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白寡婦頓了頓,又繼續道:「最近外頭那傳聞,大姑娘也該小心些。畢竟那是您家二嬸親口到處說的……」


  鄭綉知道朱氏不會善罷甘休,沒想到她竟然一點長輩的臉面都不要了,竟四處造謠,使外頭的風言風語傳的更加如火如荼。也難怪臨村的白寡婦他們都聽說了。


  不過她真的不明白朱氏怎麼想的?難道她名聲臭了,四里八鄉沒人敢要了,就一定給嫁給馮家那個肥頭大耳的馮公子了?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了!


  「我同薛獵戶清清白白的,天地可鑒,外頭那無事生非的傳言,便由他去吧。清者自清。」


  白寡婦亦點頭道:「大姑娘和薛大哥都不是那等人,我知道的。」


  她這就是給鄭綉提醒,讓她多注意朱氏,畢竟有些話從朱氏嘴裡說了出去,假的也真了七八分。


  鄭綉感受到她的善意,跟她聊了起來,「不知道白姐姐今天來是……」


  白寡婦抿嘴一笑,嬌艷的臉上帶出幾分羞澀,「我準備成親了,來給薛大哥說一聲的。」


  「成親?」鄭綉十分驚訝,她明明記得幾天前,白獵戶還想著把自家妹子許配給薛直,而且聽那日她和白獵戶家的在灶房裡說話,那時候白獵戶還沒改意思呢。怎麼這才幾天,白寡婦的親事都談好了?!未免也太快了吧。


  白寡婦低垂著頭,道:「同村的大牛,同我從小便是青梅竹馬的。從前,我爹還在世的時候,嫌棄他家窮,便一直沒有同意我倆的事,把我嫁到了外頭。難得大牛這麼多年還一直未娶,也不嫌我再嫁之身……」


  這些事,白寡婦本是沒必要同鄭綉說的。眼下說的那麼詳細,不過是為了告訴鄭綉,她已經找到如意郎君,跟薛直一絲關係也沒有了。


  她們說著話,薛直從山上回來了。他背著一隻剛從山上獵回來的野鹿,扔在了井邊,打了水洗掉雙手和臉上的血跡,才進了屋。


  白寡婦和鄭綉都站起了身。


  兩人站在一處,一個風韻滿身,一個俏麗嬌美,不可謂不是一道風景。


  可薛直的眼神不自覺地就在鄭綉身上打轉,他不動聲色地移回視線,問:「白家妹子和大姑娘怎麼來了?這是有事?」


  白寡婦先開口道:「我快要成親了,想請薛大哥到時候來喝一杯水酒。」


  薛直不禁蹙起眉頭,前一天他同白獵戶吃酒的時候,白獵戶還在說著想跟他結親,他自然又是推辭。可白獵戶已經提了好幾次,顯然是打定主意要把妹子嫁給他。眼下這白寡婦卻到他面前來說自己的親事已經定好了……這對兄妹還真是教人琢磨不透。


  不過薛直緊蹙的眉頭很快也就舒展開來,反正他從來沒想過娶白寡婦,眼下人家已經訂好了親,也就省的他麻煩了。


  「那恭喜白家妹子了。到時候我一定前去送上賀禮,討杯水酒喝。」


  白寡婦笑著點了點頭,「賀禮就不必了,薛大哥到時候人到場就行。」


  他們說話時都臉上都帶著笑,不過在鄭綉看來,薛直方才那神情凝重的模樣就是不高興了,眼下臉上在和笑容,一定是強裝鎮定了……


  白寡婦就是為了跟他說這件事的,說完后也沒多待,道:「家裡還等我回去做飯,就先回去了。」


  薛直對她一拱手,目送她出門。


  鄭綉之前偶爾聽到白寡婦跟白獵戶啊家的說話,已經讓她覺得更是愧疚自責。眼下她聽了白寡婦這報喜的話,只覺得心頭有塊大石頭壓的她呼吸都不順了。


  鄭綉低著頭道:「外頭天陰了,我去把皮毛收進來。」說著便快步走出了堂屋,去了院里。


  薛直緊跟其後,「這些事我來做就好。」


  鄭綉悶頭不言,只管踮著腳把皮毛一塊塊收了,又抱回屋裡。


  兩人一齊動手,沒多會兒就收完了。


  她還是低著頭不說話,薛直也察覺到了異樣,忙問:「大姑娘這是怎麼了?」


  鄭綉這抬起了頭,眼困卻已經紅了。


  薛直只感覺到心頭彷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忙勸慰道:「「先別哭,有什麼事儘管對我說,若是我能幫上忙的,定不推辭!」


  鄭綉咬了咬唇,忍住淚意,帶著鼻音道:「我對不住你,害你中了蛇毒,還耽擱了親事。」


  「我,我沒事的……那點蛇毒對我不算什麼,真的!」薛直有些手忙腳亂地安慰道,「而且白家妹子,我從來沒想過跟她怎麼樣的,是白獵戶有心撮合罷了……」


  蛇毒怎麼可能不算什麼?!況且她方才也看到了她面對白寡婦的神色,怎麼可能是什麼事都沒有……他的話,不過是安慰她罷了。


  他真是個大好人!


  他越是這麼說,鄭綉就越想哭。


  她怎麼能害了這樣好的一個人……他家還有阿劭這麼個孩子啊,若是他有什麼事,阿劭以後怎麼辦……


  鄭綉哽咽道:「白寡婦不肯嫁你,我嫁給你吧,我來照顧你們好不好?」


  薛直愣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嫁給你好不好?」鄭綉又追著問了一遍。


  薛直慌亂地道:「大、大姑娘說什麼呢?!」


  「你討厭我?不喜歡我?」


  薛直立刻道:「當然不是!」他當然喜歡她!

  「那就好。」鄭綉點了點頭。


  薛直道:「那大姑娘也不用覺得虧欠就嫁與我。」


  鄭綉卻下了決定,說:「既然你不討厭我,我這就回去和我爹商量商量。」說著也不等薛直回答,徑自轉身。


  薛直在後頭連忙喊她,她一步都沒停,就這麼走了。


  薛直心如擂鼓,鄭綉說嫁給他的時候,他感覺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但他也不是乘人之危的人,別說那蛇毒對他沒有什麼影響,就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是那等攜恩求報的人啊!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沒有把鄭綉攔下。她雖然不聽他說話就快步走了,若是他真的想攔,未必就沒有辦法。


  *

  鄭綉回了家,因為心裡有了打算,反而好受了很多。


  時至下午,鄭譽和鄭仁還都沒回來。


  她回屋理了理思緒,想好了怎麼同她爹說這件事。


  晚上鄭仁回來了,她跟她爹到屋裡說話。


  鄭仁聽說鄭綉想嫁給薛直,也是吃了一驚,薛直帶著個跟鄭譽差不多大的孩子,她跟鄭綉差著輩呢。


  「阿綉,這件事爹都說我來想辦法了,你沒必要因為愧疚而這般做。」


  鄭綉道:「爹曾教導我,知恩圖報,乃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之一。薛獵戶對我有恩,又恐會有傷壽數,眼下他的姻緣又被我耽擱了。女兒嫁過去,正可以照顧他。若是他有個什麼萬一,我往後也能照顧阿劭。」


  鄭仁還是不同意,覺得她把親事看的過於兒戲。他雖然覺得自家女兒若是沒遇上合適的,並不急著一時出嫁,但並不代表他就不重視她的親事。


  且報恩的方式的有那麼多,沒必要搭上女兒的後半輩子幸福。薛直是個好人,他也知道,可是那蛇毒到底是一大隱患。鄭仁到底是凡人,也有私心。若是女兒真的鐘情於薛直,那還有待商榷,可眼下她卻只是為了報恩。


  鄭綉還想再勸勸她爹,鄭仁已經開口打斷道:「你別再說了,我不會用意的!這幾日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其他事便不用理了!」


  鄭仁再通情達理,也不會由著她在自己的親事上胡來,說完這話,他便出了屋子,去跟鄭老太說了,這幾日不要讓鄭綉再出門。


  鄭老太不解,鄭仁也不欲多解釋,只說:「她的腳傷剛好,您別縱著她胡來亂走,若是落下病根,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


  鄭老太果然被唬住,連連點頭道:「老大,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綉丫頭的。」


  翌日開始,鄭老太寸步不離地跟著鄭綉。


  鄭綉也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想的太過簡單了。她是想著反正自己沒有任何想嫁的人,馮家又對自己虎視眈眈,不如索性嫁給薛劭,既報了恩,也省去以後的各種麻煩。且薛劭孤家寡人,就帶了一個孩子,若是嫁給他,或許還能讓他跟薛劭搬過來住,自己也就不用跟爹和弟弟分開了。


  無奈,她這些盤算,在鄭仁那裡都不能通過。


  *

  鄭仁隔天便尋了空去了薛家,女兒去了薛家一趟回來就說要嫁給薛直,他覺得很有必要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薛直前一夜是一整夜都沒睡好,一閉眼,就是鄭綉泫然欲泣,仰著頭說要嫁給他的模樣。他明明知道的這是不對的,不應該的,可心裡,到底還是存著欣喜。


  若是她真的能嫁給他就好了。他那些旖旎的幻想便都不再是痴人說夢。


  但很快理智就會告訴他,絕對不可以這樣做,他跟乘人之危的小人有何區別?!


  鄭仁來家裡的時候,薛直也有些窘迫。


  鄭譽去了學堂,家裡只有他一人。


  鄭仁跟他也相熟,便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昨兒個阿綉來你家拜訪,不知道遇上了何事?」


  薛直道:「沒什麼特殊,只是大姑娘來時,我並不在家。回來時便看到她和白家妹子在一處。白家妹子來給我帶了話,說是快要成親,請我到時去喝杯水酒,後來白家妹子就回去了……」


  那就是聽了白寡婦說了什麼?鄭仁蹙著眉思忖片刻,然後又問:「阿綉昨日沒同你說什麼吧?」


  薛直拘窘地笑了兩聲,道:「大姑娘心地善良,一時覺得愧疚,說了胡話,我並沒有當真。」


  鄭仁點點頭,拱手道:「她確實魯莽了,我替她同你道歉。」


  果然鄭仁是不會同意的,薛直心地略為失望地想。


  假設有一樣東西或是一個人,你魂牽夢縈,思之不得,那他就會成為你高不可攀的存在。可這高不可攀的存在卻給了你希望,隨後又把這絲希望給掐滅……這又該是何等的失落。


  接下來的幾日,薛直便都有些魂不守舍,打獵時一時不甚,被一頭野鹿撞傷了腰,被同行的白獵戶背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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