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有我知道的世界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瑟蘭帝國與北方米克萊波戈的交界處,佩洛瑞山腳下坐落著一個叫貝萊的小鎮。貝萊鎮非常的偏僻,據北方來的商人說,即使從最近的雲海關出發,騎上最快的馬也得跑上三天三夜,然後翻過五座大山才能到達。
而在比貝萊鎮更偏僻的鄉間有一個叫做老約翰的磨坊主,老約翰呢有一個不叫小約翰而叫維布倫的兒子。父子倆的生活過的很艱辛也很忙碌,老約翰每天起得比瑪莎家的雞還要早,幹得比盧恩家的牛還要累,這樣也才能將將填飽肚子。
而維布倫雖然年紀不大,卻也得在月牙兒高懸,天還未亮的時候就起床趕著老毛驢「跑得慢」運送麵粉到鎮子里去,憑此能在鎮子的酒館里混口午飯吃,到了下午就得給鎮子里的老爺們看守郊外的農田和果林。
不過老人們常說:做牛做馬尚能苟且偷生,無活可干只會橫屍荒野。
維布倫父子正是應了這句話,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是好歹能勉強度日。自奧德里奇帝國覆滅以來,內有諸國伐戰,外有三災侵略,人命不過糞土,對於貧民來說能夠苟且偷生已然是莫大的幸福,怎能夠強求更多呢?
按照這個軌跡,維布倫理應作為一個磨坊主的兒子長大,娶一位鄉里的姑娘,結婚生子,在老約翰百年後繼承這座破舊的磨坊,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以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身份過完這平凡的一生。
可故事自然不能這樣發展下去,沒有跌宕起伏的劇情,沒有離奇古怪的際遇,這樣的故事無法引人入勝。沒人願意看磨坊主的兒子那平凡的一生,除非那孩子身上發生了不平凡的事情。
好在奧德里奇大陸上每天都在上演著不平凡的事情。
維布倫本來是不叫維布倫的,但是穿越到了這異世界,他便就是維布倫了。
比穿越更令人震驚的,是他穿越到了自己所寫的書裡面。
《奧德里奇》就是這本書的名字。
這是一本史詩,書中的故事發生在西洲世界最大的一塊大陸——奧德里奇大陸,故事是從大賢者奧德里奇和女神希維兒的【一日帝國】之約開始講訴,一直到斯卡曼公爵的背叛導致帝國覆滅為止,全書主要是描繪了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魔法帝國奧德里奇的興衰成敗史。
這是一個閃耀著魔法光輝的世界!
維布倫躺在草垛上,他伸出手遮住午後辣眼的太陽,透過指縫他的視線穿透了天邊的雲,穿過了貝萊鎮的郊野,打破了時空的限制,他看到了北國林海的食人樹精、看到了南國水鄉的精靈天塹、看到了東海之濱的猖獗魚人、看到了西域深淵的復甦亡靈……
儘管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從未離開貝萊鎮的井底之蛙,可是沒有人會比維布倫更加了解這個世界,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發生過的以及將要發生的事情。
這本就是他筆下的世界。
閉上眼睛,整個世界的脈絡都赫然顯現在腦海之中,他沐浴了索斯馬波山上的風和雪、也觀賞了雲端之城的雲和月、見證了瑟蘭騎士的劍與誓言、也目睹了斯卡曼公爵的千年一叛。前世暢敘於紙上的文韻與墨香,而今化作時間長河中亘古的低吟,道盡了奧德里奇大陸的十二萬五千年。
然而在心中的激昂與蕩漾消退後,維布倫開始考慮起更加現實的問題了:西洲世界四個紀元,奧德里奇大陸上下共計十二萬五千年,他所處的是哪個時代?他將要面對的是哪個歷史事件?更甚者,他本身就是歷史重要的參演者嗎?
這些都是最輕而易舉能夠弄清楚的問題。
現在是新曆的331年,即是說距離奧德里奇帝國的滅亡已經過了331年。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消息,意味著維布倫所掌握的關於這個時代的信息正迅速減少。
因為關於西洲世界的描述。維布倫一共寫了兩本史詩,一部是以諸神為主角的《諸神紀》,另一部就是前面所說的《奧德里奇》。
維布倫現在的時代與《諸神紀》扯不上關係,而與之息息相關的就是《奧德里奇》了。可是《奧德里奇》正文的時間段是在帝國誕生至滅亡這期間,維布倫如今所處的時代顯然超出了正文的時間範圍,已經不在正文的敘述當中。
所以他唯有在作為補充的外篇中(記錄帝國滅亡后的幾個大事件),去儘可能的尋找與之相近的時間點。
幸運的是在為數不多的外篇里他找到了關於這個時代的訊息,那是一篇名為《永耀的皇冠》的詩歌,時間正好發生在十年之後,敘述了自大賢者奧德里奇之後最偉大的【皇冠者】——希爾維婭,完成了斬殺魚人皇和封印深淵這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功績之二,並通過史上所稱的【東進之路】,執掌雲端之城,君臨奧德里奇大陸的偉大事迹。
依照時間來算,希爾維婭現在大概十三四歲,年紀與維布倫相若,很明顯維布倫如今身處的正是屬於奧德里奇家的公主,未來皇冠者希爾維婭的時代。
「真是倒了大霉,這可不是太平時期啊!」
維布倫這一刻有種想要跳進白蘭因河的衝動,穿越到這個時間點真是再糟糕不過了。
要知道按照他書中的設定,今年開始西域深淵將會迎來一次百年難遇的亡靈復甦,屆時亡靈軍團將會侵佔整個奧德里奇的西部,並且蔓延到中部的瑟蘭地區。
而貝萊可是在瑟蘭的西邊,到時怕是要首當其衝,維布倫可不敢保證貝萊鎮因為偏僻的地理位置就能躲過一劫。
這還不算,三年後晨曦海的海嘯會淹沒東部的海濱之城,深海的魚人也會藉此大規模上岸劫掠,五年後林海的樹精會攻破烏爾瓦斯,整個北國都會成為它們的獵食場。
十年之內奧德里奇大陸同時遭到三大災的肆虐,這是千年不曾有過的,到時整個奧德里奇除了南方能夠逃過一劫外,就再無地方可以幸免於難。
維布倫要是能僥倖存活下來,倒可以享受到希爾維婭成為皇冠者后帶來的二十餘年和平時光,但是若再活的長久一些可就不是什麼好事情了。
因為在希爾維婭早逝后的不久,奧德里奇大陸上的人類將重新感受到第三紀的那種絕望:消失了數百年的精靈從異世界而來,第一次跨界之戰正式爆發!
那是一場幾乎一面倒的戰爭,若非跨界之門的開啟時間有限,人類恐怕會步了矮人的後塵(第一紀時,矮人在與人類的爭霸中落敗,致使整個種族被滅絕)。戰爭結束后,整個大陸的人類數量銳減,十不存其一。
早知道有這麼一遭,就應該把書中所有的奇遇都寫到貝萊鎮的附近,至於那些魔器啊、神器啊什麼的統統埋在自家院子後面。還有身世什麼的也得改,老約翰可不能當破磨坊主這個沒前途的職業了,怎麼也得是隱藏在鄉間的七十二議會家族之後,或者亡國的落魄王子之類,這樣自己也能水漲船高,有了高起點,自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奈。
維布倫在心裡暗暗吐槽,但現在就算他腸子都悔青了,依然改變不了他只是一個磨坊主兒子的事實。
維布倫甚至在想著自己是否該往南方跑路了,可惜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是農民,在貝萊乃至整個瑟蘭地區,農民沒有自由更不能隨意離開自己的土地。
別說跑到千里之外的南方了,就是離開了貝萊鎮,一旦被抓住就得淪為奴隸,那時別提自由,連最基本的人權都沒有啦。
想要在未來大災難時代來臨之際生存下來,必須要擁有力量!
在奧德里奇,力量的象徵毫無疑問就是魔法。
但是魔法不是誰都能掌握的力量,在希爾維婭沒有摧毀奧德里奇的舊體制之前,現在整個大陸仍然是沿用帝國毀滅前的體制——唯血統論!
顧名思義,血統論的核心就是命由天定,生來華貴。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魔法貴族的孩子永遠都是貴族,生來就享有王權富貴,錦衣玉食,千古不易。
而平民百姓的孩子註定就是下賤種,一生都要為生存而奔波勞累,哪怕付出了如此多的辛勞,在這個時代仍然是衣難蔽體,食難果腹。
魔法,永遠掌握在命定的貴族手裡,是驅策平民的鞭子,象徵著上蒼賦予的權力,不可能分享於下賤的平民們。
這些是流於表面的說法,而維布倫卻知曉內里的本質,那是現行魔法體系的本質。
這就要從頭開始講了:
當世界還沒有物質與意識之分的時候,整個混沌空間是一片汪洋大海,這就是所謂的起源海,後世魔法師亦稱之為【無限海】。
無限海的中心就是世間的【真理】,一切的規則在此孕育,一切的因從這裡締結,無數紀元過去后,【真理】孕育了足夠多的規則,締結了一切的因,於是創世開始了。
整個無限海發生劇烈的震動,潮湧的魔力洪流將整個混沌空間一分為二,歸於虛妄的成為了意識界,凝結實質的成為了物質界,最初的世界由此誕生。
物質界是萬千世界的統稱,而西洲正是其中之一。
在遠古的第一紀,無限海中的魔力洪流一遍又一遍的洗刷著整個西洲,充沛的魔力都快要溢出來了,填滿了世間任何一處角落。
對於魔法師們來說,那是一個夢幻的時代,一個最好的時代。大氣里蘊含著取之不盡的魔力。魔法不是貴族的特權,但凡是人都能取而用之,那時人人都是魔法師。
時至第二紀,西洲歷史上最黑暗與混亂的紀元。百族之間混戰不休,也就是從這開始魔法的內涵由創造變為了毀滅,戰爭的激烈甚至將意識界的諸神也牽扯入其中,許多神靈也在戰爭中隕落。
西洲世界永無止境的戰爭連光明女神希維兒都看不下去了,她也擔憂物質界的生靈掌握的魔法太過強盛,以至於威脅到神靈,故而動手將無限海流向物質界的通道全部封閉。
魔力的消失殆盡使得過往昌盛的魔法文明漸漸衰落,萬物生靈失去了魔力也就再也無法使用魔法,縱然再有爭鬥也不像曾經那般毀天滅地,西洲由此邁入了第三紀。
但是在第三紀卻出現了一個經天緯地之才,也就是後世威名赫赫的初代皇冠者奧德里奇。奧德里奇發現了希維兒封閉無限海的漏洞,藉此重返無限海,重新獲得了魔力並擁有了魔法的力量。
讓奧德里奇在人類中萬古傳頌,乃至以其姓氏命名帝國的是當他擁有魔法的力量后,並未將其當做自己的禁臠,而是在異位面建立了一座魔力城——【希望之城】,使得其他魔法師們也重新獲得了魔力。
希望之城是魔力的集聚地,如同一個小型的無限海。魔力是一種非物質非意識的力量,所以希望之城本身也不存在於物質界和意識界,沒人知道它究竟位於何方。
有魔法天賦的人能夠憑藉靈魂連通希望之城,以此獲得源源不斷的魔力供給。隨著體系的日益完善,魔法師們也開始明確自身的實力劃分,由奧德里奇建立希望之城的五個步驟劃分了魔法五階:
青基、石階、殿門、御座、皇冠。
有才能天賦的人通過冥想觸動靈魂吸納魔力,一旦將人體內的頂、靈、震、心、土、漩、底七脈輪構成魔力小循環,就是一位魔法學徒了。
更進一步靈魂推開魔法之門,進入希望之城,那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魔法師,也就是魔法五階中的【青基】階位了。【青基】與【石階】是魔法師初入門窺,充盈自我的階段,合稱基石二階。
到了【殿門】階位就超脫於一般魔法師的範疇,成為少之又少的大魔法師,其標誌就是實現七脈輪、靈魂與希望之城三者間的魔力大循環,並且能夠使用威力更大,更加神秘莫測的大魔法。在帝國舊制中,唯有大魔法師才能稱為貴族,才配擁有自己足以傳承下去的姓氏。
至於【御座】階位就是魔法師們能夠達到的頂點,整個奧德里奇只有七十二位【御座】,他們傳承至大賢者奧德里奇的七十二個門徒,現在執掌大陸會議的七十二家族。
再往上的【皇冠】,是大賢者奧德里奇曾今的階位,頂點的支配者,傳說只有奧德里奇的後裔才有資格繼承這個階位。不過從希望之城建立至今已經數千年,皇室後裔也不知凡幾,到達了【皇冠】階位的才區區七人。
這就是現在魔法體系的誕生與發展,處處都散發著「血統至上」的優越氣息。
當初寫的時候並不覺得什麼,但是當他只是磨坊主的兒子,只是這個時代普羅大眾中的一員,沒有血統的優勢,書中也從未出現維布倫這個名字時,他才暗罵該死的貴族特權,並呼籲消滅階級、消滅剝削、強烈要求平等!
如果還是原來的維布倫,出生低下,沒有歷史角色加身,無法擁有劇情,得不到機遇,那隻能是路人甲、炮灰乙的命運,面對未來的大災難,已經可以判這個平凡男孩的死刑了。
但今時可不同往日啊。
縱然一上來就是地獄模式,維布倫依然有信心改變命運。誰讓這是自己親手寫的世界呢,他可是熟知史詩中所有英雄賢者的奇妙機遇。
而恰巧,在這個偏僻的貝萊鎮還真的有一份機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