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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攻心為上罪女謀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過。」


  「王爺還是多多關心正事要緊,那才是河內之福。不要天天想東想西,胡思亂想,時間久了,聽說會得癔症。」


  她是在關心我嗎?

  武裎冉坐在椅子上,右手支著下巴,表面看起來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腦子裡卻思緒亂飛,一直回味著今日與萬意在萬府的對話。


  一遍又一邊,百遍不厭。


  回想她說的話,回想她說話的神態,回想她眉眼彎彎的樣子……


  「念兒。」萬煒臨走前是這樣叫的吧。


  念兒是她的閨名嗎?是她的愛稱嗎?

  「念兒。念兒。」好好聽的樣子。


  「王爺,王爺!」阿三提氣大吼一聲,然武裎冉仍舊無知無覺。


  阿三驚恐了,王爺……他……不會失聰了吧。


  那面帶微笑,眼神放空的樣子好詭異啊。


  阿三不得不提氣再次呼喚武裎冉,「王爺。」


  武裎冉回過神來,轉過頭默默的看了阿三一眼,雖然面無表情的樣子,可阿三卻感到莫名的寒意,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阿三硬著頭皮,不自覺的哽咽了一下,說道:「王爺,葉先生已經恭候多時了。」葉荇之的地位比較特殊,說主不主,說仆不仆的,因此有人管他叫荇公子,有人喚他做葉先生。


  叫他荇公子的當然帶了那麼些尊重,是將他當做尊貴的客人或是儼然半個主人來對待。而叫他葉先生的,便是僅僅將他當做了府中的謀士的,這河內王府的老人多喚他做「荇公子」,而阿三卻只尊稱他一聲「葉先生」。


  阿三是武裎冉的貼身護衛,又曾救過他叔叔,在他心中武裎冉最大,其他一切人都要靠邊站。


  他來王府時日並不久,也是近幾年來才跟隨武裎冉的,並不清楚這位「葉先生」以前的事迹,又為何在王府「如此特別」。僅僅是因為他與王爺一同長大嗎,阿三覺得事情並不是這簡單,不過他也沒細想,畢竟他只要保護好王爺就可以了。


  這府中堅持喚葉荇之「先生」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這阿三顯然是其中的一個。


  阿三的父母雙親早年間就被餓死了,是他叔叔一直照看他,半大的小子吃窮一家人,雖然他們家只剩下了他與叔叔兩人,可還是活的無比艱難。在阿三|十一歲的時候,他與叔叔餓的只剩下皮包骨了,眼看活不下去了,他的叔叔那天夜裡抱著他哭了好久,眼淚潑灑在他臉上就如雨水洗臉一般橫流而下,阿三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可以哭的這麼傷心。


  之後,他叔叔就消失不見了,找人給他捎回了三兩銀子,據說是進了宮。等到阿三再長大一點的時候,他就去報名進了皇城預備軍,一路拚命訓練,讓自己變得優秀再優秀一些,只為了距離那皇宮更近一些。


  他百般打聽,用盡了所有銀子終是沒有再尋回叔父,只有那一捧井中枯骨。若不是五皇子仁慈,他叔父將成為遊魂孤鬼,來生也不得投胎轉世。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將他好生安葬。」


  可對於阿三來說卻是天大恩情,至少叔父能留下一具全屍,而不是橫屍野外,或是千年古井,面目全非……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中他看不到光明和未來。


  以前聽村裡的老先生說過,「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生聲,不忍食其肉,是乃仁術也。」雖然到現在都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可阿三心裡明白武裎冉就是那個君子。


  在那個殘忍的皇宮中,唯一幫了他叔父一把的人。


  那黑暗中的唯一一點亮光。


  宮裡來人說要為五皇子配備侍衛的時候,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一馬當先搶先報了名。


  所有人都說他傻,跟著武裎冉沒有任何前途。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要的並不是前程,而是心安。對於叔父的愧疚,對於武裎冉的感激,是他一生的執念。


  「阿三……阿三……」武裎冉默默搖了搖頭,當初宮裡說要給她配備侍衛的時候,她就不知道不會有人願意的,只是不知為何這個阿三卻要搶著來。阿三對她異常忠心,武裎冉也願意用他。


  只是不知道他有著怎樣的過去,有時候會像今天這樣莫名的發獃。


  阿三從沒有告訴武裎冉關於他的過去,關於他叔父的事情,武裎冉只知道他是一個曾經差點活不下去的可憐人。


  正如他當初最簡潔的介紹那樣,無父無母,貧苦出身。


  「王爺,聽說上京那邊正在查處『四皇子落馬』一案,我們這時候收留葉先生是不是……」阿三是真心為武裎冉著想,才出言勸道。


  武裎冉擺手,阻止阿三繼續說下去,雖然她也曾經懷疑過,這事是否與葉荇之有關,可想想又否定了,葉荇之與四皇子並無多大交集,可以說是從未相識,至於如今才到河內怕也只是一個機緣巧合吧。


  再說上面發下來的通緝文書中也並未有葉荇之的畫像。


  他回來這麼久了,也該是見見他的時候了。


  「王爺最近好生繁忙啊。」涼亭內,葉荇之為武裎冉倒了一杯酒,才嬉笑道。


  「第一次為一郡之官,掌管著全河內百姓生死大事,我當然是慎之又慎了。」武裎冉回到。


  這兩人一來一往,語中鋒芒畢露,似乎並沒有「青梅竹馬」間的兩小無猜與故人相逢的喜悅,氣氛反而詭異的很。


  葉荇之笑了笑,「難道去萬府也算是王爺的一件大事?」


  武裎冉奮起,踢倒了案幾,桌上的酒水灑了一地,「葉易木,你少管我的事。」易木是葉荇之的字。


  葉荇之慨然不懼,「武裎冉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


  「你以為你可以一輩子躲在河內,做一個清閑王爺嗎?」


  「元太妃年紀大了,她會護你一輩子嗎?」


  葉荇之所言所想,武裎冉怎會不知?


  「請柬已經發下去了,後日將以本王名義廣邀河內名士。」


  生活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吧。


  武裎冉留下此話,準備離去。


  葉荇之好不容易見了武裎冉一面卻並不准備輕易放過她,於是繼續問道,「阮傅蓉的事,你準備怎麼做?」


  武裎冉頭也不回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多了。」


  一人踱步而去,說不出的瀟洒肆意。


  葉荇之看著武裎冉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種武裎冉似乎已經改變了的感覺,更加堅決,也更加果敢了。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心胸好似更加廣闊了。


  就如提線的木偶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剪短了絲線,大步奔跑了起來……


  以前的武裎冉很努力,對於一切都會拼盡全力去做好,可那樣的她就像是在完成任務一般,對於什麼都不是太過在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現在的她忽然學會了生氣,學會了發怒,學會了拒絕。


  如果說以前的武裎冉那麼拚命的原因是為了活命,那現在的她有了比活著更重要的事了嗎?

  武裎冉很糾結,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後日的宴會,更多的則是阮傅蓉的請求。著讓她很是糾結。就連剛剛與萬一升起的那點旖旎也都煙消雲散了。


  那日,阮傅蓉尋死覓活的要見她,卻在見到她之時二話不說的就跪在地上,「王爺,請您救救家弟,如若王爺不答應,那蓉兒就跪死在這裡。」


  武裎冉一臉不悅,當然十分厭惡她這樣的做法,她這樣做就像是在威脅她,這種感覺令她心裡很不爽,可她必須耐著性子好言相勸。


  似乎在這「王爺」得天獨厚的榮耀下,帶給她的並不是無拘無束和肆無忌憚,更多的是殫精竭慮和生死攸關。


  作為一個王爺,尤其是不受寵,隨時可能被宮斗炮灰掉的王爺,武裎冉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在百姓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在上京那個巨大的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面前,她只是一個苦苦求生的螻蟻。


  沒有什麼比認識到自己的卑微更令人清醒的事了。


  「你先起來,好好說話。」


  阮傅蓉跪在地上堅持不肯起來,砰砰的磕了幾個頭,那聲音聽著令人心悸,鮮血瞬間從額頭流下的感覺,令人感到恐慌,就連阿三看了都忍不住感到一陣痛意襲來,更別提阮傅蓉這樣的小姑娘了。


  她對自己可真狠啊,武裎冉想。


  「王爺,罪女斗膽,請您娶了我吧。」阮傅蓉的話令所有人感到驚訝,前一刻不是要救你弟弟嗎,怎麼下一刻就想要嫁給王爺。


  這種事情也可以毛遂自薦嗎?


  真是大膽啊。


  武裎冉聽后沒有說話,只是心裡感到一陣厭惡。


  阮傅蓉伸手去拉武裎冉的腳袍,武裎冉輕易的躲過了,阮傅蓉哭訴道,「王爺,罪女知道這令王爺為難了,可罪女這樣做並不是為了自己啊。我大曳朝國法曾有記載,皇親國戚可免一死罪。罪女這樣的身份自知無法成為王妃,只要有幸成為您身邊一個小小姬妾,蓉兒就知足了。」


  大曳國王爺可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夫人,十二王姬,再往下的便只能做妾了,並沒有正式的名頭。側妃以上需報宗人府,夫人及王姬可自行決策。且王姬雖然是位份低,可也算的上是皇親國戚,可以蔭蔽子孫。


  阮傅蓉便是打的這個主意,若是她做了河內王的王姬,自然可以以此來庇護弟弟。


  阮傅蓉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來反敗為勝,阮太傅的名頭,和武裎冉的仁慈大概是她唯一可以勝算的把握了。「王爺……」


  武裎冉沒有回答也沒有反對,而是就這麼離開了。


  一聲不響的,十分沉默。


  這讓阮傅蓉弄不清楚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心裡只打鼓,如百爪千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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