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雲霾深處一片鴻聲,躺在馬車裡的綾艮有些費力的睜開眼睛,撩開車簾。遠處斷殘雲碧,寧這馬蹄陣陣再為緊速,也絲毫未追近那地平線一分。他有些勉強地坐直了身體,胸腹內的傷將他好容易擠出的笑硬生生卡成了一道冷嘶。


  聽見他的動靜,門帘撩開,趕車的那人伸進一隻枯樹枝一樣的手來。那人隨手扔進來一壺酒,聲音古板而陰測:「艮小子,別怪師傅薄情不讓你死在那山洞裡。」


  綾艮充耳不聞,拿起酒壺打開木塞猛灌了一口,酒入心肺,嗆得他血氣有些不穩一陣破血的咳。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靠在了馬車上,視線飄出了窗外。


  「我已照主子說的做了。」


  「兕上並沒有察覺。」


  「嗯,算算日子,主子應該已收到信了。」那老者不咸不淡地應了,不再做聲。


  綾艮看著遠處不斷拉遠的景緻,沉默了很久之後,問:「你把我帶出來多久了。」


  「打我察覺你的命鏈變色到我找到你,過了三天。從把你從那山洞裡撈出來,也大概三天了。」


  「你可碰見……」話到一半,他就啞聲,又悶了一口酒入腹。


  那老者仿並無覺他話不完的不妥,默聲了一會子功夫,似乎思忖了些旁事,話間兒里有些不清不明的意思。「艮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師傅知道那個兕上不好對付,那妖女也是有千般手段,只是我不甚明的,怎會有人知千機布的弱點是水?可若真有那麼個神仙人物知道這事兒,那千機布怎可還毫髮無損的?」


  綾艮咕嘟咕嘟把酒灌入了肚腹,把酒壺朝車廂的角落隨手一扔,也不搭腔。隨手把身上的千機布拿起,在眼前看了一眼,就蓋在了臉上閉著眼睛開始睡覺。


  千機布厚重而熟悉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上面曾沾染過無數人的血。


  有敵人,有摯友,亦有……


  可如今,他惶惶間好似於一片黑暗裡,又見到了那條星河。


  華美的。


  璀璨而耀眼的。


  以及——無法接近的。


  她會回去那個山洞嗎?呵呵。想起她臨走時兀定的話,想起她笑時唇角的酒窩。就算回去了,那又如何呢。


  此番歸去帝都,世上最具凶名的殺手終會回歸。


  主子媳婦。


  您真是挺牛逼的一個人物。


  能遇見您,挺樂也還挺開心。


  所以我只願,這世界再大點,再大一些,大到咱倆可以此生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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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得雲開見日明,千年的媳婦也終於熬成了婆。


  苗淼感動的看著面前的系統提示,就差淚流滿面了。「尊敬的用戶您好,123言情0分灌水buff效已到時,謝謝期待您下次光臨。」


  下次光臨?


  你這是準備可著一個傻子朝死里坑是嗎。


  無buff一身輕,身輕如燕的那種輕。


  所以哪怕是面對兕上,都可以擺出一副我是青青河邊草,你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那種豁達氣度。


  兕上站在窗戶邊,右手輕輕摩挲著左手尾指上的小符玉蛇。視線透過面具掃過她,她正趴在桌子上,兩個手成半圈撐住兩頰,本來不是很肉的臉被她這麼一擠,看起來肉嘟嘟的。也不知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喜事,時不時還總歪下腦袋,眼睛滴溜溜地也不避諱,直接地就也仰著望他,純粹而乾淨,沒有懼怕,沒有怯懦。


  他罕少接觸人,更別說女人。


  如今第一次接觸她,每每總有種不知該從何想,從何說,從何做的感覺。好像從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一直處在一種從未發生也本絕不會發生的被動狀態。


  「救到人了。」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苗淼仍是捧著臉看他:「兕上,你看,我都乖乖的回來了。把你給我吃的那蟲子給弄出來唄?我總感覺你給我吃了一隻母的,這會正在我胃裡下蛋呢。」


  對於苗淼的迴避,他沒有說些什麼,久而冷言:「那不是蟲,那是葯。」


  「你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身上受的傷已經恢復了嗎?」


  聽了這話,她撩開裙子,本來是已有化膿跡象的膝蓋,竟然已不再化膿不說,已好好結了血疤,並且,從她服了那蟲到現在才過去多久,那血疤已是淺淺的一個小坑。她震驚地抬頭看他,言語里的崇拜毫不掩飾:「這玩意兒治血崩?」


  「……嗯。」


  「那……這玩意兒的原理可以調節氣血?」


  「嗯。」


  「那這玩意兒肯定治痛經吧?」苗淼的眼神都充滿了激動。


  ……


  ……


  苗淼心有餘悸地看著面前拔地而起的半人多高的冰錐,挪了挪椅子,探出個頭來:「兕上,咱能打個商量嗎?」


  「我知道您妖術高明了,可以別顯擺了嗎?」


  所以說,我最開始問她什麼問題來著??

  兕上覺得自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兕……」


  她剛蹦出一個字。


  「吾之前說過了,若你說出吾不喜之言,吾就殺一人。」


  「………」


  隨著苗淼沉默下去。


  空氣里漸漸地凝聚起一種古怪的氣氛。


  生歲以來,兕上就鮮少接觸人類。偶爾接觸過的人類,言語也止於罕跡單調的命令。從未和人有過交流,一些人類的語言和文字,也不過得益於他雙眼的異能和天賦罷了。他懂萬物之語,明萬物之言。他不喜這種沒有意義的交流,更不會去深層探究。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只通過說話,就可以讓引起他那麼多不適的。


  比如說,一種沒來由的燥。


  這種燥只躁,卻一點都不煩。


  他更是非常喜靜的一個人,在遇見苗淼之後,這種天性更加明顯。可隨著這種古怪氣氛越來越濃重,他第一次覺得,好像,她不說話也挺嚇人的。


  ……比如說,現在她那個表情,怎麼看,怎麼……賤。


  至於那個毫不掩飾的眼神,好像讓他看見自己不堪回首的一些事情。


  在他以為也總算可以消停一會的時候,苗淼舉起了手,指了指嘴巴,眼神兒有些可憐巴巴的。


  「說。」


  「兕上,我能問句,您喜歡聽啥啊?您不說,我咋能知道說啥您才喜歡,說啥您不喜歡啊?對不對,您得給划個道道吧?」


  「吾……」


  「您是喜歡聽相聲,快板,雙簧?」


  「當然,這些有些高級,我都不會。」


  「不成,我給您說段子聽?我最擅長葷段子誒嘿,您要聽bo?」


  「……」


  啪——


  兕上不知道用了什麼妖術,窗戶外面竟幽幽亮起了一盞藍色野火。「那些人隨便挑一個殺了。」


  門外應是站了個士兵,應聲就要走。


  「哎等個一等!」苗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她站了起來走到兕上身邊,側過頭看他,眼神亮亮的:「好吧你想認真的談,那我們就認真的談。」


  兕上看了她一眼,又打了個響指,野火滅了。


  她雙手撐著窗戶,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認真的說,是你來色/誘我,是你突然要娶我。而我,甚至根本不認識你。這倒也罷了,你告訴我——」


  


  「有幾個娶媳婦之前要殺娘家人的。」


  兕上默然不語。


  「這就是你所謂的認真的談。」


  「對啊。」


  「我們講道理,你情我願的事,能不能不要上演這種狗血劇情。」她還是看著窗外,也不看他一眼。「你願意娶,我願意嫁,和旁人無關。所以,你不用動不動想殺掉我身邊的人。我這個人吧,心裡陰暗的很,總會把你這種好意瞎揣摩一下。比如,我會覺得,你是怕我身邊的人反對,才故意找借口要殺他們。可你這種優質男,於情於理,我身邊的人為什麼要反對呢?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不能深想了,簡單想的話可能是他們是聽過您的凶名。可若是再朝深了去想,呵呵,誰知道呢?對不對?一切皆有可能嘛。」


  窗風撩起她額前的發,觸在她鼻尖,使得她不得不停了一下,撩開發去。「對於你來說,可能殺人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可對我來說——我不是針對你,你這種行為,簡直是傻逼中的戰鬥傻逼。」


  晚風徐徐,凌亂的髮絲將她的側臉勾勒的分外精緻,於此時,她回眸,儘是從容。


  「他們是我的底線,請不要用任何借口試圖去碰觸。」


  她於姣姣月色之間側目,柔和的輪廓如月色下的一塊閬苑仙玉,泛著清冷和孤傲。


  兕上忽有些惑然。


  先前的她,和現在的她,好似同一個人,卻又好似完全不同的人。


  「你想法倒是奇特。」


  「這叫發散思維,你不懂了吧。」她露出笑來,唇角那個酒窩淺淺的。


  「你不問我為何突然出現,不問吾的目的,亦不問吾為何突然要娶你。關於吾的一切,你隻字不問,反而——警告了我。」兕上好似在陳述,又好似在問她。


  苗淼看了他一眼,反問:「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我美了。」


  兕上沉默。


  「好了。」她拍了拍窗戶,鬆開了手轉過身子,上下打量了兕上一眼。「我們來談正兒八經的事兒。」


  她朝前走了兩步,在距離兕上不到一掌的距離停了下來。


  ……難道?


  兕上看著她,右手不易察覺地摸了一下左手小指上的符戒。


  她一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兕上的腰,極為親昵地在兕上耳邊說:「……夫君,相公,小寶貝兒……」


  「剩下的彩禮啥時候給我啊?」


  「從哪到哪是咱家的地啊?」


  「能蓋多少房子?」


  「你有馬嗎?」


  苗淼認為。


  自己的大發嗲術天下無敵。


  雖然三十年來沒有經過任何實踐,但是黨教育我們,要有自信,要一顆紅心向太陽。


  可她還沒有等來一顆紅太陽,先等來了一個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

  殿下,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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