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誘敵深入
正陽關邊界,扶風城,大晟軍主將府邸。
夜色已深,可是府邸正殿內依然亮著幾盞油燈。一名戎裝黑須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後,研究著攤在麵前的一份地形圖。
他就是常年駐守邊關,大晟朝極負盛名的老將,征西將軍楚平川。
戍邊二十餘載,邊關歲月苦寒,在他臉上刻下了道道滄桑的痕跡,使得他五十餘歲便早早的兩鬢染霜,一身冷硬的黑甲戰袍襯得他麵容威儀,氣勢豪邁。
“將軍,夜深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安靜立於他身側的副將陳胤之見楚平川臉帶疲色,不由的出聲勸道。
自從奉命駐守正陽關邊界之後,陳胤之眼中的楚平川便時常如現在這般愁眉深鎖,臉色沉重,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少,研究軍情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數日前皇上下旨,讓他們盡快對西北出兵,這幾日來他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未曾展顏過。
“胤之,你是不是也在納悶,為何我遲遲不對西北發兵?”楚平川身形未動,卻朝陳胤之沉聲問道。
“將軍這麽做,必有深意。”陳胤之答道。
“你錯了,我這次並沒有任何深意。”楚平川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其實說穿了就是兩個字,不敢。我不敢輕易對西北出兵。”
這些年來,他一直駐守在西南邊境,對抗的是西涼國和南譫國。而孟家軍和飛雲騎一直是大晟軍隊最有力的後盾,多少次,他們並肩作戰,驅逐了敵國侵犯大晟疆土的鐵蹄。所以孟家軍的戰鬥力和飛雲騎的實力,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這一戰,他沒有把握。所以,他一直都不敢輕舉妄動。
陳胤之年輕方正的臉上微微一愣。他跟隨楚平川將近十年,何曾見過他如此低落沒有自信的樣子。“將軍,今日已是煊王府小世子滿月宴的第二日,據探子來報,西北各地的文武官員全部都還在陌城煊王府參加宴席,看來傳言小世子的滿月宴要席開三日,應該不假……”
“所以,你們都覺得這是一個攻城的好機會,是麽?”楚平川出聲問道。
“這……”陳胤之沉吟半晌,搖頭道:“不,屬下倒是覺得這其中可能有詐。”
雖說煊王府小世子來之不易,他的滿月宴就是擺個十日都是正常的。可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事有異。憑煊王府的情報網,肯定早就知道他們陳兵正陽關邊界之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對西北打的是什麽主意。在這樣的形勢下,隻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把西北各地的文武官員都叫到陌城飲酒作樂去吧。
楚平川微微點頭,“正所謂兵不厭詐,我顧慮的,也正是如此。”
正說話間,殿外忽然傳來一名親兵的稟報聲。“報!”
“進來。”楚平川嗓音渾厚。
那名親兵快步跑進殿內,急聲道:“啟稟將軍,榮大人和曹將軍已經領兵攻下了上庸城。”
“什麽?”陳胤之驚叫起來,“將軍並未曾下達過任何攻城的命令,這是誰的主意?”
親兵囁嚅著說道:“回將軍,是……是榮大人假借將軍的名義對曹將軍下的命令……”
“大膽!”陳胤之兩眼一瞪,不由怒罵道:“這個榮奎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他隻是個監軍,怎可以擅自下達軍令!還真以為仗著自己是當朝丞相之子,就沒人敢治他了麽?”
楚平川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不過倒沒有陳胤之那般反應激烈,隻是寒著臉問道:“你是說他們已經攻下了上庸城?”
“正是。”親兵稟道:“上庸城守將餘靖去陌城參加煊王府小世子的滿月宴,至今未回,曹將軍他們幾乎沒費什麽力氣便攻破了城門。”
陳胤之來到楚平川身側,指著案上的地形圖,對楚平川道:“將軍,上庸城雖然離扶風城最近,但卻是離陌城最遠的城池之一,就算餘靖此時收到消息趕過來,相信也沒那麽快能趕到那裏。”
楚平川點點頭,滿臉肅然,沉吟片刻之後下令道:“傳令下去,召集人馬,即刻趕赴上庸城。”
陳胤之說的沒錯,陌城遠在上庸城千裏之外,餘靖沒有三天兩日倒真是趕不回來。而他則必須盡快趕去那裏看看。
他絕不相信,孟家軍的城防會薄弱至此。這裏麵肯定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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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夏夜,蟲鳴瞅瞅,星輝滿天。夜色中的上庸城,似乎比白日裏更增添了幾分清冷。
城中守將府邸外,黑壓壓的整齊列隊著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大晟朝士兵。隊伍前列,一名三十餘歲的錦衣男子跨坐在馬上,轉頭看向身邊一位滿麵虯髯的大胡子將軍,稍顯肥胖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撇了撇嘴,不屑道:“都說孟家軍驍勇善戰,天下無敵,照本官看來,也不過爾爾嘛。曹將軍,你是不是有點太言過其實了?”
此人正是大晟當朝丞相榮懷忠之子,榮奎。其實榮奎的體型隻是微胖,五官長得也算端正,不過不知怎的就是給人一種腦滿腸肥之感。
曹勳卻是麵色凝重,看了一眼笑的有幾分猥瑣的榮奎,皺眉道:“榮大人,你不覺得這次夜襲太過順利了些?”
作為常年駐守錦陽關的守將,雖然他與孟家軍合作或者交手的機會不多,但也知道孟家軍的軍力絕不可輕視。可是這次攻打上庸城,順利的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餘靖是孟家軍頗具盛名的老將,以善於守城著稱,就算他人不在城裏,也不可能把自己駐守的城池變成一座空城,任人宰割吧。
“曹將軍在邊關待久了,不會連膽子都變小了吧?”榮奎不滿的斜睨了曹勳一眼,“我大晟的將軍要是人人都跟你和楚平川似的那般畏首畏尾,皇上平定西北之宏願要到何日才能達成!”
聞言,曹勳愣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之後,黑臉瞬間變色。“你說什麽,難道此番攻打上庸城不是楚將軍下的命令?”
“哈哈……”榮奎仰天長笑了幾聲之後,才冷哼道:“楚平川那個老東西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平白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難道成天盯著他那張地形圖就能奪取城池了麽?關鍵時刻,還不是得靠本官出馬。你看,如今上庸城手到擒來,攻下正陽關勢在必得,皇上平定西北之願指日可待,哈哈……”
哼,當時是擔心曹勳不聽自己號令,才假借楚平川的名義下了命令,如今上庸城已被攻破,他怎麽還會把這個功勞讓給楚平川。
上庸城是緊鄰於正陽關的一座城池。城池不大,易攻難守,但卻是正陽關的一道重要屏障。所以孟元珩才會派孟家軍中最善於守城的將領餘靖駐守此地。如今大晟軍隊奪取了上庸城,也就相當於打開了正陽關的一道缺口,也難怪榮奎會如此得意忘形了。
“住口!”曹勳一聲厲喝打斷了榮奎的高談闊論,他怒目圓睜,瞪著榮奎罵道:“榮奎你假傳軍令,擅自行動,該當何罪?”
語畢,也不去理會榮奎嘴角僵硬愣在當場的可笑模樣,回頭對身後的副將命令道:“郭威,趕緊派人去扶風城通知楚將軍。”
雖然他和楚平川都是常年駐守邊關的將領,但是楚平川軍階比他高,所以此次駐守正陽關邊界,楚平川是主帥,而他則是前鋒。如今主帥未下令,前鋒卻擅自攻城,若按軍法處置,是可以被砍頭的。
而且他自認是個五大三粗的武將,在行軍作戰運籌帷幄方麵,楚平川要比他高明許多。這些日子楚平川遲遲不下攻城的命令,肯定有他的考慮,這上庸城裏很可能有詐……
就在他的腦海裏剛剛蹦出“有詐”這兩個字之時,隻聽“砰”的一聲,郭威派去傳信的那名士兵騎著馬才跑了一丈多遠,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反震了回來,連人帶馬倒在了曹勳等人麵前。
“什麽人?”副將郭威臉色一變,立馬環顧四周,高聲叫道。
四麵黑漆漆的一片,隻能隱約看見幾處府院宅邸的輪廓。黑暗,總是更容易讓人心生恐懼。就在大晟士兵們開始騷亂之際,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高牆之上傳來。
“嘖嘖嘖,聽這個胖子滿嘴胡言亂語的放狗屁,真是臭死人了。大哥,我再也忍不下去了,趕緊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