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彌醒來就看見站在床邊的安紙。


  那個黑色短髮的女人守在她床邊,臉上帶著一副惡鬼面具,她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彌,一動也不動。窗外的陽光明媚,沒有半點聲音。


  彌慢半拍地收回目光,遲鈍地移到自己的肚子上,然後撐著床坐起來。


  醫療部的小房間里乾淨整潔,彌身上的裙裝也早被換了一套,她抱著自己的肚子坐在床上,歪著頭凝視雪白的牆壁,而後忽然一笑「……他在哪?」彌朝安紙問,語氣平和而溫柔。


  安紙看著彌山明水秀的笑,那笑容又輕又柔,看著就讓人覺得好生親切溫柔,可濃墨似的眼睛里,卻彷彿藏了無數暗樵「他們說你有先兆性流產的癥狀……」呆站了許久,看彌還保持著同一個表情望著她,安紙終於還是開口「現在要好好保胎。」


  彌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伸手輕輕撫摸「安紙


  。」她又出聲,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言語淡淡「帶我去見他。」


  安紙無法再拒絕了。


  彌的反應太淡,她哪怕是哭,哪怕是喊,哪怕是歇斯底里的顫抖哭泣,也至少能發泄出來讓安紙放心些。可她就坐在那裡,平靜得像什麼都發生,帶著淺淡又捉摸不清的笑意,眼角勾勒出溫溫柔柔的弧度。


  她們是心有靈犀的雙生子,可是這一刻,安紙發現自己卻無法感知到彌的心情了。


  天光暗了暗,忽而狂風大作,又倏而平息下來。彌單手撐著后腰,溫吞地跟在安紙身邊,她們繞過中庭,回到前廳。這裡離寬闊平坦的前庭很近,有風連綿不斷地灌進來,吹起彌的長發飄飄揚揚。


  還是在昨天久久等待的那個熟悉場景,地上的血液全被清理了乾淨,彌一眼看過去就看見了放在廳中的黑色棺槨。


  陽光明媚的前廳,整齊乾淨如往昔的擺設,黑色的棺槨。


  彌單手撐在門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邁開步子慢慢走了過去。她每走一步,那種浮生如夢的感覺就越真切,像塞了一團棉花在腦子裡。可是眼睛里望見的又那麼真實,沉沉地從眼裡落進心裡。那下墜的感覺,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彌停了腳步,在棺槨邊蹲了下來,凝望著棺中人毫無血色的臉。


  她嘴角掛著淺笑,黑眸映著陽光閃出點點碎光,濃墨一般的黑,在明晰的陽光下被擦洗得清透,連瞳仁上的紋路都彷彿能看清「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她聲音緩柔,將手覆在綱吉冰冷的手背,然後牽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夢見寶寶們出生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是一對兄妹。你也在我身邊,我們回到了並盛。」


  彌的眸底柔軟的情緒流露得分明,左手握住了綱吉的手,就微微俯身用另一隻手去觸碰綱吉的眉眼「那時我就覺得,真是美好得像做夢一樣。」彌輕聲細語地說著,語調慢慢的「醒來一看,還真的是夢。」


  彌笑了一聲,尾音摧枯拉朽般拖了好長,才沉沉地在死寂的廳里落下。


  她不說話了,只漫不經心地握著綱吉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似是出神地虛斂著雙眼。


  巴吉爾拿著燙金的請帖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彌。陽光被圓頂玻璃折射成不同的角度揮灑在屋裡,彌靠坐在黑色棺槨邊,溫柔凝視著裡面的人,長發順著背脊落在了地上,彷彿刻進時光里的溫柔……可是,巴吉爾在安紙的注視下停在門口,他看不見彌臉上有多少悲痛。


  茶褐色發的青年有些遲疑地站在門口,為自己的猜測而感到略微的不知所措。直到一直凝視著綱吉的彌轉過頭,波瀾不驚地看向他,彷彿早就知道他到這裡了一樣露出一個笑來「有事嗎,巴吉爾?」


  彌看起來還是和以往一樣,甚至比以往還要溫柔動人,可巴吉爾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到一股奇怪的違和。


  「夫人。」剛剛接到密魯菲奧雷發來的請帖並攔下被請帖激怒后意圖再次去暗殺白蘭的獄寺隼人,原本就忙了一晚處理後事的巴吉爾臉色有些疲憊,不過他還是強打精神看向彌「家光大人想讓您和澤田閣下先回日本,今晚就出發。」


  彌收回目光,再次移回綱吉身上,不發一語。


  見彌似有迴避他的動作,巴吉爾微微皺眉,催促「夫人……」


  彌將綱吉的手放了回去,輕輕站起來,她身體有些笨重,動作也顯得笨拙

  。站好后,她再次凝視了綱吉一眼,隨後轉身朝門口走去「我不走。」她這麼斯條慢理地說著,臉上仍是柔軟的笑「不走。」


  「密魯菲奧雷已經向彭格利宣戰,現在其他守護者也都在世界各地,您在這裡會很危險。」巴吉爾出聲勸阻「就算是為了澤田閣下,請您保重自己,還有孩子。」


  「你錯了,巴吉爾。」彌笑了一聲,帶著些惋惜的意味「你覺得我還能逃到哪裡去?」


  她仰起頭看著天空,笑容柔婉「說起來,以前也出過一樣的事呢……」彌在巴吉爾不解的目光下回頭看了一眼安紙「我已經不想再做這種無謂的選擇了,他殺了阿綱啊。」


  「……夫人。」巴吉爾困惑地看著彌,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彌也不解釋,伸手從巴吉爾手中抽過請帖「我的孩子未來要生活的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殺死了他們父親的人存在。」她翻開請帖,粗略地掃過幾眼,最後停在開頭尊敬的彭格利十代目夫人上,這是給她一個人的請帖「是戰書呢,怎麼能不去呢。」


  彌微微撐著后腰繼續往前走,身影逐漸融在陽光里「安紙,我們要準備禮物才行呢。」她顯得有些苦惱,表情帶著孩子般的天真「要送白蘭喜歡的東西嗎?可是只有兩天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準備啊。」


  難言的荒謬感堵在巴吉爾的胸口,他看著彌離去的背影,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到晚上,約定好的離開時間,巴吉爾還是想要試圖再次說服彌和他們離開,綱吉已死,彭格利式微,這種情況西西里已經不能再呆,如果彌還是不肯,巴吉爾已經做好了冒犯的準備。可是他做好了各種準備,卻沒能在彌的卧室里找到彌,四下搜尋,已經有些心驚膽戰的巴吉爾才終於在一樓的一間會客室發現彌。


  黑髮的女人坐在紅色軟椅上,房間里的燈光大亮,柔和了她的輪廓。發現彌還在城堡里的巴吉爾心下一松,敲了敲門,然後在彌抬眸示意下推門而入「夫人……」說話時,巴吉爾才發現平時和彌形影不離的安紙並不在房間里「飛機已經到了。」


  彌身前的桌上整齊排列著幾張照片,巴吉爾定晴一看,才注意到是白蘭和他的六吊花。


  那燙金的請帖也還呆在彌的手邊。


  「巴吉爾。」正當巴吉爾再次陷入對於彌的詭異疑惑感中時,他聽見彌發出了聲音。那個女人坐在桌邊,恬靜安然的樣子,輕聲問他「巴吉爾會怎麼對付必須要剷除的人呢?」


  彌詢問的樣子太認真,讓巴吉爾有些難以迴避「必須要剷除的人嗎?」他想到了在以前無數次任務中遇上的那些已經面目模糊的目標,又看向了擺在桌上那幾張照片。


  「說起來巴吉爾和阿綱很像呢,大概也會選擇些簡單利落又不會牽帶他人的手法吧。」所幸彌並未逼著巴吉爾回答,只是側頭笑了笑「可我完全不一樣呢。」


  彌單手撐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著巴吉爾。巴吉爾卻忽然在那樣柔軟的笑中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陌生了,她不是巴吉爾以前見到過的那個溫柔堅定的女人,也不是那個在談判桌上耀眼得移不開目光的人。她坐在那裡,沉浸在最溫暖柔和的光中,一雙卻黑眸深不見底,看久了似乎都讓人覺得有些心悸。


  巴吉爾抿著唇,帶著輕微的不安,他在彌的眼睛里發現了類似白蘭身上所有的一些東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感覺上卻微微的抵觸起來。


  『噔噔噔』


  敲門的聲音驚了巴吉爾一身冷汗,他回過頭才發現安紙不知什麼時候就毫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帶著惡鬼面具的女人走進來,直直地看著彌的眼睛,巴吉爾發現彌也短暫地回視了安紙一眼。那一眼的時間兩個女人就像交換了什麼信息一樣,彌忽然撐著臉笑起來,極其甜美可愛。


  巴吉爾還處於困惑中,敏銳的感官卻突然發現了什麼。他朝安紙看過去,不知道看起來沒有受傷的安紙身上哪裡來的血腥味。


  巴吉爾始終還是沒有說服彌離開,在場的安紙也不會讓他有任何危險的舉動。彌提出讓巴吉爾和獄寺隼人先帶著綱吉的屍體回日本,可巴吉爾怎麼可能讓留下還是孕婦的彌,只有滿心憂慮地留了下來。


  收到密魯菲奧雷聚會請帖的第一個晚上,彌蹭進了並不大的棺槨,和綱吉睡在一起。


  第二天,巴吉爾試圖讓澤田家光勸勸彌,他想走進大廳靠近正在吃早餐的彌,就被擋在門口的人攔了下來。同樣是戴著惡鬼面具,卻顯然是個男人的身形「讓巴吉爾進來吧。」注意到門口的動靜,彌輕笑著說「抱歉,他不知道你是誰。」


  「……和安紙小姐戴著一樣的面具呢。」也是白幫的人嗎?


  「嗯,安紙的同伴。」彌微笑著回答,卻話題一轉「明天我要去赴約,就趁那個時候,讓獄寺君帶阿綱回日本吧。」


  「您真的要去白蘭那裡?!」彌不輕不重的話讓巴吉爾有些失態地叫出來「您……」


  「昨天,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你。」彌從桌邊站起來,整齊了一下裙角「我和你們不一樣。」


  「如果我要殺死一個人,我會先砍掉他的手腳,挖去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頭,直到我終於能夠碰到他而不被他的力量所傷害,最後取下他的頭顱。」即使是說著這樣殘忍的話,彌的聲音和笑容也還是溫柔的,她朝愣在原地的巴吉爾點點頭,轉身離開。


  巴吉爾愣怔地收回視線,卻發現桌面上還整齊排列著白蘭和六吊花的照片。


  不……六吊花已經少了一張。


  收到密魯菲奧雷聚會請帖的第二個晚上,彌坐在門口數了一晚的星星。唯一陪著她的人,冰冷地睡在身後空寂的前廳。


  巴吉爾已經放棄規勸彌去日本了,興許是他發現了他們還有一擊的資本。


  他想告訴自己不該冒險,更何況是拿綱吉的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可先不論他的想法,彌微笑著的篤定已經註定了誰也不能左右她的意識。


  沉寂了兩天的獄寺隼人終於從悲痛中清醒,找到了巴吉爾並詢問接下來的安排,得知目前的走向已全權落在彌手上時,他扔掉了手裡的煙皺著眉找了過來。他所信仰的十代目是為了救他而中了那致命一擊,他自己對自己的自責都足以把他溺死其中,他因為愧對而毫無底氣,又怎麼說得動毫不動搖的彌。


  彌最後拜託他守好綱吉的遺體。


  聚會是在晚上,彌睡了一下午之後就起了身,她現在的體型已經找不到適合她穿的禮服,連脂粉都不能施,於是在鏡子面前坐了一會兒,彌從柜子里拿出婚戒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也就作罷


  。


  巴吉爾早在彌要乘坐的車前等待了許久,彌一下樓就看見了他站在那裡。這個場景太過熟悉,恍惚中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那個時候她剛從並盛回義大利,那個時候……綱吉還沒死。


  彌笑了一下,沒有過多堅持,也就隨了巴吉爾。


  巴吉爾原本還有些忐忑,做好了聽彌的吩咐的準備,卻沒想彌一句話都沒有說,像是不曾有什麼計劃。


  「夫人。」掃了一眼車廂,巴吉爾微微皺眉「安紙小姐沒有陪您一起嗎?」


  之前那場慘烈的戰鬥,安紙的戰鬥可謂是刷新了他心裡對於強大的另一個高度。


  「她去帶人襲擊密魯菲奧雷在碼頭邊的分部了。」彌的回答淺淺淡淡的。


  「碼頭邊?」巴吉爾迅速反應過來「是密魯菲奧雷連接了南部和北部並且中轉海上交易的那個重要樞紐的碼頭嗎?」


  彌點點頭,漫不經心的神態。


  「您……那您現在……」巴吉爾皺著眉思考了一下「您有把握嗎?白蘭不會街到消息后對您不利?」


  「別說傻話。」彌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十代目夫人現在正在那個碼頭呢,她要拿下那個重要的往來樞紐,斷了密魯菲奧雷的補給及運輸線。」


  說著,她轉過頭對巴吉爾笑了笑「你猜,白蘭會不會為了穩定有利他的局勢順便嘲諷一下曾經戲弄過他的女人,而丟下本來就不在意的宴會親自跑去呢?」


  依那個人的傲慢和任性,這兩件事沒有可比性。


  巴吉爾有些不安的想了想「……那您想做什麼?」


  「別想太多了,巴吉爾。」彌語調輕柔「我們是去赴宴的,應該開心地送禮物。」


  這場宴會,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彌不會來。一個只邀請了密魯菲奧雷所附屬家族,全是支持白蘭的黑手黨集會,身為敵對家族的彌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下場可悲的鴻門宴,更別說彌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懷著小孩的孕婦。


  所以當彌遞出赴宴的請帖時,侍者詫異的表情幾步完全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來,直到彌微笑著跟他確認是否能進入后,侍者才表現出微妙憐憫的神情跟她點了點頭。


  杯籌交錯的聚會,西裝革履或禮服精緻的人們來來往往,穿著寬鬆孕婦裝的彌簡直就是一個異類。


  彌沒有在會場里看到白蘭的身影,當然也沒有人願意和敵對家族的女人說話。孕婦的身份不僅毫無威脅力,甚至讓會場里的某些人表露了些許不忍的態度,他們大多帶著輕蔑或不屑的目光掃過彌,並不多作停留。


  「巴吉爾。」彌在大廳的桌邊站了一會兒,柔聲問一直緊張注意四周的巴吉爾「能替我找支話筒嗎?」


  「?」彌的要求讓巴吉爾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他遲疑地點頭,搜尋放著舞曲的音樂設備。


  話筒是找到了,可侍者顯然是認得他們的,並不願意將話筒讓出。


  彌在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桌邊等著,見那邊還是糾纏不休的模樣,只好自己走了過去「不可以嗎?」她出聲問巴吉爾,並看向那個侍者


  。


  彌被直白的拒絕了,對方的態度帶著說不清的優越感,就像密魯菲奧雷擊垮了彭格利,他也帶上了勝利者的榮耀一般。


  彌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就聽身邊有人走過來「怎麼了?」


  紅髮的大叔,穿著眼熟的制服,下巴上還有些鬍渣,懶懶散散的樣子。


  身邊的巴吉爾氣息已經不穩,彌從容地伸手按住巴吉爾緊握的手,露出溫婉的笑容。


  聽聞了事情經過,石榴顯得有些興緻缺缺地看了彌一眼「只是說一句話的話,隨便你吧。」帶著強者對弱者的隨意,像彌怎麼玩他都能控制得住的樣子。


  話筒到了彌的手裡。


  「白蘭先生不在嗎?」看石榴走開,彌出聲問道,態度真誠。


  「剛離開不久,不過我已經告訴白蘭大人你在這裡了,估計十分鐘就回來了吧。」石榴態度散漫,輕飄飄地看了彌一眼後轉身離開。


  「十分鐘啊。」彌看著手裡的話筒自言自語,然後對身後的巴吉爾笑了笑「時間緊迫呢。」


  彌上了高台,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注意到她的人都逐漸停下了腳步,饒有興緻地看她會耍什麼花招。彌一如既往地笑著,看著聚攏過來的人群「晚上好。」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很軟,聽起來就不具有任何危險感。可是那雙深深的黑眸,灼灼地在頭頂光線的掩蓋下盯著每個人的眼睛,目光銳利得似乎想穿透那披在外面的華麗外衣,刺穿他們包裹在最裡層的靈魂。


  底下的人們還等著聽她會繼續說什麼,卻聽彌打完招呼后就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隨後說「永別。」


  晚上好。


  永別。


  騷亂頓生,入口處閃現幾道黑色閃電般的身影,所到之處皆是飛濺的鮮血。利落的身手和鬼魅的速度,人們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刀抹喉了十幾個。


  如同收割麥田一般簡單。


  巴吉爾迅速地護到彌身前,卻看見石榴已經被另外幾個戴面具的人纏住,隨著賓客如同牲畜般被宰殺殆盡,那些人全都默契地圍攻起了石榴一人。彌安撫地拍了拍巴吉爾的肩膀「走吧。」她笑得溫柔「白蘭快回來了。」


  彌的禮物已經被高高掛在牆頭,正是一進門就能看見的位置。


  雛菊和狼毒,六吊花里最弱的兩個人。


  完好的腦袋和斷裂的脊椎。


  巴吉爾不忍看那血腥又殘忍的一幕,移過眼又發現堆積著屍體的廳堂同樣血腥,他還看見了之前對他充滿了輕蔑的侍從,他恐懼地睜大眼睛,到現在也無法闔上。這是一場屠殺,巴吉爾回過頭卻發現彌還帶著溫柔微笑的臉,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滿溢出來。


  壞掉了。


  已經完全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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