼才能告訴他他要找的貪狼星在哪裡呢……他不是一直在找那個人嗎……來啊……讓他來吧……他來了,我就告訴他啊……」
這變/態殺人魔開始發病之前的一樣的恐怖聲音聽得人寒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綁匪,這個叫鄭常山的才是人票,這幾個混混包括劊子手在內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面前這個神經病給殺了,而打從聽到貪狼星這三個字開始就顯得有些驚慌不定的劊子手也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一語不發就快步走出了屋子,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幹嘛了。
於是剩下來的幾個混混見自己可算是能不用一直守在這兒便順勢鬆了口氣,趕緊趁劊子手出去也跟著一塊出去了,只把表演*旺盛的囚犯鄭常山先生一個人就給丟在這兒了。
「沒人了……唉……無聊……」
靠在鎖鏈上了無生趣地發出了這種聲音,被蒙著眼睛鄭常山仰著頭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一時間是真覺得有點無聊了,畢竟巨門星要是真的現在就聽了劊子手的話過來,估計也要先開個三十分鐘車才能到達這兒,而要是很不巧遇上晚高峰,說不定就要堵車了。
這其中耽誤掉的時間,很有可能就會讓他今天過生日的親爹和等著他一起吃晚飯的親親寶貝陳先生很不高興,而想到這兒,腦子一抽的鄭常山剛要清清自己干啞的嗓子想著要不要先練習一下生日快樂歌該怎麼唱,就感覺到有個不明生物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面前走過來了。
不明生物:「祿星——祿星——我來救你啦!!」
鄭常山:「你誰啊你。」
不明生物:「啊啊!祿星!!你不認識我啊!!我是掃廁行主啊!!!我還在你朋友圈底下留過言呢!!要不是就在附近公共廁所上班我還看不到你呢!!不過祿星,你別怕!!我馬上來救啊!!!」
鄭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