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嚐試修煉(四)
小獵人乘著蒼茫的暮色四下尋找,想找一處低窪之地。果然不遠,就有一個大坑,於是他將林中小道上的六具屍體,一具具扛到大坑中放下,當他扛起第六具屍體時,一下又發現不遠處還有一個黑衣老者屍體,心想:怎麽又多了一具屍體的?這樹林到底死了多少人嗬!沒辦法,既然已動手,也不多他一個。他扛完這邊的六具屍體,又將林中求他辦事的大叔扛到坑中,然後再去扛那老者。誰知去杠老者的屍體時,又發現了一具屍體臥在老者身邊兩三步的地方。小獵人一下又傻了眼,怎麽我剛才沒發現?莫不是我剛才沒看清楚?不行,我得四下再看清楚,這樹林裏到底死了多少人。”
小豬人在屍首附近轉了一下,沒發現再有別的死人了,於是扛起老者的屍體,奔到坑邊放下,再回頭去找第九具屍體。誰知去搬動第九具屍體時,旁邊又多了一個死屍。這一下,小獵人更傻了眼。剛才自己明明看清楚再沒別的屍體了,怎麽又多了一具?難道這具屍體是從地下跑出來的?而且這具屍體,跟自己剛才搬走的那老者的屍體一模一樣,也是身穿黑袍的老者,總不會是我剛才心急沒認清看清楚吧?隻好先扛起這個老者的屍體,丟到坑裏,奔回去再扛最後一具屍體。小豬人前前後後,一共搬了九個死人,已搬得差不多了,打算搬完最後一個自己坐下來歇歇,再搬土來埋葬他們。當小獵人跑回去要扛最後一個死人時,旁邊又多出了一具屍體,這一下將小獵人嚇壞了。我的天!怎麽這些死人搬來搬去都搬不完的?別不是我撞上鬼了!他定眼在朦朧的暮色下看看,又是一位黑衣老者的屍體,與先前搬走的兩位老者屍體一模一樣。小獵人嚇得軟了下來,他不能不相信有鬼了,跪下叩頭說:“老人家,老爺爺,我是誠心誠意埋葬你的,你別恐嚇我,你老人家要是不願意和他們葬在一起,我另外挖一個坑埋葬你好了!你別跑來跑去的。”
樹林中飄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當然不喜歡和他們葬在一起啦!”這聲音似遠似近,象在樹林中傳來,又象在他身邊飄起。小獵人不由渾身上下起雞皮疙塔。這的確是鬼在說話、因為他眼前的兩具屍體,仍然直挺挺的,嘴巴動也沒動,尤其這那位老者,嘴巴更沒有動。他戰戰兢兢他說:“那,那,那我另外挖個坑埋葬你好了。老人家,你想我埋葬你在哪裏?”
“我哪裏也不想埋葬!”
“哪,哪就擺在這裏?不怕野獸叼了你老人家嗎?”
“渾小子!你以為我死了嗎?”
“你,你,你沒有死?”
“不錯!我是死了,不過閻王爺不願要我,又將我送了回來。你這渾小子將我扔到死人坑裏,我不跑來跑去,不讓你活埋了?”
小獵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人死了,閻王爺會不要,又送了回來?世上有這樣的怪事嗎?既然送了回來,怎麽又直挺挺仍躺在地上不動的?他是真的活了,還是鬼魂在說話?
小獵人不是武林中人,當然不知道武林人中的一些極為上乘的武功,如龜息法、腹語功等等。他要是武林中人,就一點也不會感到奇異了,他眼前的這位黑衣老者,顯然是位絕頂的武林高手,會龜息法,也會腹語功,自然,他那悄然無聲的輕功,恐怕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輕功了,不然,小獵人將他身體扛到坑中放下,轉眼又會躺在原來的地方的?
小獵人仍驚疑地問:“你老人家真的是活過來了?”
“渾小子,人死了會說話嗎?”
小獵人一想不錯,一個人死了,怎麽會說話嗬!自己的父母死了,就是不會說話。便問:“你,你老人家既然活過來了,幹,幹嗎不坐起來?”
“我走累了,睡一會不行麽?渾小子,你快將我身邊這一具屍體搬走葬了,別再來打擾我的睡覺。”
“是!是!”
小獵人真不知過這黑衣老者是鬼還是人,他既害怕又好奇,不敢再說話,扛起了老者身邊的屍體連忙快跑,用自己的獵刀挖起大坑四周的泥土,將七具屍全埋葬好了,這時已累得他渾身是汗,手腳無力,坐在大墳邊休息。
一彎新月,早已升上了天空,月光似水,將雞公山的奇峪異石,灑潑得一片雪亮。小獵人依躺在一株樹下略作體息。山間的寒風陣陣吹來,滿山滿嶺,盡是“嗬嗬”的鬆濤聲,小獵人一身大汗,給寒風吹幹了,隻覺渾身一股寒意,便站了起來,心想:那個死去又活過來趵黑衣老者觀在怎樣了?他仍睡在那裏?不怕冷壞了麽?別不會又死去了吧?
小獵人本想背上糧食袋子離開,但好奇心的驅使,又使他轉到那一條山道看看。小獵人並不像黑衣老者所說的是個渾小子,他捕捉山雞、野兔對,有過人的機靈,甚至山中殘忍、凶惡、狡滑的豺狼,他也敢去獵取,也會為自己打算。但他到底是大山大嶺中生長的人,有山裏人敦厚、純樸、以誠見人的一麵,而且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不但州府大城沒去過,就是連一些大市鎮也設去過,不知道人心的險忍、奸詐和欺騙,他更不會去計算人和暗害人。小獵人去看黑衣老者,一方麵是好奇;另一方麵是關心。他看見黑衣老者仍直挺挺地躺在那裏動也沒動,暗想:這個老人是睡著了,還是死去了?或者他根本就是一個死人,剛才隻不過是他的鬼魂說話?他忍不住走近去想看清楚。真的是具屍體,沒聽到人睡時發出的鼾聲,連輕微的呼吸聲也沒有。不由說:“老人家,不是我不想埋葬你,是你的鬼魂叫我不要埋葬你,讓你在這裏躺著。老人家,你好好在這裏安息吧,我走了,你的鬼魂千萬別跟著我。”
小獵人向黑衣老者拜了幾拜,在月下沿山問小道走去。他所住的地主,離這裏還有十多裏的路程,一路上還沒人煙。這小獵人無疑是個大膽勇敢的青年。這與他生長的地方有關。他從小失去母親,跟著父親在深山打獵,經常在深山老林中風餐露宿,有時長達半個月沒回家,一直在山裏追蹤野獸的行蹤,岩洞、破廟、古寺、大樹上,莫不住過,有時還在野獸出沒的深穀大澗邊升起一堆篝火,與父親相依靠而眠,不但練成了他一身硬朗、結實的身體,也養成了他的勇敢、膽大異於常人的性格和一手捕獵的本事。沒有弓箭,他可以用石塊擲中飛跑的野兔,用一把短短的獵刀,可撲殺一隻惡狼。在獵人中來說,他無疑是一個出色的獵人,一把獵刀在手,一般的壯漢三、五個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敢一個人摸黑走山路。
今夜裏他所碰到的情況,要是一般人,不給嚇死也給嚇昏了過去,他雖然嚇了一大跳,也有一點害怕,但沒有顯得手忙腳亂,掉頭就跑,還能埋葬死人,他害怕的隻是無形的鬼魂,就是鬼魂真的要傷害他,他也會拚死一拚以求生存。絕不會白白等死的。
在他十四歲那年,父親因勞累過度,有小病不肯找郎中,自已尋找山草藥來醫治,終於拖成重病,丟下他長辭人間,這兩年來,他就一個人在山野裏捕獵為生,更練成了他的勇敢和機靈。除了鬼神,他幾乎什麽也不害怕。當然殺人放火的事,他卻是不會去做。
他走了五裏路左右,以獵人應有的警惕,似乎發覺身後有什麽野獸在悄悄跟蹤,便暗暗拔出了獵刀防身。在一轉彎的山角處。他突然身形一閃,藏身在一塊岩石後,看看跟蹤的是什麽野獸。誰知一看,他後麵的道路上根本沒有任何野獸,反而是自己藏著的地方,有條人影站著,他急忙回頭一看,又驚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就是那位已死去的黑衣老人。黑衣老人反而不高興他說:“渾小子,你這是幹什麽?怎麽一閃身躲到這岩石背後來了?渾小子,你碰到什麽了?”
小獵人怔了半晌,“你,你,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是人呀,還是鬼的。”
“老人家,我沒有得罪你老嗬,你幹嗎纏住我?”
“渾小子,你還說沒用罪我?”
“我,我幾時得罪你了?”
“你幹嗎丟下我在樹林裏睡,自己一個人跑了?你起碼在走時,也該叫醒我才是,萬一我給野獸叼走了怎麽辦?”
小獵人又楞了半晌,心想:你是一個已死了的人,我怎麽叫醒你嗬?死人能叫得醒嗎?叫得醒的,就不是死人了!他作揖道:“老人家,我承認得罪了你,請你老原諒。”
“咯!你這樣還差不多。”
“你老願原諒我了?”
“好吧!我原諒你就是。”
小獵人慌忙拜謝:“我聶十八多謝你老的大恩,請你老走吧,別跟著我了,明天我會多燒些紙錢給你享用。”
“渾小子,說什麽?”
“我多燒些紙錢給你呀,要不,我明天到鎮上買些金銀錠燒給你。”
“你當我是什麽人了?我是死人嗎?”
“你不是死了的人麽?”
“誰說我死了?我不是說閻王爺不要我,又送我回來麽?”
“那,那,那你是活人?”
“閻王爺送我回來,我不是活人又是什麽人?”
小獵人聶十八簡直不敢相信。你是活人?活人走法怎麽沒有響聲的?活人會一轉眼從坑裏跑出來躺在原來的地方嗎?這隻有鬼才能做得到。小獵人本想再問:你不是鬼嗎?他害怕這一問招來老者的惱怒,不敢說出來,隻好問:“你真的是活人?”
“渾小子,別說渾話了!我跑了一天的路,又去了鬼門關一趟,肚子餓了,想跟你回家喂飽肚子,你不會連一口飯也不請我吃吧?”
聶十八心想:鬼還會吃飯?那真奇了!好!我就讓你跟我回去,看看你怎麽吃飯。再說,我家中供奉了一隻大慈大悲的觀音,任何惡鬼也不敢上門。到時,我看你怕不怕。便問:“你真的跟我回家吃飯?”
“我不吃扳,跟著你幹嗎?”
“老人家,我家中供有一尊觀音,你見了不害怕嗎?”
“我害怕觀音幹嗎?”
聶十八又怔了一下,暗想:你這老鬼怎麽不害怕觀音菩薩的?聽老一輩人說,任何惡鬼邪神,見了觀音菩薩,沒有不遠遠避開的,難道你比其他的惡鬼邪惡還凶惡得多?連觀音菩薩也怕了你?不會的。觀音菩薩法力無邊,她一顯靈,任何惡鬼邪神都給她收了去。你不怕,除非我家的觀音菩薩不靈驗了。
一想到觀音菩薩的顯靈,聶十八心裏又十五十六。父親供奉了觀音菩薩一輩子,異常虔誠,不但自己,就是連父親也沒看見過觀音菩薩顯過一次靈,甚至連父親病重時,觀音也不顯靈來救一下,枉費父親白白燒了一輩子的香。要是這一次這老鬼上門了,觀音菩薩再不顯靈,我還供奉觀音幹什麽?
黑衣老者問:“渾小子,你在想什麽?還不快走?”
聶十八定了定神:“好,好,我們走。老人家,你在路上不會害我吧?”
“我會害你嗎?”
“哪,哪你不是害人的鬼了?”
“胡說八道!我要害你,不早害你了?還等到現在?渾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我?”
“不不!我怎敢害你老人家嗬!”
“渾小子,你記住了,你要是存心想害我,我不但會剝了你的皮,更將你的心也挖了出來吃。”
聶十八不禁打了個冷顫。看來這惡老鬼惹不得,還是早一點請他吃飽飯,希望他快點離開自己的好。聶十八再也不敢說話,帶著黑衣老者回家。
聶十八的家,就在雞公山中離山泉瀑布不遠的一個小山村裏。這個小山村不大,隻有七、八戶人家,全都是靠打獵、砍柴為生,同時也在自己的家門口或屋旁種一些蔬菜。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便到家了。聶十八指著一間孤零零的茅草小屋說:“老人家,那就是我的家了。”可是沒聽見黑衣老者回應,回頭一看,哪裏還有黑衣老者的身影?他心裏又是愕異:他剛才還跟在我身後的,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莫不是我家的觀音菩薩顯靈了,嚇得他不敢每跟著我?要是這樣,我要好好供奉觀音菩薩了,今後上路,最好也將觀音菩薩帶在身邊,讓一切惡鬼邪神不敢接近我。
聶十八又叫了幾聲,不見黑衣老者回應,隻好獨自打開柴門,推門進去,用鐵鐮打著火石,點燃火媒,將油燈點亮。
這真是山裏人家,茅屋簡陋,所有一切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也不多,製作更粗糙,隻有一張桌子和四張矮凳,正麵的是一張長方神台,供奉聶家曆代祖先牌位,還有就是一尊木雕的觀音。
聶十八點亮了燈,首先就是去望神台上的觀音菩薩,感激她暗中顯靈,使老鬼不敢上門糾纏自己。這一尊木雕觀音高不到四寸,不知出自那一位民間藝人之手,雕刻得頗為生動,五官明顯,麵帶笑客,手拈柳枝。這是一尊立像,看來年代已久,觀音給香火熏得黑中發亮。看來聶十八家中最值錢的,就是這一尊木雕觀音像了,不知是聶十八哪一代祖先傳下來的。
聶十八正在凝神台上的觀音時,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渾小子,你看什麽?還不去煮飯?”
他回身一看,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這黑衣老者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顯然不害怕神台上的觀音菩薩!看來觀音苔薩根本沒顯靈過,自己是白白高興了。半晌,他才驚向:“你,你,你是怎麽走進來的?”
“渾小子,你進來時,我不也進來了?”
“那,那,那我怎麽不見你?”
“你推門時,我就進來了,你怎麽見我?”
聶十八更加肯定這黑衣老者是一個鬼了,而且還是一個不怕觀音之鬼,更加得罪不得。嚅嚅地說:“我,我,我現在就去煮,你,你,你老先坐一會。”
聶十八摸到廚房裏升火,掏米煮飯,還切了一些醃肉,拌上辣椒,一塊放在飯麵上蒸。辣椒可以卸寒,一般深山裏的人都喜歡食用。其實不用黑衣老者催,他也準備煮飯吃了,他一早吃過飯,便趕去李家集賣獵物,一直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加上又埋葬了那七個死人,已是又累又餓。他一邊煮飯,一邊看著灶口邊的灶君神位,心想:連神台上的觀音菩薩也起不了作用,恐怕你這個小小的灶君,早嚇得不知跑去哪裏了!
不一會,聶十八煮好了飯萊,端上桌麵,恭恭敬敬地請黑衣老者用飯,心想:你是一個鬼,我看看你是怎麽吃飯的。聽人們說,鬼是不會吃所的,隻聞聞飯氣、菜氣就行了,最後還是人將這些飯菜吃掉。
可是,坐在他對麵的黑衣老者,不但捧起了飯碗,還大口大口扒飯夾菜吃。
聶十八心裏又驚疑了,難道他不是鬼?真的是一個死了又返生的活人?世上真的有這麽奇異的事麽?怪不得他不害怕觀音菩薩了。可是一個活人,怎麽會忽然不見。忽然又出現的?睡覺時還沒有氣息?莫非他是神仙?神仙也會肚餓麽?聶十八對眼前的黑衣老者,一時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還是神仙。
但在燈光之下,看清楚了他的麵容,是一位清瘦的白眉白發白須老人,雙目如冷電,神態嚴厲,叫人見了有點害怕。
聶十八一邊吃飯一邊了試探地向:“老人家,你真的從閻王爺那裏回來了?”
“我不回來,能坐在這裏吃飯嗎?”
“你見過閣王爺了?”
“見過!”
“他是什麽樣的?”
“沒什麽,跟人差不多,有鼻子,眼睛和嘴巴。”
“他怎麽送你老人家回來了?”
“他害怕我會扭下他的腦袋,拆了他的閻王殿,將所有的冤魂枉死鬼全都放了出來。”
聶十八又嚇用不敢說話了。這個老者怎麽這般的凶惡嗬,連閣王殿也敢拆了?不怕閻王爺打他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翻生嗎?難道閻王爺也跟人一樣,欺善怕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