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隔天大清早,一身素白裙裝的蔣芸起床洗漱完準備做早點的時候才發現樓上的鄭常山昨晚一夜沒有回來。
她昨晚因為頭有些疼七點多就睡了,老鄭一向作息規律也早早的回了房間休息,家裡大門自從鄭常山將那隻叫翠花的大白鵝帶回來之後,托她特別會看家的福,蔣芸晚上都不怎麼需要鎖門了,而正是這種種的原因,蔣芸和鄭駿一直到今天早上起來才發現鄭常山沒回家這件事。
「這個死性不改的臭小子,肯定又跑到哪裡去鬼混了,他都快三十了,你就別管他了,估計下午自己就回來了。」
口氣聽上去不太高興的老鄭今天不用去單位,一身白背心黑長褲的模樣就和普通鄰家老大爺差不多,他對自己這個兒子的品行一向是不報任何期待的,所以對他這麼夜不歸宿的也不太在意,而聞言的蔣芸在站在窗口邊往外看了一眼,帶著些無奈地開口道,
「唉,常山自打之前回來之後我看他就一直不太舒服,讓他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吧他也不樂意,他在鄉下那段日子肯定是累著了,不然也不會一下次瘦下去那麼多,再過幾天他就又要去楊川市上任也不能陪在我們身邊了,你也稍微關心一下自己的孩子啊,你看他那個頭髮怎麼好端端的就白了那麼多,你可是四十五歲之後才有白頭髮的,他現在才多大啊,這總不可能是你遺傳的吧?」
蔣芸這話讓老鄭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要說沒注意到自己兒子這段時間的不對勁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憑良心,講家裡的日子肯定是比在外頭舒服的,鄭常山歇在家裡偶爾除了出去見些朋友之類就是回來就是看些書活著給老鄭準備開會的材料,這樣的前提下他沒道理會一下子因為操勞過度的之類的把頭髮都花白了,而沉默著想了半天之後老鄭才自己也不太確定地緩緩開口道,
「你也是個知識分子,怎麼整天都在瞎想!我父親……或者我母親那邊好像祖輩上就有少白頭的遺傳的吧,我記得我有個小叔叔好像二十多歲頭髮就全白了吧,不過這算什麼大事,等去楊川市上班前讓他出門染一下不就好了嘛,一個大男人要這麼在乎外表幹什麼,你不信等他回來問問他自己在不在乎……」
這般說著,老鄭一副自己的兒子自己有數的模樣,把蔣芸搞得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心裡也越發拿這自負的老傢伙沒轍了,而等老兩口吃過早餐,在家裡也是一副領導做派的老鄭先是在樓上喝了會兒茶接著有些無聊就跑到院子里看自家大孫女鄭翠花了。
「她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啊,這哪裡是只鵝……簡直,簡直就是個鴕鳥嘛……」
一臉糾結地看著面前正在花圃里昂著頭四處走動的大白鵝,老鄭背著手在門口的籬笆邊站著,似乎很費解鄭翠花女士到底是怎麼長到如今這麼大個的,恰巧蔣芸也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澆花,聽到老伴兒這麼說,老太太當下有些好笑地看了這傻老頭一眼,用嗔怪的口氣笑著道,
「常山都給她吃肉的呀,肯定長的好啊,而且白白胖胖的多可愛啊,還會看家呢,等過幾天我還打算去找幾個小工在那邊挖個池子,以後翠花就可以隨便游泳了你說好不好啊,老鄭?」
鄭駿:「…………」
一臉鬱悶的老鄭很想問一句你怎麼沒想著給我挖個池子方便我游泳,再一想自己和只鵝較勁有點跌份老鄭乾脆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恰巧這時,他忽然聽到有開鐵門的動靜在自家籬笆門外面響了起來,而等老鄭背著手緩步走出來一看,便看到個頂著一頭比自己的腦袋白的還徹底的傢伙正好和自己打了個照面。
鄭駿:「…………」
鄭常山:「…………」
鄭駿:「你……」
鄭常山:「那個,爸,我去染了個發。」
鄭常山的表情看上去挺坦然,雖然氣色不佳,但帶著點懶散笑意一看就是剛從什麼不入流的地方鬼混回來了。
見此情形一瞬間表情就僵住了,鄭駿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一頭凌亂散發著狂傲氣質的短白毛,嘴唇都泛著青的鄭常山,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活脫脫就是哪個小髮廊跑出來的非主流,而好不容易剋制住跑上去直接抽他兩個耳光的暴怒情緒后,差點沒直接直接背過氣去的鄭駿抖著手指破口大罵道,
「你你你……你自己照鏡子了嗎?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是要嚇死誰!!你這樣像是馬上要去做領導的人嗎!!我們黨內以前出過你這樣的王八蛋嗎!!!」
暴跳如雷的老鄭大吼大叫地又開始罵兒子,那嗓門大的把在花圃裡頭的蔣芸都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來查看情況,而等蔣芸一跑出來,她第一時間也注意到了鄭常山這一頭雖然不同於常人卻意外相當適合他的那頭白頭髮。
「常山,你怎麼忽然就染頭髮了啊……」
鄭常山原本氣質就偏冷酷凜冽些,這段時間瘦了眉眼更是深刻地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之前他黑色的頭髮摻雜著白色的時候給人一種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樣子。
可是眼下變成了全白色了襯著他煞白的臉倒是顯得時髦又精神,只不過這桀驁不馴的模樣出去說他是政府公務員還真沒什麼人敢信,而見狀的鄭常山也在懶散地摸著自己的後頸打了長長的呵欠后笑了笑,
「昨天和小芳出去吃飯的時候順便就染了個發,過段時間去單位上班就染回黑的,咱們家不是一直有少白頭遺傳嗎也沒什麼奇怪的,爸,你覺得好看嗎?」
似乎還嫌老鄭不夠生氣一般故意來了一句,眼見老鄭要動手打自己失笑的鄭常山才趕緊躲在蔣芸後面又快步進了屋。
等吃完蔣芸特意留給自己的那份蟹粉小籠和米粥后,鄭常山把自己的兩隻碗給洗了才回了自己房間補覺,在緩緩躺倒在他那張始終騷/氣不減的桃粉色大床上后,剛剛在爹媽面前還表現的如往常一般的鄭常山忽然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接著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頭髮是還在溪澗村的時候就開始慢慢變白的,那時候陳先生還在到處找他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有天起床刷牙的時候鄭常山就忽然看到了自己鬢角的那根白頭髮。
當時鄭常山就知道不太妙的東西已經開始在他的身上漸漸顯示出端倪,而一直到回到家裡這些白頭髮開始變得越來越多后,他也不得不開始將自己的有些事情儘快提上日程了。
【我是你爸爸】:
幺幺零在嗎?後天帶幾個人和武行生一起去他們的交易現場,盡量抓活的,抓回來再仔細問。
【一百十五行——警察】:
誒,行,我到時候通知手底下的行靈和我一起過去,不過,祿星啊,您能不能別叫我幺幺零,叫我死/條/子都沒關係啊,叫幺幺零顯得咱們的關係好生疏啊qaq
【已經棄暗投明的武行生】:
誒……我也要去嗎祿星quq我怕那些該死的犯罪分子會對我不利啊……
【三百零二行——服務員】:
切,你對自己的定位有什麼誤解?你自己之前不也是個犯罪分子嗎……→_→
【管理員】【九十七行-——街道辦事處主任】:
誒,小服不要這麼說啦,能加進來就是大家的好同事嘛~咱們最近也要好好配合好祿星的工作,畢竟那假飯碗的事件可真是個毒瘤,最近也不是一次兩次出這種破事了,大家身為行主肯定是要以祿星的安排為首要準則!
【我新開張的木屐店在東陽街大家請快來買——釘屐郎】:
哇,主任的馬屁拍的好自然,我一點都沒看出來23333大家需要木屐嗎?女孩子穿起來特別好看哦,喜歡可以私聊我,給折扣哦~
【管理員】【九十七行-——街道辦事處主任】:
閉嘴!就你話多!誰允許你在群里打廣告的!再發立刻就把你踢出去!(#‵′)
……
群里的那群行主們依舊和往常一樣嘻嘻哈哈地在嘮嗑,鄭常山看了一會兒就把手機丟在一旁仰在床上出了會兒神。
只不過腦子一靜下來,他又想到了某個纏繞在他心頭怎麼也掙脫不開的劫數,而在將原本已經被丟開的手機重新拿回來之後,耷拉著眼睛的鄭常山先是打開了那熟悉的聊天框,又給那已經一個月沒搭理自己的人發了個消息。
【我是你爸爸】:
我想你想的頭髮都白了,陳先生。
這話發出去依舊如石沉大海一般,自打鄭常山不靠而別的離開溪澗村后,陳京墨便再沒有搭理過他。
而唯一的那一次還是在陳京墨帶著些焦急的口氣打電話過來詢問他去哪裡的那天晚上,只是在那通電話里,陳京墨明顯情緒很不對勁,口氣也相當的沖,而當聽到他已經自行離開回到y市的家中后,那頭的陳京墨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啪的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沉默】:
走開。
這就是陳京墨回復鄭常山的最後一條消息,帶著顯而易見的我不高興了我不高興了你看著辦吧咱倆完了的口氣。
可不巧也不巧在鄭常山這一個月都因為祿星司的問題暫時沒法脫身,今天去砍這個叛逃行主明天去抓那個叛逃行主的根本也沒時間兒女情長,加上他有意不想讓陳京墨看到他那會兒最凄慘的鬼樣子,所以就一直強行拖著知道變成了現在這鬼德行,連來熬了三千年才修成正果的男朋友都要和自己鬧分手了。
這般想著,內心空虛寂寞想睡陳先生想的的不得了的鄭常山的臉上就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些許的薄紅,身體的內部也有些不對勁的苗頭開始往外冒了。
只不過現在他家陳先生老是不理他,所以他眼下連個調戲的人都沒有了,而往往想到什麼就會立馬去幹什麼的鄭常山既然今天有空了也沒耽誤,直接就翻了張名片出來又發了個簡訊給他家陳先生的秘書林橋。
【陳先生現在在y市嗎,林橋?】
【誒,是鄭先生嗎?你怎麼才發簡訊給我啊,這段時間陳先生都要氣死了,天天在公司拿我們這些可憐的打工仔開刀呢,不過你當時怎麼說走就走都不打個招呼啊……唉,我也不廢話了,我們現在就在青墅山莊上面呢,你趕緊找個時間過來吧,陳先生這個月一直呆在y市不走就等著你過來給他道歉呢你還老不來……】
林橋的口氣聽上去相當苦口婆心,彷彿一個耐心的居委會老大媽在勸一堆小夫妻和解一般充斥著無奈和譴責。
鄭常山聽了當下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原本仰躺在床上一副頹廢的模樣刺客也立馬就坐了起來,只不過在經過自己的衣櫃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的就停下了腳步,而當他冰冷的手掌打開那衣櫃門看清楚底下那堆眼熟的東西的時候,鄭常山泛著灰的眼睛眯了眯,轉而相當愉悅的笑了起來。
……
入夜的青墅山莊,陳京墨正在書房內處理著公司的文件,色調溫暖的燈光打在他英俊的臉上,可是在邊上的林橋還是覺得有點膽戰心驚。
自打從溪澗村之後回來陳京墨就一直自顧自沉浸在眼下這種高強度的工作里,相比起過去雖然也沒相差多少,可是親眼見過陳京墨談戀愛之後的模樣和此刻的模樣,林橋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交往對象的陳先生看上去更可愛些,而想到這兒,表情鬱悶的林橋忍不住就想起了下午還在和字跡互發簡訊的鄭常山,只不過想到那個不靠譜的傢伙,林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先前看鄭常山那副和陳京墨熱乎的不得了樣子,他還以為這應該就是他老闆的真愛沒跑了,結果陳京墨出了一趟差回來,這腦迴路不正常的神經病就這麼連人帶鵝的走了,把專程還買了花準備見他的陳京墨氣得夠嗆,如今都一個月了還沒緩過來。
也是這時候林橋才知道這看上去頂多算個神經質帥哥的鄭常山居然就是傳說中那y市鄭副市長的那奇葩兒子,而聯繫了一下前因後果,林橋也只能這麼好言好語地安慰他家陳先生了。
「您和鄭先生上次在他家被鄭市長撞見了,以他家那樣的政治背景,他父親肯定也是饒不了鄭先生的,不過我看鄭先生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被別人改變主意的人,所以陳先生您也別著急了,就安心等鄭先生幾天吧,我覺得他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過幾天說不定就熬不住要來見您了。」
林橋的這番話陳京墨聽完也沒說什麼,只不過之後他每天工作完吃完葯準備休息的時候也會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手機、
鄭常山果然每晚都還是準時準點的來騷擾他,可是因為心裡還有點生氣,陳京墨就算看見了也面無表情地當做沒看見直接關掉,而就這麼僵持了一個月,這天晚上陳京墨原本正專心地看著手上的文件,忽然就將鋼筆放在了桌上接著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外面是不是有什麼人在喊?」
「恩?好像是……我來看看……」
林橋這般說著站起身走到了窗邊,這邊這些建築的隔音都不錯,所以外頭的動靜一向聽不太清楚,只不過當他將疑惑的視線落在屋前的草坪上,林橋饒是定力驚人也當下露出了=口=的表情,而在表情怪異地轉過頭看了一眼陳京墨后,林橋想了想還是乾巴巴地道,
「陳先生……我覺得您還是親自過來看看比較好。」
陳京墨:「…………」
這話一聽就知道肯定沒什麼好事,陳京墨心裡立刻便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出於些許的好奇他還是來到了床邊。
而當他取出眼鏡帶好又皺著眉看向窗外后,他只見一個頂著一頭白毛的非主流在樓底下的草坪上用桃粉色的蠟燭圍了一大圈,自己則站在中間舉著個擴音器沖著他十分不要臉地大喊道,
「老公——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老公——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啊——」
陳京墨:「…………」
林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