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稍事歇息,景昀一行人便出了秦門城,和李成林匯合。李成林這裡僅有幾個侍衛受傷,倒是俘虜了好些黑衣人,和昨晚的算在一起一共有九個,包括匪首張炳成。
提起昨晚的事來,李成林眉飛色舞:「侯爺果然神機妙算,那個呂益雖然是個普通商人,可他請的那幾個行腳卻是那些悍匪喬裝的,我深怕他們不動手,特意還裝著派了人手到旁邊的村莊去查探地形,他們果然上當,埋伏著的幾百號人都沖了過來,以為能打我們個措手不及,這種流匪何足懼哉,殺得實在是痛快!還一路咬著他們到了他們的老巢,早上秦門城的守備校尉過來接手了,這一次圍剿,足足能讓他們傷個幾年的元氣,想必這裡的匪患會好上許多。」
這些羽林軍都是景昀親手操練的精銳,放在戰場上那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精兵,又早有準備、設伏誘敵,大獲全勝也在意料之中。
秦門城的太守和守備校尉一早便到此處接手這剿匪一事,那太守嚇得一夜未眠,赴任的侯爺要是在他轄地出了事情,他不僅官帽不保,說不得還要去大牢待上一待。如今總算禍去福來,這群匪徒剿清,也算是他任內的一樁功績了,自然眉開眼笑了起來,追在景昀背後連聲替百姓致謝。
「雖然匪徒的主力已經剿滅,但也要提防殘餘的流寇為禍,」景昀叮囑道,「別忘了在此地多派駐人手,按照匪徒的口供追緝脫逃的流寇。」
太守連聲稱是。
除了張炳成,其餘俘虜的匪徒景昀都移交給了太守,這剿匪的報告,太守及其幕僚自會寫上一篇花團錦簇的奏摺上呈天聽,而張炳成涉及到了瑞王楊彥,他和秦門山匪徒勾結,妄圖以被劫的名義將景昀在此處殺害,自然還不能公之於眾,景昀寫了一道密折,在羽林軍中選了幾個辦事可靠的將密折和張炳成一同送往京城,面呈盛和帝。
等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了,都已經過午了,景昀一行人便告別了太守,繼續朝西北而去。
寧珞掀開車簾,看著那秦門城在遠處漸漸消失,這趟肆意快活的行程在這裡以這樣的方式戛然而止,怎能不讓人留戀?雖然昨夜如此驚心動魄,可破解了楊彥的陰謀、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大快人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坐直了身子問道:「四葉,你知道昨晚的皮影戲後來是怎麼樣的嗎?」
四葉撓了撓頭,昨晚她的神經緊繃著,壓根兒沒去聽那皮影戲唱了什麼:「我不知道啊,就聽他們在那裡咿咿呀呀的。」
寧珞有些悵然,不知道那艷鬼和秦娘後來怎麼樣了?是再一次被道士打得魂飛魄散,再苦苦地追尋一世又一世嗎?
綠松掀開帘子探出頭來:「夫人,給你,這是侯爺一早特意讓我去了趟戲園子取來的。」
寧珞接過來一看,頓時愣住了,只見這是一張戲摺子,專門用來給貴人點戲的,上面寫著戲園裡各齣戲的簡介。
「……道士感動於兩人前世今生的執著,將二人的魂魄重新置入仙器投胎,第三世時,艷鬼和秦娘二人終於得以締結良緣。」
將戲摺子放在胸前,寧珞閉上眼睛,在腦中想象了片刻,甜甜地笑了。
入了昌州境內,沿途的地形地貌和平州更有不同,官道上來往的商隊和路人明顯變得少了,兩旁時不時便看到大片廢棄的荒地和土丘,乾枯的灌木和草叢也隨處可見。天氣也變得愈加乾燥,原本還算愜意的秋日在早晚時居然已經開始寒意逼人。
景昀便很少讓寧珞下馬車了,一行人快馬加鞭,只用了五日便到了魯平城。
城中早已得知消息,昌州刺史府、折衝府下一眾屬官、士紳均候在城門口迎接,領頭的是一個三十上下的青衣男子,一見景昀便令人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刺史府長史徐晉良見過定雲侯爺。」
景昀不動聲色地朝後掃了一眼,城中的這一眾屬官都還算年輕,站在徐晉良身旁身著武將官服的應當就是折衝府的司馬秦慶懷,上任都督調走後魯平城的軍備應當就是由他暫領,此人是昌州人士,頗有將才,卻一直和上任都督不和。
大家表面上客套著說了幾句場面話,徐晉良道:「侯爺一路辛苦了,請先去府上歇息片刻,晚上刺史大人已經備下了宴席,為侯爺接風洗塵。」
「多謝於大人,有勞諸位遠迎,辛苦了。」景昀客氣了兩句,便上馬往城中去了。
都督府在城南,景昀早已派了管家提前半個月到了此地張羅都督府的內務,這都督府雖然比不上京城侯府的氣度華貴,卻也操持得有模有樣,裡面花園、蓮池、假山一應俱全,寧珞和景昀居住的院子中淺香陣陣,居然還種了幾株木樨花,幾點殘留的花瓣若隱若現,別有一番意趣。
李管家在一旁愧疚地道:「夫人和侯爺先委屈些,這裡的物件到底沒有京城的豐盛,我已經委託了秦家商行的人去帶了。」
寧珞卻很是滿意,尤其是離卧房不遠的地方設了一個寬大的書房,裡面筆墨紙硯已經一應俱全,書架上也搜羅了一些她平日愛看的,院子里還立了一個鞦韆架,葡萄藤纏繞其上,若是天氣好,坐在上面看書品茗,必定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李管家辛苦了,這裡挺好,我很滿意。」寧珞笑著道。
李管家得了誇獎高興地道:「小人不敢居功,都是侯爺吩咐的,說是就算短了別的也不能短了夫人的喜好。」
寧珞瞟了景昀一眼,抿著唇心裡喜滋滋的。
景昀思忖了片刻道:「李管家,這府里拾掇倒是不錯,只有一件事情我也疏忽了,這西北的氣候到底和京城不一樣,你種的花草樹木只怕都嬌貴了些,還要去瞧瞧有沒有其他耐旱耐風沙的,多種些,也好讓夫人住得舒暢些。」
李管家恍然大悟:「是是,侯爺說的是,小人這便再去琢磨琢磨。」
「別太費心了,」寧珞嗔了景昀一眼,輕聲道,「我又不是紙糊的,慢慢也就適應過來了。」
景昀朝著她笑了笑,湊到她耳旁道:「我的夫人,自然要千嬌百寵著,什麼都用到最好。」
一連幾日,府中眾人都忙著收拾從京城帶過來的那些行李,而景昀自那日刺史於大人的洗塵宴后,便正式開始接手魯平城和昌州的軍務,他將自己帶過來的羽林軍化整為零,安插到了魯平城和昌州的各處,以便儘快熟悉軍中的大小事務,另外又讓李成林領著一部分羽林軍,從軍中抽調了一些精英,組成了一隊親衛,命名為雲甲軍,單獨操練,由他直接調度。
景昀忙碌,寧珞也沒閑著,她讀過這西北的地方日誌,對這裡的風土人情略通一二,景昀每日在外操勞,她怕他吃不好,便每天和人變著法兒地燒些他愛吃的東西,若是他來不及回府用膳,便讓人裝在食盒裡帶去官署。
魯平城是西北這一片最大的城池,胡羌、北周等地往來的客商很多,每到市集之日城中各色人等雲集,也是十分繁華,各種西北的小吃多得很,府里的廚子有個當地人,會做很多在寧珞眼中稀奇古怪的小吃,寧珞便興緻勃勃地嘗了幾樣,什麼羊肉泡饃、肉夾餅之類的,倒也挺好吃的,便琢磨著日後若是得空了,便可親自學一學,也好讓景昀嘗嘗鮮。
當然,寧珞最關心的便是景昀在這魯平城中的軍務,兩人一路過來時,景昀偶爾也會提及到任之後的棘手事情,那日瞧見的司馬秦慶懷據說桀驁不馴,和歷任都督都面和心不合,而昌州刺史於錫元據說是個圓滑之徒,最善明哲保身,他在昌州已經為官七八年了,根深葉茂,若是扯扯景昀的後腿,便要讓景昀大傷腦筋。
那日洗塵宴上,於錫元倒是十分熱情,說是景昀是陛下身邊的近臣,又年紀輕輕封了候,必定是天縱英才,以後若有什麼要他一介文臣相助的,必定鼎力以助。
大陳自高祖后,歷來都是重文輕武,同品級的文官自然而然要比武官高上一頭,於錫元這樣謙遜的倒也不多。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讓景昀暫時鬆了半口氣,便把全副精力先投入到了整肅軍備上去了。
又過了一陣子,寧珞在這魯平城住了也有大半月了,終於深切地感受到了眾人口中的惡劣天氣,這才剛入暮秋初冬,便百草凋零、樹木枯竭,若是起風的天氣,她站在院子里都能感受到風沙撲面,刮在臉上有種生疼的感覺。幸好秦亦瀚從西域帶過來的那雪膚凝脂膏的確很有奇效,擦在臉上彷彿有了一層防護一般,能維持半日的肌膚潤澤。
而糟糕的是,這幾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腿上、小腹上原本柔滑細嫩的肌膚上起了一些淺淺的蛇皮印子,摸上去粗糙得很。她一開始以為過幾日適應了便會好,只是小心地避免讓景昀瞧見這些,可沒想到又過了幾日,那些肌膚上漸漸癢了起來,有幾處奇癢難當,她沒忍住抓了兩下,卻越抓越癢,還抓出了好幾道血痕,看上去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