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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大結局

  第一百零五章

  朱家這時候才開始慶幸當初不曾娶了三公主崔晴,在關鍵時刻才能與安王一系劃清界限。


  最倒霉的要數當初跟著前太子崔昊的那批人,看到崔昊倒了,便轉投安王旗下,沒想到安王也是個不成事的……還沒高興多久,竟然也出了事。


  姜無印才投入安王旗下,沒想到安王就倒了,他也只能怨自己沒眼光,帶著隨從前往周王府遞貼子。也不知道他帖子里寫了些什麼,竟然得到了周王的接見。


  阿樹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好幾次都想開口回去,可是看到姜無印沉靜的臉,他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周王府的下人將二人引到了偏廳,丫環奉了茶上來,便聽得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過來,進來的是一位鬍子花白的官員,目光匆匆往姜無印面上一掃:「姜……」什麼來著?

  姜無印起身行禮:「潘大人,草民久仰周王之名,今日特意備了百年老參,以及幾樣補身子的珍品,還望潘大人能收下。」他轉頭朝著身後的年輕男子吩咐:「阿樹,將我備下的東西送過去。」


  阿樹提著禮盒的手緊了又松,低低應承了一句:「是!」一步步上前。


  坐在主位的潘良緩緩起身,目光緊緊盯在他身上,直到他走近了,才顫抖著聲音道:「阿……阿樹……」


  阿樹猛的扭頭,去瞧姜無印,見到他面上篤定的神色,只覺得腦子裡轟然作響。


  自從姜無印決定前去周王府探探路,阿樹就出言阻止了好幾次:「……聽說周王不近人情,待人很是冷淡,不似安王好打交道。要不還是算了吧?」


  姜無印那時候怎麼說來著:「這世上就沒有敲不開的門,只看我手裡握著什麼樣的籌碼。」


  那時候阿樹不明白,姜無印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攀附皇子,每次都能棋錯一著,可是他卻一點也不驚慌,似乎每一次都有東山再起的決心。


  現在他明白了,姜無印這次之所以這麼篤定,就是因為他才是姜無印握在手中的籌碼。


  ************

  如今在朝中,風頭最勁的乃是周王。


  苗勝之事牽連出了梅閣老與安王,這些騎牆派眼看著安王也沒有了繼位的希望,只能考慮與周王府拉關係。


  周王雖然身子骨弱了些,可他乃是元后嫡子,又是皇長子,最是名正言順了。


  朝中不少官員見勢,已經向魏帝請旨,立周王為太子。魏帝將奏摺留中不發,也不知道是什麼態度,下面臣子尚在揣測。


  周王之下,去了安王便只有梅妃生的五皇子崔陽十來歲的年紀,就算他天資聰穎,但外戚姓梅,那也是不成的。


  梅妃原本生了兩個皇子,背景又雄厚,前太子被貶,閆皇后病逝,也算得勝券在握了,哪裡料得到一朝翻覆,就從天堂跌到了地獄,苗勝之事將她生的兩個皇兒都從根兒上斬斷了青雲之路,差點卧床不起,好歹還有一口氣撐著,不至於讓宮中其餘嬪妃看了笑話。


  沉香殿以前有多熱鬧,現在就有多冷清。特別是在閆皇后病逝之後,宮裡都在傳梅妃會被立為皇后,宮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嬪妃巴上來,只望提前與上司打好關係,以後在宮裡的日子也好過些。甚至還有小嬪妃提前恭賀過了,沒想到卻出了這檔子事兒。於是人人自危,不肯再往沉香殿來走動。


  崔晴與梅妃心懷芥蒂已久,她成婚之後極少入宮,卻在聽聞安王出事之後進宮向梅妃請安。


  她出嫁也不過幾個月,梅妃卻好似老了十歲,與過去妝容精緻的寵妃截然不同,這使得崔晴有種恍惚的錯覺:眼前這個老婦人與撫養她長大的梅妃並非同一個人。


  梅妃向來在乎容貌,哪怕在病中也要收拾的精緻漂亮,哪裡會是眼前懶懶散散的老婦人?

  「母妃也要保重身子,若是不舒服了還要召太醫來瞧瞧才是。」


  崔晴其實也能理解梅妃,苗勝一案審到最後,梅納英雖然不似閆國熹一般全家被下了詔獄,但是三日前梅府已經被北鎮撫司的官兵給包圍了,就連廚娘出門買菜,也有人跟著,監視居住。


  安王已被禁足府中,不久之後等待他的是奪爵還是被貶,甚至圈禁終生,全在魏帝一念之間。每思及此,便令梅妃覺得恐懼,暗無天日的絕望都快要擊潰她所有的理智。


  她似乎是此刻才清醒過來,似黑暗之中瞧見了黎明的曙光,波濤之中抓住了一塊救命的舢板,高傲如她,此刻也顧不得了,猛的直起身子就撲到了崔晴的面前,拉著她的手急切道:「晴兒,你來的正好,你快去求求你父皇,救救煦兒!救救他……」話音未落已是珠淚紛紛。


  崔晴身邊跟著的人頓時如臨大敵,若非礙於梅妃的身份,恐怕都要一把將她拉開。「娘娘,公主懷孕了……」


  「懷孕……哦懷孕了。」梅妃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安王躲過這場劫難,至於其他的都不在她的考慮之內:「晴兒你一定要救救煦兒!快去求求你父皇!」


  崔晴在沉香殿里茶都沒喝一口,就被梅妃催著去面聖。


  她在御書房見到了魏帝,卻發現她不過是出嫁數月,梅妃在這場變故里蒼老許多就算了,就連向來胸有成竹鐵腕獨斷的魏帝鬢邊也添了許多白髮。


  「父皇也要保重龍體,國事再繁重也要好好保養!」崔晴發現她從沉香殿到御書房,能說的似乎只有「保重身體」這類無關緊要的話。


  魏帝見到她的神色,便心裡有數:「可是你母妃讓你過來為安王求情的?」


  崔晴神色間便帶出了些凄然:「女兒馬上要做母親了,心裡忐忑的緊,也不知道生下來是兒是女,總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它。母妃疼愛孩子的心想來是一樣的。但是安王……他做出這等事情,暗中預謀,怎麼就不曾考慮過父皇的感受呢?!」


  魏帝都要被她逗樂了:「你這到底是來做說客,為安王求情的,還是來為朕打抱不平的呢?」


  崔晴是個聰明人,尤其擅長審時度勢,不然也不會突破梅妃的算計而嫁給程智。


  「朝堂上的事情,女兒不懂,也管不了那麼多。女兒只知道父皇是最疼愛女兒的父親,安王做出讓父皇傷心的事情,就是他的不孝!女兒不會為他求情,只盼著父皇安好,讓女兒盡孝膝前。只是母妃撫養我一場,安王在外做了什麼,母妃長居深宮,未必事事都清楚。」


  她這話說的可謂很有技巧。


  安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手足情深,原本應該替安王講情的,可是若論孝道,自然是應該站在魏帝身邊,替魏帝來譴責安王這個不孝之子。但是她若對梅妃安王毫無表示,在梅氏出事之後立刻與之劃清界限,也顯的冷血無情了。


  因此,她先明確態度,再為梅妃求情,便顯的有情有義,又有孝心,確是貼心的乖女兒。


  梅妃在沉香殿等候的焦心如焚,等到的消息是三公主見完陛下就出宮回家了。


  她恨不得派人出宮去,將崔晴揪回來,問問她都跟魏帝說了什麼,崔煦可還有救,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這樣做不妥,才作罷。


  不過很快,魏帝的賞賜便流水般進了沉香殿。太監傳了魏帝的口諭,讓她好生照料五皇子。


  等傳旨的太監離開之後,梅妃翻看了御賜之物,一部分是賞給她的衣料首飾,另外一部分是給崔陽的,她頹然落座,眼含淚水:「陛下這是……不給煦兒活路了!」從頭至尾沒提過一句安王,可見崔晴確是求情了,這就是結果,讓魏帝顧惜她們娘倆,在宮裡日子容易過些。


  崔晴回家之後,程智也從翰林院下值回來,得知她進宮了,便道:「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公主就算是進宮去為安王求情,也改變不了什麼的。」


  「你當我是傻子,不懂這些啊?」她心中惆悵唏噓,在馬車裡想了一路,全是小時候在沉香殿與安王玩耍的場景,沒想到為了皇位,他竟然膽大至此!


  她恨不得從長安這座名利場里跳出來,天高海闊隨意逍遙。原本她是準備跟著謝弦離開長安城,到處走走的。哪知道自送走了謝羽之後,程智不知道發的哪門子瘋,那些日子忽然之間對她千依百順起來,她還從未見過他如此作派,沒多少日子就被哄的圓了房。


  謝弦離京前數日,崔晴被診出有孕,她恨不得將程智壓著暴揍一頓。


  程智卻大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被同僚指指點點,娶了個公主連公主的心都籠絡不住,讓她連家都不回,到處遊盪。


  ——他是極要面子的!


  崔晴後來才弄明白程智為何態度大變,只能用一句話概括:「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是木已成舟,孩子都在肚裡揣著,又能去哪呢。


  她嘆一口氣,也懶的再跟程智鬥口,轉而問起謝弦的行蹤:「娘呢,應該到蜀中了吧?」


  程智是個嚴謹的書生,自崔晴懷孕之後,他倒是翻過幾本有關婦人懷孕生產的醫書,知道這時候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便對公主多有謙讓。他也不想鬧起來讓公主生氣,便跟著轉移話題:「上封信來的時候,說是已經到了邊境,還見到了父親,這麼久了大約已經到了蜀中了。」


  **************

  被兒子和媳婦念叨的謝弦此刻已經到了蜀地的富義縣。富義縣是孟藏刀的大本營,到處是鹽井,富商雲集,極為富庶繁華。


  她路過邊境的時候,與程彰碰了個面。兩個人經年離散,共育有三子一女,還有袍澤之情,那些舊年離恨已漸漸遠去,二人還能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談談子女。


  程旭此次依舊同行,晃蕩到程彰面前,笑嘻嘻向他請安問好,程彰見到他這弔兒郎當的樣子就來氣,很想教訓他一頓,當著謝弦的面兒只能忍住了揍人的衝動,皺著眉頭問:「你那是什麼樣兒?」


  程旭打量下自己,比起在長安城做紈絝的時候,他現在已經樸素了很多,就連配飾都少了一大半,金的全換成了玉的:「我怎麼了?這樣不是挺好的嘛!」


  程彰氣不打一處來:「就你這樣兒,誰家閨女願意嫁給你?阿弦你也不管管他!」眼看著年紀也不小了,弟弟妹妹都成婚了,獨他還是光棍一條。


  程旭有了謝弦撐腰,且謝弦對他向來寬容,凡事只會講道理,並不似程彰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這使得已經成年的程旭有種回到幼時的錯覺,跟著親娘的日子久了,不知不覺就變的越來越幼稚了,明知道程彰的脾氣,還要故意跟親爹擰脖子:「我怎麼了我?萬一娶了過不到一起,還不是得打光棍!」話已出口他就知道壞了!

  這話可不是戳了程彰的肺管子,連帶著謝弦面上也無光。


  謝弦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口無遮攔!」他窺著程彰神色不對,立刻抱頭鼠竄而去,獨留下程彰與謝弦面面相窺。


  程彰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好半日才幽幽道:「沒想到我打光棍多年,連兒子也開始肆意嘲笑我了!」


  謝弦:「……」好好的一軍統帥,怎麼就學了個示弱的毛病,實在不可理解!

  她可不想在此事上與程彰糾結,瞅準時機立刻扭轉話題:「你可見過阿羽了?瞧著他們小兩口可好?」


  程彰這下更酸溜溜道:「小丫頭成了親之後,就更是無法無天了,都不肯留下來陪我兩天,就跟著那小子去蜀中了,至今也沒寫過一封信給我!」


  細想想他可真是失敗,老婆和離了,次子看他就跟看笑話似的,好容易有了個掌上明珠,還沒疼惜兩天,就被姓孟的小子給拐跑了!


  謝弦:「……」這人到底是憋了多少的幽怨之氣啊?怎麼聽著倒好似有一肚子閨怨!

  兩國通商,官方的告示下來之後,朝廷還未做出什麼舉措,民間的商隊已經聞風而動。


  謝弦一行人從大魏往蜀國去的時候,看到關隘排著老長的商隊等著過關,守關的將士們查看通關文書,秩序井然,不禁慨嘆:「以前還要偷偷摸摸塞了銀子才能過去,沒想到還有今日。」


  程彰已將西南駐軍掌控,京中之事他已收到邸報,也曾在軍中宣讀過,也有對梅納英死忠的將士對此事有質疑,他的回答一律是:「如今邊境無戰事,若是諸位覺得梅閣老有冤屈,本將軍可以特批入京,前去為梅閣老做證!」


  梅家才舉家入京不久,便被扯進了苗勝的案子。軍中倒有不少將士懷疑這是魏帝與程彰設的套子,好將梅家人一網打盡。但是見程彰態度如此坦然,對心有疑慮的將士態度也並無二致,還贊他們:「諸位追隨梅閣老多年,此情此景還願意站出來為他說幾句話,當是有情有義的好漢子!」軍中最重袍澤之情,若是這些人也趨吉避劫,他倒是真要失望了。


  眾人見得他如此應對,又思及梅家的立場,袍澤之情固然是真,可安王有心問鼎大位,政治立場卻也做不得假的。


  他們都是多年戍守邊關的將士,縱然主帥是皇親國戚的梅閣老,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都調進京中去盡享榮華富貴,沙場征戰的情義是有的,真要拿身家性命去填梅家的窟窿,為安王當陣前炮灰,卻又望而卻步了。


  京中朝堂風雲離他們太遠,眼前的利益才是實打實的,兩國商隊過關之時,對於守關將士來說,總能得著些好處,就算程彰治軍嚴謹,在此事上頭,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西南駐軍便漸漸將注意力放到了兩國通商邊境的治理問題上去了。腦子靈活的甚至將家小都接了過來,在邊境上做些小生意。


  也沒多久,邊境之上便漸漸有了熱鬧的市集,有吃有喝,還有商販貨物,漸漸本地的客棧便不夠用了,到處都開始建房子,整個邊境都陷入了忙亂之中,京城的風起雲湧甚至連茶餘飯後的談資都不夠了。


  程彰送了謝弦一行人出關,等到她上馬之後,才道:「阿弦,你再等個幾年,等我把手頭的事情交接了,便乞骸骨告老還鄉,到時候也跟著你到處走走看看!」


  也不知謝弦心中有何想法,她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笑笑,縱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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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少游與謝羽去芙蓉城祭拜過孟氏先祖,面過聖之後,小兩口便得了自由。


  孟天宇倒是提出來,要跟他們一起玩。但孟少游嫌太過扎眼,死活不同意,還美其名曰:「太子殿下政務繁忙,若是讓朝中臣子見到,還當你沉迷玩樂,著實不妥。不如就由我跟阿羽兩個人四處走走就好。」他雖是恆親王世子,但恆親王久不在芙蓉城露面,他小時候離開此地,這些年在外面自由慣了,就算是進京祭拜先祖,那也是悄沒聲兒,沒鬧出什麼大動靜,只禮部的幾位官員見到了這位親王世子,還被下令封口。


  整個芙蓉城的官員,認識恆親王世子的就沒幾個人。


  孟藏刀被蜀帝留在宮裡住了幾日,他們小夫妻倆便在京城逍遙多日,直到接到謝弦的書信,要來蜀中,這才掐算著日子從芙蓉城出往,前往富義縣。


  謝弦到富義縣的當日,孟藏刀才帶著兩小進城,兩隊人馬在街上碰了個正著,謝羽便從馬上直接跳了下來,掀開了馬車帘子便要往裡竄,嘴裡亂喊著:「娘!娘!我可想死你了!」


  孟藏刀驅馬近前,謝弦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笑道:「親家,這猴兒可給你添麻煩了!」


  孟藏刀哈哈大樂:「哪裡哪裡!阿羽很是乖巧懂事,比少游那小子可強上不少。」還知道天冷了囑咐他加衣的,聽得他咳嗽,還派人請大夫來給他熬藥,連路上熬藥不方便都想到了,吩咐人將葯製成了藥丸子,日日提醒他記得服用。


  他大手一揮,就給了兒媳婦十口鹽井,這十口鹽井的產出全都歸謝羽,連同採鹽以及管理的人手都歸她調配役使。


  謝羽:「爹,我也沒做什麼,您這……」會不會出手太大方了?


  孟少游生怕謝羽退回去,攔著她不讓說話:「爹給你的你就收著吧,反正他手裡的鹽井也多的沒數兒。」與其大部分貼了皇帝的私庫與國庫,還不如給他媳婦兒花用呢。


  孟藏刀冷哼一聲:「你手上的鹽井怎麼也不給你媳婦送個幾口?臭小子只管盯著我是吧?!」


  孟少游嬉皮笑臉道:「爹你這話說的,我的不就是我媳婦兒的嘛,我們倆還分什麼彼此啊?」


  謝羽見不得他這得意樣兒,小臉一板:「誰說的?!爹給我的,就是我自己的,你休想占我的便宜!」稍停又道:「既然你說你的也是我的,那以後都交到我手上,我跟你還分什麼彼此啊?你想要花用,難道我還能少了你銀子花不成?」


  孟少游頓時傻了眼——媳婦兒娶回來沒多久,他就失去了經濟大權!


  孟藏刀頓時在馬上笑的前仰後合,指著孟少游:「你小子……沒想到你小子也有今日啊?!」


  謝羽忙在孟藏刀面前描補:「不是我非要管著他,爹你知道的啊,他向來都愛胡鬧,我若是不管著他點,誰知道他會不會拿著銀子往哪個美人兒那裡去撒了。以前……他連我都肯往歌伎那裡領,誰知道背著我會做出什麼事兒來呢!」


  孟少游舉著雙手連連喊冤:「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我那是以前討你歡心,這才帶你去聽曲兒的。平日我是從不會往那些地方去的!」


  謝羽信他才有鬼:「你若是平日沒去過,又怎麼會知道那伎子歌聲動聽,曲兒彈的好呢?」


  孟藏刀不拘小節,更巴不得孟少游被謝羽管的死死的,見此竟然也替謝羽撐腰:「嗯,阿羽說的有道理,你往日沒成家在外面胡鬧就算了,若是成親之後還在外面瞎胡鬧,小心你老子我打斷你的腿!」


  孟少游急了,揚鞭將後面看好戲的六萬給揪到了謝羽馬前,甩鍋給他,指著他的鼻子一頓臭罵:「你這壞小子,明明都是你薦給我的地方,現在縮成了烏龜。還不過來向少夫人說清楚,省得她冤枉我!」


  謝羽根本不給六萬說話的機會,直接將他堵了回去:「得了得了,你就欺負六萬老實,不敢得罪你這個主子,便什麼壞事都往他頭上推。我還不知道你啊!」一夾馬腹往前竄去。


  孟少游:「……」


  六萬默默的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眼看著自家主子驅著馬兒追著老婆跑了,嘴裡還連聲解釋,不禁暗暗讚歎他家少夫人的馭夫技能,竟然能將自家主子吃的死死的。


  孟少游對此也似有察覺,休息的時候還揪著六萬不放,鬱郁道:「六萬啊,我怎麼覺得……自從成親之後,爺的氣勢就一路低迷了下去?」


  六萬心道:可不嘛!您瞅著少夫人的眼神稀罕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扒拉出來送到她面前。嘴裡喊著少夫人管了收繳了您的財政大權,不過我瞧著……您心裡也是樂意的!

  不過鑒於真話要比假話刺耳許多,他們這位小爺對待少夫人千依百順,可不代表對他們這些人也有同樣的寬容度。


  他小心翼翼道:「那不是……世子爺您疼少夫人嘛!」


  孟少游大手一揮,都恨不得敲在他腦門上:「離了京城那破地方,提什麼世子?!你說說爺的夫綱是不是有點不振啊?」


  六萬心道:豈止不振啊!就沒見過這麼「妻奴」的男人!


  他避重就輕,安慰道:「兩口子的事,外人說什麼都不頂用,只要爺您心裡高興,願意怎麼寵著少夫人,那是爺您的事兒,管他外人怎麼說呢!」


  孟少游揉一把臉,成親之後頭一次露出些茫然疲憊之態,對著心腹到底也透露了點自己的心思:「唉,你不知道,阿羽她……以前答應了崔晉的求親,崔晉對她捨命相救,我就不相信她會對崔晉沒感情。只是我們成親之後,她也從來沒提過崔晉,我這不是怕……她越不提,越藏在心裡嘛。」她不提,他也不敢提,但卻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生恐哪裡不順她的意,讓她不高興了,回頭想起崔晉的好,連帶著對他也冷漠起來。


  當初利用兩國外交逼婚,原來就是他仗勢之故。只是那時候他生怕謝羽嫁給崔晉,孟藏刀是個強盜性子,身為他的兒子,孟少游也未見得有多少是非觀。他喜歡的姑娘,一定要娶回家,疼著寵著才算完滿。至於「無論你嫁給誰,我只願你幸福就好」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孟少游身上的。


  但是成親之後,與謝羽相處的越久,他心中越是發虛。


  謝羽從來也沒說過一句「喜歡他」之類的話,他就更不敢提起這茬,生怕勾起了她的心事,怕她心裡還惦記著崔晉,就連謝羽在魏國宮宴上與崔晉視線相接,他都覺得心裡難受的厲害。


  有些事情,天長日久便成了心結。


  他一面揣測著謝羽的心思,一面寵著她順著她,對著千依百順,就盼著她天天跟他打混胡鬧,日日開開心心的,漸漸的就將崔晉丟到了腦後,最後再不放在心上。


  六萬見自家主子果真是為此事苦惱不已,他旁觀者清,也覺得自家少夫人未必就對崔晉死心塌地,不然憑她的性格,只怕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只是難得見到主子深陷情障苦惱不已的樣子,一面肚裡笑到打結,一面還要一本正經的給他出主意:「要不……少爺想個法子試試少夫人?」


  孟少游緊皺的眉頭總算鬆開了:「啊?這招真的好使嗎?」


  六萬熱情的出謀劃策:「好使好使!少爺一直寵著少夫人,捨不得她受一點點委屈。少夫人也習慣了少爺這樣對她,只恐感覺不到少爺的重要性。如果少爺能夠想法子讓少夫人感覺到少爺的重要性,說不定她就幡然悔悟,一顆心就全向著少爺了!」


  「對對對!你說的可太對了!」孟少游頓時如獲至寶:「不如你來說說,用什麼法子。」


  六萬沒想到孟少游居然真的採納了他的意見,一時骨頭都輕的飄了起來:「跳鹽井?」


  孟少游拍了他一巴掌,直拍的他眥牙咧嘴:「少爺我錯了!我再想想,再想想!」


  「要不……跳海?」


  「你才跳海!你全家都跳海!蠢材!」


  他怒氣沖沖的走了。


  直到謝弦來到富義縣,孟少游都沒想出更好的辦法來試探他在謝羽心裡的位置。


  謝羽對此一無所知。


  謝弦與程旭的到來,讓她樂昏了頭。更何況此次同行的還有穆原跟穆小六。他們被穆老三給好生教訓了一頓之後,謝弦想著讓他們長期在穆家寨閉關鎖國的待著也不是辦法,搞不好天長日久又會捅出什麼婁子來,不如帶到外面開開眼界。


  兩國通商,又與孟藏刀聯姻,以後她手底下的產業只會越來越多,正是個大好的機會,便順便將這兩小崽子也帶到了蜀國。


  程旭與穆原來了之後,孟少游便帶著謝羽,日日陪著舅兄們四處遊玩,將左近的地方都玩了個遍,直玩到謝弦與孟藏刀新的一輪商業合作達成,他們離開才算完。


  孟少游送走了岳母兼兩位舅兄,才在六萬面前抱怨:「以前爺只覺得你家少夫人頑劣淘氣,成親之後還刁蠻了許多,但是自從應付過了舅兄,爺才覺得……少夫人真是可愛許多啊!」


  穆原畢竟在山上長大,就算是見到謝羽成親,而這個妹婿還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心裡略覺不痛快,刁難人的手段也有限,試探了幾次都被孟少游化解了。


  孟少游出手闊綽,收拾個把土包子手到擒來,好吃好喝的供著,走到哪都讓穆原享受到了金主的待遇,多少人上趕著叫爺,著實讓他樂開了花,沒多久就認清了現實,將為難孟少游的想法丟到了腦後。


  穆原還頗為實際,吃人嘴短,在謝羽面前為孟少遊說了幾句好話:「妹夫家底子厚實,阿羽往後擎等著享福,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謝羽瞪他一眼:「難道我娘少我吃穿了?!」


  穆原咂咂嘴,似乎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你的意思是……嫁給妹夫不好了?」


  謝羽悻悻:「提這事兒幹嘛?你這個眼皮子淺的傢伙,有點出息吧!」


  程旭就不如穆原這麼好說話,他可是紈絝界的代表,來到富義縣不久,就得到京里的消息,閆國熹被放出了詔獄,只是他在獄中落在苗勝手裡,著實吃了不少苦頭,身子骨都壞了,只能在家裡將養著,若要重入內閣,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好消息是,閆宗煜又可以當他的公子哥兒了。


  也不知道他抽哪門子的筋,從詔獄出來之後,便告別了父母,說是要出門遊歷,帶著一隊人出京了,打著要跟程旭一起混的主意。


  程旭收到他的加急信件,也只能朝天翻翻白眼,去信向他報自己的行程,省得兩下里走岔了。


  他心裡不痛快,就可著勁兒的折騰孟少游,天剛麻亮就派人去叫孟少游早起鍛煉身體,到了晚上掌燈時分還不肯放他回房去與謝羽團聚,直折騰的孟少游問他:「二哥……平日可吃了什麼補藥?怎的精神頭這麼健旺!」


  程旭嘖嘖搖頭:「妹夫啊,你這身子骨……不行啊!」


  孟少游只覺得心中苦悶,無處訴說。


  他這身子骨……還叫不行?那崔晉就直接可以稱為「廢人」了!


  好容易送走了謝弦一行人,當天孟少游就回家去催謝羽動身,前往楚國。


  謝羽還不知道孟少游這是生怕程旭半路折返,再跑回來折騰他,阻礙了他們小夫妻倆聯絡感情。她還處於與母兄分別的離愁之中,聞言懶怠不想動:「去楚國做什麼?」


  孟少游哄她:「父親出銀子在泉州跟人合資造了大船,再有一個多月就要出海了,我想著你還從未出過海呢,不如咱們坐大船出海去玩玩?你放心,船上有嚮導的,還有護衛隊,真遇上什麼海盜,也教他有來無回!」


  謝羽是個好玩的,自從與孟少游成親之後,一路行來,吃喝玩樂,日子過的極快。她聞言立刻放下離愁,反而跳起來催促:「快!快!快!咱們現在就收拾,一會就跟爹辭行去。以前我在北海郡的時候,我娘都不曾讓我坐船去海上玩,每次都是她自己帶著人出行,趕上咱們自己也有船了,也沒人管著我了,正好咱們也去海上玩玩。」


  春和被她催的不得不召集幾個丫環收拾她的衣物,財大氣粗的孟大少爺連忙阻止:「只帶些貼身的換洗衣物,外面的衣服帶個兩三身,首飾也不必多帶,咱們到了楚國再給你買新的。你可是不知道,楚國女子的衣服首飾跟咱們蜀國又略有不同,到時候在外面買也行,請了綉娘來家裡做也行。只要上船之前準備妥當就好。」


  孟藏刀聽得孟少游要帶謝羽前去泉州,都不帶攔的:「你們年輕,想去玩就去罷,若不是時間太久,我都要去海上瞧瞧了。」


  海上行船,總得一年半載方能回來,他此次回京,蜀帝暗中表達了自己對幾位皇子以及朝臣有些彈壓不住,想讓他長久留在蜀國坐鎮,孟藏刀也正有將楚國之事全交給孟少游去經營的打算。


  夫妻倆當日就帶著一隊人馬前往楚國,日夜兼程,水陸近便,順水而下,二十多天便到了泉州。


  孟藏刀的生意做的極大,而蜀國與楚國又向來睦鄰友邦,他在楚國的名頭也極大,眾人皆知道這位守著鹽井,做著無本的生意,是個大大的財神爺。至於孟少游,那就是個小財神爺。


  而他與楚國人合資建造的船隊,乃是目前為止泉州城內最大的船隊,就連船上請的水手護衛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配備了最好的武器,以防止遇上海盜。


  孟少游帶著謝羽在泉州城內準備了十餘日,為她置辦了許多衣物首飾,以及船上用品,帶著一行人上船。到得出行的正日子,有不少泉州人跑到海邊來瞧熱鬧,直等船隊揚帆遠去,這才呼兒喚女的回家。


  謝羽從未出海遠行,上了船之後,只覺得海天一色,鷗鳥繞船飛行,游魚水中躍影,頭三日新奇的不行。


  她身邊的人除了春和,其餘四個丫環上了船之後就開始暈船,別說是服侍她了,就連自己都快爬不起來了。


  春和恨的不行:「帶了你們來,是服侍少夫人的,現在是讓少夫人服侍你們啊,還是你們服侍少夫人?」


  葡萄兩眼水汪汪的,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搖搖晃晃爬起來,還未站穩就一頭栽回了床鋪,掙扎了半天也沒爬起來:「奴婢……奴婢……」


  謝羽倒是跟猴兒似的,對船上的生活適應良好。她在一旁笑的打跌:「行了行了,姑姑也不必訓她們了,暈船也是由不得人,姑姑只管照顧她們就好,我那邊不需要人侍候,真要端茶倒水的,六萬跟八萬也盡夠使了。」


  她自己也不是沒有丫環就活不下去的人,凡事親力親為都成了習慣,自理能力極強。春和熟知她這一點,只是怕在孟少游面前沒面子,沒想到孟少游更是巴不得她身邊沒有人跟著,自己好整日霸佔著她才好,不但讓人送來了暈船的葯,還讓春和不必去前艙侍候了。


  他們這一趟足足在海上航行了一年半,去過好幾個國家,也途經許多無人的島嶼,見過了許多新鮮的人或事,滿船載的瓷器絲綢茶葉貨物沿途不斷出貨,又換了當地的寶石香料各種奇珍異寶。還曾遇到過小股的海盜,但他們船隊裝備精良,謝羽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船隊與海盜短兵相接的時候,她便背著箭袋瞄準對面的海盜,每有海盜落水,孟少游便在一旁鼓掌助興……夫妻倆個倒將海盜當做了獵物,就連船上護衛隊都對她的箭術佩服不已,閑時還有人前來討教。


  等到滿載而歸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年的六月酷暑了。


  謝羽在海上呆的久了,細白瓷一般的肌膚都變做了蜜色,整個人透著精神。眼瞧著船至泉州港,孟少游跟謝羽在甲板上玩鬧,卻失足跌下水去,撲通一聲,濺起老大的水花,嚇的謝羽聲都直了:「孟少游——快救人啊六萬——」


  船上的水手撲通撲通跳下去了十幾個,尋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沒將人找到,謝羽趴在船弦邊恨不得自己親自跳下去尋人,還是春和死拉活拽不放:「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就算是跳下去,一個浪頭打過來,公子沒找到,自己先嗆水了!」


  謝羽聲音里都帶了哭腔:「可是孟少游他掉下去了啊……春和姑姑,他不會淹死吧?」


  春和對孟少游的游泳技能沒有信心,也未曾親見過他劈風斬浪的雄姿,只能將她死死摟在懷裡不放,不住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公子肯定沒事的,他哪裡捨得你傷心!」


  謝羽抹一把臉,這才發覺自己滿手的淚,喃喃道:「我……我怎麼會傷心呢!」


  她這裡說著不傷心,可是人卻直往船邊上探,眼淚落個不住,扯著嗓子對著海里喊孟少游,又過得片刻,她的一顆心直沉到了海底一般,卻從船底探出來個腦袋,孟少游仰躺著划水,朝著船上的謝羽招手:「阿羽我在這兒呢!」


  謝羽見他悠哉悠哉的模樣,頓時氣的口不擇言:「你……你混蛋!」


  船上有人扔了繩梯下去,他從下面緩緩往上爬,起先在海里隔的遠,只是見她使勁探頭朝船外瞧,此刻離的近了才發現她滿臉怒容,面上淚痕交錯,頓時覺得一顆心都絞成了一團,好容易爬到了甲板之上,見謝羽怒氣沖沖而來,似乎要當頭給他一棍子,就連他的膽子也有些瑟縮了,哪知道謝羽到得近前,也不顧他渾身*的,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脖子便是號啕大哭:「孟少游你混蛋!你嚇死我了!你若是淹死了,讓我怎麼辦?」


  孟少游摟著謝羽,暗暗懊悔自己魯莽了。船越要靠近陸地,他心裡越是沒底,只覺得海上的日子逍遙快活,連他都快要忘了陸地上還有個曾讓她牽心的崔晉,也不知道她若是再次聽到崔晉的消息,會做何想法。


  他心裡不甘,便借故玩鬧失足,六萬獻的計策,他到底是試了一回。


  謝羽哭了一回,又拉著他回艙房去換了衣裳,很快船到泉州,接到孟家下人遞來的各地的消息,孟少游

  翻開來,瞧到魏國消息,發現早在去年夏天,崔晉就已經被魏帝立為了太子,已經於今年春迎娶了太子妃。


  他提起這事兒,謝羽似乎在船上哭的有點傻了,半日才想起來崔晉這個人,似乎這個人離她太過遙遠,好一會兒她才吸著鼻子道:「他也算求仁得仁了。」見孟少游的目光看過來,她才終於又補了一句:「其實當初,我還真怕被一輩子圈在後宮裡。」


  大約還是不夠愛,或者愛的太過理智,不能毫無底線的去遷就愛著的那個人,放棄自我去迎合他的生活。


  孟少游捧著她的臉,猛親了好幾口,只覺得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他想: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寵著她,縱著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日光正好,且珍惜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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