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山風呼嘯,風聲幽怨且淒厲,像是冤鬼夜哭,奔走在山間阡陌。
石室中煮茶烹香,暖意襲人,大夥圍坐在地爐周圍,手捧茶盅,愜意地聽著肥四爺講述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盤古大帝還是個懵懂少年的時候,那時天地尚未分開,宇宙混沌一片。朦朧中一聲鳳鳴,驚醒了沉睡中的盤古大帝。盤古大帝在混沌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有一白頭仙翁自稱‘鴻元老祖’賜予盤古大帝一件法寶——開天斧,並教授起開天辟地之法······”
“肥四爺,且慢。”小嗩呐說道:“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連人眾的蒙昧孩童都知道,您不必跟我們講了。況且盤古大帝被天眾封為宗神,跟咱們又稱不上親戚。”
肥四緩緩說道:“你怎麽就知道沒關係。咱們魔眾的宗神——通天道尊,同樣是‘鴻元老祖’的徒弟。另外不得不說的一點是,咱們現在的君上體內就有盤古大帝的一脈道氣。”
“這麽厲害?”我不禁讚道:“也就是說天、魔本是一家唄?”
“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肥四賣弄地說道:“是一家怎麽了,現在不是分家了嗎?”
“然後呢?怎麽分家的?”小嗩呐追問道。
肥四繼續講道:“嘿嘿!還不是橫空出世的人眾搞得?當年女媧大帝的封地荒涼空曠,她當時隻是一個小女娃,正是玩心重的年紀,成日裏無聊,便以製造活物為樂。最後就製造了一大幫人眾,這個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幫人眾極其聰慧,最厲害之處便是能夠同時含有魔、天兩氣。天帝認為人眾的存在是個隱患,便派共工和祝融二位神尊去女媧封地淨化人眾的道氣,當時共工代表咱們魔眾,祝融代表天眾。二人就存天眾之氣和存魔眾之氣的數量爭執不休,隨後大打出手。最後共工敗了,一怒之下想撞死在不周山上······結果自己沒死,還給天帝通了個大簍子,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天、魔兩方也是那個時候結下的梁子。”
“喔——”小嗩呐恍然大悟道:“我還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肥四問道。
小嗩呐有些委屈地說道:“那咱們從根兒上說跟天眾是一脈相承,為什麽天眾總說咱們是邪魔外道,還總是輕賤我們?”
“哼!”
“哼!”
眾人對小嗩呐的提問表示不滿,並且對天眾的妄自尊大十分不屑。
我尷尬地坐在他們中間,心裏十分愧疚。
肥四不合時宜地看了我一眼,說道:“這個得問咱們山神了,他從天界長大,應該最清楚天眾的心理,你不如問問山神。”
“這個······”
小嗩呐殷勤地催促道:“說呀,山神。為啥他們天眾總是瞧不上咱們?”
我想了想,說道:“大概是瞧不上咱們的體製。天眾的就業率很高,很少有想你們一樣退隱的神眾。隻要到了一定年齡,有了相應的道行就會被安排職務,所以他們一直認為自己很拽``````\"
眾人目瞪口呆。
鬼醫輕笑道:“這個解釋聽上去挺實在的。”
“恕老婦人冒昧,山神是喜歡在當天眾還是喜歡當魔眾?”婆祖問道。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但我覺得婆祖就是個挑事兒的主。
小嗩呐兩眼滴溜溜一轉,搶先說道:“我知道!山神喜歡當天眾。”
石室內鴉雀無聲,我有種瞬間被孤立的感覺,心理溫度降低到冰點。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憑什麽說我······希望當天中午?”
“哈哈!心虛了吧!”小嗩呐得意地笑納道:“因為天眾裏有很多漂亮姑娘呀。我早就聽說山神在天界的風流韻事了,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個靈鶴仙子和你師妹對嗎?聽說後期還有很多姑娘成了你的紅顏知己。可是到了咱麽魔界,所有姑娘都對你不屑一顧。你當然受不了這樣截然不同的待遇,所以我猜你沒有一天不······”
小嗩呐越說越興奮,越說越口無遮攔,鬼醫見我神色有異,連忙捂住小嗩呐的嘴巴。
我冷哼一聲,道:“這個解釋倒不牽強。”
小嗩呐說得頭頭是道,眾人均認同了他的看法。連我也沒法反駁他。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吧,如果我喜歡的人在魔界,也許現在會欣然接受自己魔眾的身份。可惜命運沒有給我創造喜歡魔女的條件啊,我想以我當年的“混”勁兒,跟一個魔女搞虐戀也不是沒可能的。
也許老了吧?對這事兒特別忌憚。
肥四看了一眼玩弄茶盅的我,偏過頭去問婆祖道:“要麽您給山神介紹個魔界的姑娘?”
婆祖一臉嫌棄的瞪了肥四一眼,道:“介紹什麽介紹,你當我是‘媒神’嗎?我隻是管接生的。”
“你不是跟‘媒神’很熟嗎?”肥四不死心地問道。
婆祖沒好氣道:“ 那又怎樣 ?”
“不要拿我調侃了······我已經勵誌修煉更玄妙的道法了。所以莫談兒女私情······”我打斷了肥四和婆祖的談話。
眾人的舉動一致,竟像是排練好的一般,他們用一種匪夷所思地眼神望向我,然後紛紛轉過 頭去望著手中的茶水出神,少頃,輕輕地品了一口茶水,然後輕哼了一聲,表示不相信我的話。
我無奈噤聲······
※※※
不知過了多久。
“外麵的風聲仿佛更加淒厲了,聽上去怪滲人的。”婆祖抱怨道:“謝天謝地,今日沒有派我去助產。”
語畢,婆祖赤金手鐲上鑲嵌的紅色寶石閃爍起來,婆祖沮喪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道:“真是······各位,那老身就失陪了。”
“婆祖慢走。”眾人幸災樂禍地和婆祖道了別。
待婆祖走後,肥四悄悄跟大夥講到:“別看婆祖表麵上井井有條,其實也有犯糊塗的時候。早些年,她的花名冊裏漏了一個產婦,結果,人家懷孕懷了三年零六個月才被婆祖想起來······”
“你說的是哪吒吧?”我笑道:“相傳他是陳塘關的‘扛把子’來著。他去東海洗澡,行凶打死龍王兒子那個?”
“你也知道?”肥四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他那個混天綾,乾坤圈還是我親手打造的法器呢。也不是給他用的,後來輾轉就到了他的手上。”
“哇——”眾人一片唏噓。
“我說道是真的。”我淡淡地說道。
“好吧——我承認,我沒他出名。”我道。
“唔——”眾人齊道。
“你們······”我哭笑不得。
他們不曉得法器的重要性嗎?這年頭每個一兩件法器傍身,誰好意思說自己是XX大神。更何況製造法器就是咱們的專業,想當年我乾坤錦囊在手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
婆祖回來已是第二天的拂曉,婆祖一臉疲憊的靠在石室的牆壁上,一個勁兒的抱怨道:“怪,真怪。”
鬼醫知道助產不是什麽難的差事兒,就算曠工也不會被記過。但見婆祖如此疲憊,心中十分疑惑。
“婆祖又遇到什麽怪事兒了?”鬼醫隨意地問道。
婆祖悄悄說道:“知道這次我是在哪助產嗎?”
“哪兒?”鬼醫問道。
“鳳凰巢!”婆祖吐了口氣。
“嗬嗬······婆祖你逗我玩兒呢?鳳凰是卵生的······”鬼醫道。
“怎麽生不是生?可怪就怪在,鳳凰這兩胎沒有一個繼承他們夫婦相貌的。”婆祖道。
眾人湊熱鬧似的圍在婆祖身邊,仿佛發現了什麽爆炸性的新聞。
“婆祖,鳳凰產子您去他們接受嗎?”我道:“他們現在跟天眾的關係十分密切。”
婆祖道:“鳳凰夫婦不在意的,原本是天眾的‘穩婆神’先去,沒轍了才找的我。”
“生了個什麽?”我心裏有些期盼。
婆祖道:“生了個女兒。長得倒是十分秀麗端莊······”
“女兒?”我饒有興致地說道。
“你說怪不怪?這姑娘一出生,第一聲啼哭竟然和‘狐悲’一模一樣。你說這世間那種鳥類能夠發出這種聲音?鳳凰夫婦著急呀——哎······”婆祖擔憂道。
我不禁捧腹大笑。
“山神。”鬼醫提醒道:“這個故事,沒有笑點。”
他們不知道我在笑什麽,更不理解我的笑點。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請問······那個·······那個孩子叫什麽名字?”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
婆祖想了想,說道:“好像被取名做‘孔雀’的。”
“孔雀?哈哈······”我狂笑不止,從此鳳凰一族又多了孔雀這一門。
小葉這算什麽?作繭自縛?還是未雨綢繆?
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這可能是第一個孩子選擇父母的案例。小葉啊小葉,不,現在應該叫她孔雀姑娘,這回真是賺到了。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