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上京一處府邸。
一中年文士正在練字,他雖已人到中年,卻風度儒雅,令人好感倍增。
下人吞吞吐吐,不敢打擾了老爺的雅興,「老爺,河內萬家,萬煒父女昨日已抵達上京。」
那練字的手忽的一頓,一副好字就這麼被毀了。
「萬煒竟然出了河內,還以為他會一輩子躲在烏龜殼中不出來呢。」中年文士扔了毛筆,凈了手,繼續說道:「這人啊,就是不知所謂。看不見的時候,還能慢慢折磨,一想到他所受的痛苦,心中也能痛快許多。可是,一旦看見了,便不能再眼睜睜看他活的好好的了。」
「待在河內多好,偏偏要來我眼皮底下蹦躂。」
「以免夜長夢多,今夜就處理了吧。」
下人有些為難,「老爺,河內傳來消息,萬炘死在了礦場。恐怕萬家父女早已察覺,況且他們剛到上京,我們就出手,會不會有些魯莽。」
中年文士喝了一口茶,說道:「貓捉老鼠,確實有趣。可那老鼠如今不甘願被逗了,總要做些無畏的掙扎,一不小心被他撓了臉,可就得不償失了。」
被那文士瞥了一眼,下人臉冒虛汗,嘴上連連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辦。」
下人走後,中年文士才站起身來,看著屋中的一副字畫道:「爹,你勸我不要記恨,這才令我最是記恨,既然他們非要出現在我眼前,我便再也無法忍讓了。」
*
「萬意。」武裎冉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她說怎麼好像看到了萬意,萬意又怎麼會在上京城,果然是她做的夢嗎?
武裎冉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好像被人換過了,一時之間變了臉色,滿臉沉重。環視四周,這裡也十分陌生,她從未來過。
這是哪裡?這又是怎麼回事?
「吱」的一聲,門開了。武裎冉趕緊跳下床來,隱藏在帷幔後面,悄悄向外室看去,一女子放了什麼東西在桌上,忽然聽到外面聲音嘈雜,便轉身跑了出去。
那女子身影怎麼看起來那麼熟悉,好像萬意啊。
她肯定是多想了?
這才多久,便見人,人人都似她。
武裎冉走到外室,看了看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還有一些甜點。
「王爺,王爺,您醒了嗎?」門外忽然傳來侍衛阿三的喊聲,看來是阿三把她送到這裡來的。
武裎冉開了門,語氣有些嚴厲:「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裡?」
阿三見武裎冉醒來,臉色輕鬆了許多,王爺沒事就好。「王爺,這是萬家的臨時住處,昨日我們正好碰上萬姑娘,您又淋了大雨,神志不清,我便做主與您暫住在這裡。」不過,下一刻阿三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又重新變得凝重起來。「王爺,這住處闖進來兩撥人馬,如今正打的不可開交……」
武裎冉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你說什麼,萬意在這,那她有沒有事。」說完,武裎冉便搶先越過了阿三。
「王爺。」阿三也緊追武裎冉而去。
武裎冉到前院的時候,萬煒和萬意早已站在了那裡。,兩人俱是一臉凝重的看著地上的兩排黑衣人。
萬煒先是看到了武裎冉,驚訝道:「王爺,您怎麼來了?」忽而想到這河內王是從後院趕來的……萬煒眼刀子噌噌直往萬意身上掃,難道昨日萬意的馬車上竟然藏著的是河內王!
「你們沒事吧。」武裎冉雖然問的是「你們」,可眼光卻一直盯著萬意。
萬意有些不自在,「我們沒事兒,這次跟來的都是府中身手好的,只是有幾人受傷了。」
武裎冉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屍體,上去檢查了一遍道:「這……是兩幫人馬。」
萬意點了點頭,「幸虧是兩幫人馬,他們互不相識,又是同時潛入,彼此都以為是萬家的人,於是就打了起來。等我們的人發現的時候,他們已差不多兩敗俱傷。之後的也大多逃走了。」
雖然萬家有人受傷,可沒傷了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次可真是走了狗屎運了,萬意想。否則該是多麼的兇險。他們明明昨日剛進城,怎麼會惹下這麼多人,還俱是明刀亮槍,趁著夜深人靜無防備時黑夜入府。不免令人心驚。
萬煒道:「已經報了官,估計明日才會來人吧。」
武裎冉也是一臉凝色,抬頭示意萬意,她有話要講。萬意與萬煒將武裎冉領至了廳中,屏退了下人,萬意問道:「王爺額,我見你似是有話要講。」
武裎冉轉向萬煒問道:「伯父……」
萬煒總覺得武裎冉不地道,什麼時候偷跑進了他們家後院,如果不是他自己跑出來,他很有可能就被騙了。這會兒又叫什麼伯父,誰認識你啊,連伯父都叫上了。萬煒暗自想著,便又惡狠狠的瞪向萬意。
萬意縮了縮脖子,不敢發聲。
武裎冉無視萬煒的怒視,接著道:「恕在下直言,不知萬伯父可是經商時得罪了元國人?」
萬煒道:「我一直待在河內,哪有那麼大本事去得罪元國人。」不過,剛說完這話,他便想起了什麼,他們家還真和元國有點淵源,於是看了萬意一眼,見萬意也是凝眉深思。父女倆個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萬意接著問道:「王爺,您是說那是元國人?」
武裎冉將他們父女兩個的動作暗自記在心裡,道:「這次由我接待元國使者,我與他們接觸的時間最長,卻是知道他們元國人顴骨突出,眼凹深陷,鼻樑高挺,身材也較大曳人高些。應該是元國人不錯。」
萬意點頭道,武裎冉畢竟在上京長大,對於此地的了解總要多過他們父女。「那剩下那一撥人馬,王爺可有什麼頭緒?」
「剩下的身材矮小些的便是大曳本國人無疑,可卻不是上京本地人士。我看他們虎口處起了一層厚繭,想必應該是什麼府邸的私兵。」
萬意忽然想起了,萬炘與那個人渣口中所喊的「大人。」
「這上京城,藏龍卧虎,府邸藏有私兵的人家又何止千千萬,再加上這些人又無戶籍可查,要想弄清楚他們身份,多半十分不易。」
「即便,明日來了衙役,恐怕也查不出什麼來。到最後也肯定是以你們錢財外漏,遭人眼紅,深夜搶劫富戶定案。」
武裎冉說的有理有據,不得不令人不相信。
萬意遲疑了下,從懷中掏出一件令牌來,這是從萬炘那裡得來的,應該就是那位「大人」留下來的東西。萬意偷偷找人調查過,可卻沒人認得,只有一個人也是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是指了指北面。
大曳北面便是上京,因此萬意跟隨萬煒來到上京,也是看河內要事步入正軌,想來調查一番,早做準備。
「不知,王爺可認得這件東西?」
武裎冉接過萬意手中的令牌,看了看,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這是魏府的令牌,你從哪裡來的?」
「從那些人身上搜來的?」武裎冉問道。
萬意連忙搖頭,「不是,你就說那個魏府是怎麼回事?」
「魏府是宮裡的大太監魏和在宮外的府邸,不過那裡卻住著他的女兒魏紅還有她的贅婿。」武裎冉解釋道。
萬意一臉驚悚,「太監也有女兒嗎?還招了上門女婿?」
武裎冉笑道:「那魏紅是魏和進宮前生下的女兒,原本魏和的妻子嫌棄他太窮便帶著女兒跑了,魏和受不了刺激便入宮做了太監,據說他做太監之前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不知怎得得了陛下青睞,才一路升到現在這個位置。」
「他得了權勢,便命人找到曾經的妻子,將她沉入河底,只留下一個女兒養在宮外還給她招了婿,給他們魏家傳宗接代。」
能把太監當成一種職業來做,還走向了人生巔峰,有女兒有女婿,這個叫魏和的大太監也算是人生贏家了啊。
就是不知道那給太監做女婿,還是上門女婿的那人,心底到底是和想法。
不對啊,萬意搖了搖腦袋,一不留神就想歪了。既然是魏府的令牌?那豈不是是那個一直陷害他們的「大人」竟然是一個太監?
可是,他們萬家遠在河內怎麼會和這宮裡的太監牽扯起來,有過節?不應該啊?以她爹萬煒那爛好人的性格,應該不會給自己惹上如此大的麻煩。
「萬意,萬意。」
「啊?王爺您叫我。」
武裎冉看向萬意幽幽道:「我提醒你,這上京城可不是河內。有些人一定少惹為妙,就比如說這魏和,他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隨便說上一句話可能就能要了你們父女的命。」
「這令牌不論你從何處所得,能忘了就儘快忘了它,以免給自己帶來禍患。」
武裎冉還是那個人,只是說話做事的方式好像變了一個人,難道這上京皇城真有這麼大的魔力。隨隨便便就能改變一些人。
既然好不容易查到了這裡,她又怎麼會輕易放棄。再說,即便她不動手,那位大人也不會放過她們萬家,前世今生都是明證。
萬意並不接受武裎冉的好心,而是諷刺道:「王爺,您怕了嗎?怕我給你帶來麻煩。」
武裎冉卻笑了笑,道:「不,一兩隻老鼠本王還不放在心上。只是處理起來,難免要髒了手。」
「本王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為之。」武裎冉說完,對外面喊道:「阿三,咱們打道回府。」
萬意想,武裎冉這是怎麼了?一口一個本王。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武裎冉心中則想,你們父女來回使眼色,當本王眼瞎,看不到啊。既然不把我當自己人,我好意提醒,還不領情。再待下去也沒必要了。
武裎冉想了想又回過身,道:「對了,昨晚多謝萬姑娘的好意收留。本王銘記在心。」
武裎冉大步走了出去,萬意卻不知怎的追了上去。道:「王爺你放心,昨晚的衣服,是我給你換的。」
「哐當」一聲,好像有什麼掉在了地上。
萬意聽到遠處傳來阿三擔憂的聲音:「王爺,您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就被絆倒了,是不是身體還沒有好,頭還暈著。」
萬意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一回頭就見萬煒死死盯著她,道:「念兒,你說什麼?為父好像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