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知道,閬風之所以老得這樣快,是他幾乎把所有靈力都度給自己的緣故。玄九默默地立在閬風身邊,暗道:“閬風,千萬要多撐些日子。”
鮫綃遮住了玄九大半張臉孔,卻遮不住她那顰顰峨眉,淡淡憂傷。
閬風專注於開天斧,並未留意到玄九的情緒。蒼老的閬風,心如古井之水,於風月再無奢求,他也許有過怦然心動,卻不是為了玄九。今時今日,到底是為了誰,閬風自己都忘記了。
“我最近得了一株桃樹,等它結了果子。就邀請閬風上神就來玉虛峰······”玄九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便又改口道:“我不僅僅請你,很多人都在邀請之列。”
閬風輕輕笑了一聲,道:“聽說帝姬的府邸設在玉虛峰,那積寒積燥之處,居然還能長出桃花,真是不簡單。”
玄九聽了閬風的稱讚,心中如同盛開一朵嬌羞地芍藥,一時得意,脫口而出:“我何以讓星輝漫雪同時出現,種上幾株仙桃又有何難?”
“哦?”閬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玄九,他的腦海中確實有著那樣一副雪舞星耀地畫麵,那次是拜雪豹所賜,隻是這麽多年,那瑞獸都未能得道。閬風以為雪豹死於天之涯的裂變。
閬風見玄九低垂著眉目,作羞赧之狀,心中生出些許頭緒,那緣由呼之欲出。原來,那雪豹原是玄九幻化。你我豈不是都被造化愚弄了嗎?
“可惜,我的仙壽將盡,否則一定常陪賢弟玉山賞雪。”閬風長長感歎一聲,脈脈不得言語。
玄九淚若懸珠,掛在纖長的睫毛之上,此刻她寧願同閬風一同蒼老。
閬風把開天斧封入玲瓏盒中,顫顫巍巍地交給玄九,讚道:“這是世間最偉大的兵器,恐怕後世不會再能超越它了。”
玄九不禁黯然,道:“這兵器固然厲害,可是,使用它的人卻不在了,現在看來它除了讓人觸景傷情,也沒有別的用處。閬風若是不在,雪豹獨立玉虛峰頂,也徒增寂寥罷了。”
玄九將纖柔如玉的手遞道閬風麵前,閬風窘迫地將自己如枯槁如朽木的手,朝身後藏了藏。
玄九無所顧忌,迅速拉起那粗糙的手掌,投入閬風蒼老的懷中,這是她第二次這樣緊緊地擁著他,第一次的時候玄九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這一次卻是閬風快要死了。多麽無可奈何的宿命,若是能早一些相遇,若是沒有那些變故,是不是可以夠長相廝守了。
“你還剩多長的壽命?”玄九將頭埋在閬風肩頭。
閬風愣愣地僵在原地,良久才適應了這樣的距離。他輕輕拍著玄九的背,說道:“不要緊,不要緊。”
“我分一半給你。”玄九離開閬風的懷,想要將體內的靈氣逼出來。
閬風製止了玄九的行為,平靜地說道:“我想再去一次玉虛峰。”
如果玄九知道那是他與閬風最後一次相處,她死也不會同意帯他去玉虛峰。
閬風坐在玉虛峰頂,向下俯瞰去,心中異常平靜。
“你種了這麽多桃樹,等它花期盡了,結了滿樹的果子,可怎麽吃得完呐?”閬風望著那片粉色的海洋,平靜地說道。
“你不必操心這些,等到果子熟了,我先給你送上一隻,讓你第一個品嚐。”玄九神往地說道。
“你倒真夠小氣。”閬風笑道,朝玄九招了招手。
玄九溫順地伏在他的膝頭,不知怎的,竟然被一股睡意所籠罩,玄九呢喃道:“這果子,可以增加你的仙壽。”
閬風看著沉沉入睡地玄九,聽著她最終含含糊糊地夢囈,頗為留戀地笑了笑。
閬風本事宇宙之間至和至柔之氣所化,壽終,也化作那至柔至和之氣。懸浮在玉山,化作五色彩雲。
玄九醒來的時候,見那五色彩雲圍繞在身邊,當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悲傷過後,玄九就低建了一處行宮,將五色彩雲養在裏麵,並把養著彩雲的院落起名為“閬風苑”
······
我早些年陪著步纖塵去玄醫正道聽書,每每聽到這裏,步纖塵都會泫然淚泣。我聽著這故事也很心酸,但見身旁那位哭得梨花帶雨,忽然覺得這人十分好笑,倒把那些戲說之詞忘得一幹二淨了。
步纖塵常常說我沒有心肝,並揚言以後再也不會帶我到玄醫正道聽書。可結果卻是,她每次來玄醫正道,必須挾持我一起,我嫌她煩人,跟著她來到能讓她安靜一些。
以前感歎別人的故事,如今的自己卻也隻剩下些故事了。
“小子,又偷懶是不是?”向師兄敲了敲我的腦袋。提示我手下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
我伸了個懶腰,問向師兄道:“我隻是走神了。”
向師兄立即換了一個更加嚴肅的表情,說道:“給西王母打造法器你也敢走神?真是服了你了。拿來我看看!”
我把手中鑲嵌能量石的紫玉步搖遞給向師兄。
向師兄自己檢查了一番,見沒有什麽紕漏,才稍稍安心下來。
“這是目前為止,咱們替她老人家打造地最具攻擊力的一件法寶了,隻等她親自用靈力喚醒這寶貝,就可以當做十萬天兵使喚了。”向師兄說道。
我起身,拂袖。對向師兄說道:“我看今日就到這裏吧,我剛剛走神,可是疲憊的先兆。”
向師兄將紫玉步搖封好,朝我揮了揮手,說道:“反正把它放入集精爐就可以了,你要是想走就走好了,隻是別忘了,四十九天之後,你得親自把它送到玉山。”
我仔細地理了理垂下的發髻,朝向師兄做了個舍我其誰地表情。
“聽說這幾日正逢西王母女兒們的生辰,我大概算了算,是都到了配給法器的年紀,你去玉山的時候,仔細問一問西王母她們幾個的靈力屬性。”向師兄叮囑道。
西王母的女兒們?我率先想到了靈鶴她們幾個師姐師妹,但聽向師兄的意思,那幾位姑娘卻是剛剛得道的年紀。
我仔細想了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西王母縱然寵溺那幾個徒兒,可沒發展到認作女兒的階段。況且西王母始終不曾婚配,哪裏來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