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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亂象,朝中生變

  黎城以北三十裏,斜陽穀,北狄駐軍大營。


  主帥營帳前,一人一騎安靜立於無邊夜色中。


  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跨坐於戰馬之上,燦如寒星的雙眸,目光灼灼的看著西北方。


  那是雪嶺的方向。


  從那麽高的千丈峰掉下來,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吧。


  唇角微微勾起,俊朗的臉上帶了幾分邪氣。


  看來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孟天珞死了,沈千沫也極有可能已經喪命,聽說孟元珩已下令將朝廷近五萬兵馬全部屠殺。


  他倒是低估了孟元珩對這個女人的感情,沒想到他為了她,居然會做到如此地步。


  這樣一來,大晟朝廷勢必不會對煊王府善罷甘休,煊王府在大晟朝已經難以立足。而以孟元珩的性格,也必定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煊王府和大晟朝已勢成水火,兩不相容。北狄隻須坐山觀虎鬥,厲兵秣馬,靜待時機,坐收漁翁之利就行。


  哼,墨寒山此人,兩麵三刀,野心勃勃,不過辦起事來的確是心狠手辣,如果使用得當,倒是一顆很好的棋子。


  一切都很順利,似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可是,為什麽他卻感覺不到多少欣喜,反而覺得心中像是堵著一塊石頭似的壓抑暗沉呢?


  他下意識的轉頭。錦陽關高高的城樓在昏暗的夜色中若隱若現,可是他眼前卻固執的浮現出一抹嬌小倩影,鬥篷上那朵朵牡丹花,是那般耀眼奪目,刺的他雙眸生疼。


  仰頭,微微閉上雙眼,靜默片刻之後,他抬手,朗聲下令:“收兵,回朝。”


  打壓煊王府和孟元珩的目的已經達到,而糧草已在飛雲騎夜襲黎城那晚被燒毀殆盡,因此,收兵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


  ************

  大晟慶安九年,冬。


  那日,從錦陽關傳來的一則消息,如驚雷一般,炸響在盛京城。


  傳聞中那個無所不能智計過人的煊王妃在領兵退敵,苦守錦陽關之時,不知何故被珞王殿下逼落懸崖不知所蹤。煊王衝冠一怒為紅顏,不僅殺了珞王,而且還下令將朝廷兵馬盡數屠殺。


  足足四萬七千五百多人,煊王一聲令下,便全部化為刀下亡魂。那日,黎城血流成河,將白河河水都染成了紅色。血腥之氣籠罩在錦陽關上空,三天三夜也不曾散去。


  煊王府造反了!

  消息傳開,猶如晴天霹靂,一時之間天下皆驚。


  煊王府在大晟百姓心目中,那是守護神一樣的存在,百年來多少次擊退周邊敵國入侵,牢牢護衛著大晟黎民百姓。


  可是如今,這個本該抗擊外敵保家為民的守護神卻將屠刀伸向了自己人。


  這讓世人怎能接受!


  早朝時分,金鑾殿一如往常的金碧輝煌,莊嚴肅穆。可是今日的早朝氣氛,卻是空前的壓抑。左右兩列文武大臣小心翼翼的低頭立於殿下,大氣都不敢出。


  高坐於龍椅之上的明德帝,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麵色灰暗,神情萎靡,再也不複之前的意氣風發,精神矍鑠。


  近來,他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濟,精力也大不如前,如今又受此打擊,更是一落千丈,身體頓時衰弱到了極點。


  半晌寂靜之後,站在左列的戶部尚書姚充出列,大聲啟奏道:“皇上,孟元珩害死珞王殿下,屠殺我大晟近五萬兵馬,實在是大逆不道,罪該當誅,若不治罪,我大晟還有何臉麵和威信!還請皇上下旨,將煊王府和孟元珩予以嚴懲!”


  姚充一番話說的咬牙切齒,義正辭嚴。想來也是,大皇子這個後台沒了,侄子姚文濤也在黎城大屠殺中一命嗚呼,對孟元珩,他自是恨之入骨。


  姚充話音一落,一些平時就嫉恨煊王府和孟元珩的官員大臣均紛紛附和。


  “皇上,姚大人言之有理,孟元珩私自斬殺我大晟將士,真是膽大包天,必須嚴懲不貸!”


  “皇上,孟元珩這是要造反哪,還請皇上下旨將孟元珩立即捉拿歸案,萬不可姑息養奸。”


  “……”


  可是在一幫指責聲中,卻冒出一個嚴肅冷靜的不和諧之音。


  “煊王府曆來忠君愛民,此番反常的行為也是事出有因。誰都知道,煊王對煊王妃用情至深,極為重視。煊王妃領兵出征錦陽關,收複黎城,擊退北狄,可謂勞苦功高,可是珞王殿下卻不知為何將煊王妃逼落懸崖,至今還未找到蹤跡,說不定……已經罹難,真是令人扼腕。”


  陸子卿麵色冷凝,幽深的眼眸深處蘊藏著不易察覺的哀傷,語調平平的一番話卻打斷了大殿上的眾說紛紜。


  至今,他還是難以接受沈千沫罹難的事實,他的眼前都是沈千沫或溫婉淺笑,或蹙眉沉思,或專注驗屍的模樣。


  這個玲瓏剔透世間無雙的女子,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藏於寬大袖袍中的雙手緊握,指甲刺進掌心的疼痛感讓他勉強保持著理智。


  他忽然非常理解孟元珩的舉動。就連他都無法承受這個事實,更何況是對她用情如此之深的孟元珩?


  孟元珩為了她,能做到如此地步。若是換成自己,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決心和魄力呢?


  他搖搖頭,自歎不如。這一刻,理智終於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和沈千沫之間,已經永遠都不可能了。


  姚充一聲冷哼,冠冕堂皇的提出異議:“哼,就算煊王妃罹難,難道就可以成為孟元珩濫殺無辜藐視朝廷的理由嗎?莫非隻有煊王妃的命是命,我大晟五萬將士的命就不是命嗎?”


  這番話說的義憤填膺,很是有理,一時之間整個金鑾殿又開始了對煊王的口誅筆伐。


  明德帝覺得真是頭痛萬分。對於孟元珩的舉動,他當然極為震怒,可是對煊王府出兵鎮壓,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


  畢竟孟元珩手上掌握著大晟將近半數的兵馬,而且基本上都在鎮守邊關。一旦造反,就會導致大晟邊境空虛,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猶疑不決之際,首輔陸恒山出列啟奏道:“皇上,依臣之見,煊王痛失愛妻,此時定是悲憤異常,因此對煊王宜安撫不宜鎮壓,如今北狄退兵,錦陽關之危解除,不如先將煊王召回京城,再從長計議。”


  陸恒山身為首輔,還是很理智的,看的也比一般人通透。眼下大晟的局勢並不太平,除了北狄,西涼南譫等周邊小國也一直蠢蠢欲動,狼子野心,此時朝廷若是與煊王府硬碰硬死磕,導致內亂,並非明智之舉。


  “臣同意陸大人之言,我朝邊關泰半都由孟家軍駐守,若是貿然對煊王府實行打壓,恐怕邊關告急。”寧候身為武將,關注的自是戰局。


  “寧侯之意,難道就這樣放任孟元珩欺君罔上如此放肆嗎?”一名大臣不服的抗議。


  大殿上頓時又陷入了針鋒相對的爭吵。


  忽然,李公公尖細而又驚慌失措的聲音在殿上響起:“皇上,皇上,你怎麽了,皇上!來人,快宣太醫!”


  剛才還好端端坐在龍椅上的明德帝,居然毫無征兆的暈倒了!


  一時之間,金鑾殿上人人手忙腳亂,大晟有史以來最亂的一次早朝就這樣在紛紛擾擾中告一段落。


  是夜,萬籟俱寂,唯有窗外風聲呼嘯,吹起滿天落葉紛飛。


  離皇宮不遠的珝王府書房內,三皇子孟天珝負手立於窗前,搖曳的燭光映照出他白皙陰柔的俊逸臉龐,一雙鳳眸幽深,眼神晦暗莫名。


  他身後站著一名黑衣男子,臉型瘦長,胡須灰白,眼神陰鷙,正是無影門主墨寒山。


  隻聽他用粗啞的聲音低低說道:“恭喜珝王殿下大業即將得成。皇上這一昏迷,怕是再難醒過來了。如今珞王已死,煊王造反,七皇子又不足為慮,這江山對殿下來說已是唾手可得之物。”


  孟天珞稍稍側頭,眼裏有一絲興奮的光芒閃過,隨即有些擔憂的問道:“墨門主確定太醫不會發現父皇的藥裏有古怪?”


  “殿下放心,藥中的分量把握的極好,況且這麽多日子以來太醫也未曾察覺,相信是神不知鬼不覺。”


  “做得好。”孟天珝點點頭,對墨寒山說道:“若是本王能順利登基,這天下第一門的門主之位,非墨門主莫屬。”


  “多謝珝王殿下。”墨寒山發出幾聲得意的低笑。


  隻是孟天珝沒有注意到的是,墨寒山的笑意,卻並未達眼底。


  與此同時,對遠在蘇州的謝家來說,今夜卻是個不眠之夜。


  縹緲先生負手立於院中,白須白發,仿若仙人。他抬頭專注的看著夜空,智慧而平靜的眼眸中隱有憂色。


  “父親。”


  “祖父。”


  身後,謝純和謝鳴玉父子倆雙雙從屋內走出來,向他行禮。


  “嗯。”縹緲先生應了一聲,問道:“沫兒有消息了嗎?”


  謝純搖搖頭,歎息了一聲。“還沒有。”


  說完,他也學自己的父親抬頭看向夜空,不無憂心的說道:“帝星黯淡無光,而北方卻凶星現世,這天下,怕是要亂了……”


  回應他的,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縹緲先生精於天象,自然早就了然於胸。他早已看出,沈千沫身上帶著一種能左右天下大勢的特殊氣場,隻是他沒有料到,這種左右天下大勢的作用,要以她的生命為代價。


  “祖父,父親,鳴玉想去黎城一趟。”謝鳴玉一貫溫文的臉上也滿是焦急和擔憂。


  他不相信沫兒就這樣離開了,總覺得要去黎城親自看過才安心。


  “去吧。”縹緲先生歎息著說道:“北方將不再太平,此去萬事小心。”


  第二日,天剛破曉,晨霧還未退盡,謝鳴玉便已騎馬出發。一人,一騎,他隻隨身帶了一個簡單的包袱,連貼身隨從畢安也未同行。


  出了城門口,見到晨曦中那個跨坐在白色駿馬之上的美麗身影,他清俊儒雅的臉上微微綻出笑意。


  “霜兒。”一聲溫柔的低喚之後,他策馬來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行。


  馬上的女子,五官絕美,花容月貌,真正當的起“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這八個字。這女子便是花月宮宮主冷傲霜。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謝鳴玉和冷傲霜的感情已是日漸深厚,而謝家也早已默認了兩人的關係,謝夫人甚至已經偷偷在著手籌備婚事了。沒辦法,謝鳴玉今年已經28歲高齡了,謝夫人實在是著急的很啊。


  許是有了愛情的滋潤,冷傲霜身上那種冷若冰霜的氣質已消退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恬靜柔和的韻味。然而此時,她絕美的臉上卻是憂心忡忡。


  “鳴玉,千沫她……會沒事的,對不對?”


  謝鳴玉執起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語氣堅定的說道:“沫兒她命硬的很,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出事。走吧,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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