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小嫡妻> 第70章

第70章

  回到府里過了沒多久,金大夫的葯童便過來送了信,說是寧萱的性命暫時保住了,只是這兩日還是十分兇險,他便留在那裡看顧一二,寧珞聽了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景昀決心已定,在京城中頗多掣肘,三位皇子相爭,儲位不明,再留在這裡百害而無一利,天高海闊,去了別處壯大自己的實力,說不定能闖出另一片天地。


  翌日他便向盛和帝遞了奏摺,自請前往西北砥礪軍備,盛和帝把摺子留中不發,並未表態,三日後才將他單獨召進了仔細詢問,景昀原本便長於領兵,更和寧臻川將所有細節都一一探討過了,在盛和帝面前言之有物,字字珠璣。


  唯一讓景昀掛牽的便是定雲侯府的一老二少,母親已故,父親遠走,他現在是府中的頂樑柱,若是他離開,不知道祖母會不會承受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和大長公主提起此事時,大長公主的臉色迷惘了起來。


  「昀兒,我曾去過西北,」她忽然開口,「那時先帝御駕親征時才不到而立,我是他最小的妹妹,自幼也會些粗淺的功夫,偷偷混在羽林軍里跟著去了。」


  景昀吃了一驚,雍容沉肅的祖母居然也有這樣調皮的少年時光。


  「然而我在城牆上看到他們打了第一仗便吐了,屍橫遍野,血光飛濺,那些士兵簡直都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屠宰場上的牲畜,」大長公主的眼神沉痛,「後來我大陳軍節節敗退,我跟在隊伍中雖然有大內侍衛和羽林軍護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陳子民一個個倒下,最後趙將軍來救時,我已經和大軍失散了,病得高燒不退,是你祖父拚死救了我,把我塞進了一家農戶的地窖中才挨了過來,只是他那時候受了傷,身子一直不好,後來早早地便去了。」


  景昀從來沒聽過有這麼一段往事,他只知道祖父在對北周一站中立有軍功,因此封了候尚了公主,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在她身前跪了下來低低地叫了一聲「祖母」。


  大長公主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去吧,不用牽挂我們,我只是挂念你祖父,懶得和他們爭才在小道觀里求個清凈。有我在,京中無人敢欺負我們定雲侯府。」


  景昀抬起眼來,那深邃的眼中一片堅毅:「祖母放心,孩兒此去一定厲兵秣馬,將西北修築得固若金湯,再也不懼北周的鐵騎。」


  七月初,盛和帝忽然頒下一道旨意,定雲侯世子文韜武略兼備,慎言瑾行、不矜不伐,堪為表率,今特此承襲定雲侯爵位,任昌洲折衝府都督,轄西北軍務。


  此旨一出,滿朝嘩然,要知道這都督雖然是三品大員,但被外派到那西北荒蠻之地,卻不是什麼好差事,更何況景昀深受榮寵,又是世家貴族,若是留在京中,品級雖然低了一些,可前途不可限量。


  景昀自然視這些言論為無物,這些日子他拜訪了信義侯,又和幾名祖父、祖母交好的老友一一請教,忙得很。


  太子楊湛也有些納悶,他原本想叫景昀到府里來好好聊一聊,太子妃陳氏聽說了之後卻鬆了一口氣,仔細和楊湛剖析了一番,說是從最近這些事看來景昀這人雖然看著恭謹,骨子裡卻有些不遜,又是個怕老婆的,留在京城只怕有被楊皓拉攏的憂慮,反倒還是去了西北放心些,到時候離楊皓和梅皇貴妃遠了,他們再恩威並施,心思必然也就不會搖擺了。


  楊湛隨口斥責了她兩句,卻也聽了大半進了耳朵,和幾個謀事商量了幾次,便不再想要挽留景昀。不過他為此特意安排了一場盛大的送別宴,隻字不提景昀為何要遠去西北,而是談了些風花雪月為他送別。


  此時鄒澤林已經入了御史台任監察御史,品級雖然未變,但此職位負責監察彈劾百官,就算一品大員也要恭敬地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得不說,盛和帝很會人盡其用,鄒澤林生性狂放不怕得罪人,而這監察御史的名號就好像給他套了個緊箍咒,要去監察別人,自己總不能行差踏錯了吧?這陣子鄒澤林看上去便規矩了很多。


  兩個人坐在一起對酌,鄒澤林苦著一張臉道:「元熹,你在你那裡替我留個位置,等我過來。」


  「怎麼,憋壞了?」景昀冷眼瞟了過來。


  鄒澤林長嘆了一聲,痛飲了一碗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這是何苦來哉。」


  景昀沉默了片刻道:「這兩日好好去拍拍你弟妹的馬屁,余慧瑤就在魯平城。」


  魯平城是昌州的郡府,駐兵和刺史都在那裡。


  鄒澤林愣了愣神,旋即苦澀地笑了:「我寫了很多信過去,卻從未收到過她的回信。」


  景昀想了想道:「到時候我去幫你打聽一下。」


  「不必了,」鄒澤林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我繼續寫,不怕她不動心。」


  「你家老太爺……沒逼你定親?」


  「逼了,」鄒澤林滿不在乎地道,「我使了個拖字大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不了我便去趟西北,讓她給我個准信,到時候你要收留我。」


  「也該是有個人磨磨你的脾性,放心來吧,餓不死你。」景昀終於笑了。


  宴罷回府,景昀便瞧見他的小嬌妻正在收拾東西,廳里琳琅滿目地堆著好多零散的物件,玫瑰油、雪脂凝膚膏……還有各種景昀叫不出名字的胭脂水粉,旁邊是三四個木箱,有一半已經放滿了。


  一見他回來,寧珞便上前替他寬衣:「表哥聽說我們要去魯平,遣人置辦了好多東西來,這麼多東西我都發愁該怎麼帶過去。」


  景昀想起端午那日見到的清俊青年,心中略略有些吃味:「他倒是一直挺記掛你的。」


  「是啊,」寧珞的眸子彎了起來,笑意盈盈,「表哥和外祖從小便疼我,你瞧那雪脂凝膚膏,便是他聽說西北風沙大,皮膚容易乾裂起皺特意為我快馬從鄰郡調過來的,據說是他們商隊從西域採買過來的,是那邊王族的特供。」


  景昀輕哼了一聲:「西北那邊的胡族有特製的羊脂油,據說更有奇效,到時候我幫你弄點來。」


  「都這麼多了,還要去弄些來,這是要當一日三餐吃嗎?」寧珞嗔了他一眼。


  「那怎麼一樣,」景昀自信地道,「我的自然要比你表哥的好上一些,你日日用了我的,他的便賞了下人就是。」


  寧珞恍然大悟,抿著唇樂了,小聲嘟囔著道:「你連這個都要比,也太小氣了些。」


  景昀裝著沒聽見,示意四葉她們把東西都裝進去:「你想帶多少便帶多少,陛下讓我挑選了羽林軍的精銳一同前往任職,時間也不倉促,可以慢慢來。」


  兩個人在廳里說了一會兒話,便有寧國公府上的小廝過來了,是二房的,送了好些禮物來,說是謝謝世子和夫人對七姑娘的大恩,禮物雖然不貴重,可對錙銖必爭的寧成氏來說,是破天荒頭一次了。


  寧萱自從那日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一直在王府靜養,寧成氏去王府求了兩次,想把女兒接回來幾日好好調理,都被趙黛雲拒了。


  一想起寧萱,寧珞嘴角的笑意便立刻淡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景大哥,我們馬上就要離京了,我想走以前去看看七姐姐,行嗎?」


  景昀沉吟了片刻道:「去一趟王府倒也無妨,帶上四葉就好,不過,那裡所有入口的東西都不能碰,自己千萬要警醒些,一有不對,便儘早脫身。」
-

  一個眉清目秀的婢女在前面引路,分花拂柳,曲徑通幽間,一座幽靜的院子便呈現在眼前,四周青竹圍繞,碧□□人,只是長到最盛已呈疲態,竹葉尖已經有了一絲焦黃。


  寧萱站在院門前正翹首以盼,玉髓扶著她,此時正是值秋老虎肆虐,站在烈日下暑意未消,而寧萱卻還在裙外加了一件披風,那身形瘦弱,下頜削得尖尖的,微風輕揚著她的衣角,彷彿下一刻就要羽化了一般。


  寧珞鼻尖泛酸,眼中差點要流出淚來,幾步便到了她跟前責怪道:「你怎麼出來了?快去床上躺著。」


  寧萱溫婉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在嘴角揚起,卻凍在了眸中,那雙眸子死寂,再也沒有了從前充滿憧憬的柔情萬種。「我都躺了快一個月了,已經好了,也該出來走一走了。」


  怎麼能好得了?金大夫回來和他們說了,寧萱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在這王府中只怕更要如履薄冰,今後年紀大了也沒個倚仗。


  只是這話寧珞萬萬不能說出口,要不然寧萱只怕心如死灰要萌了死念。她裝得無事人一般,從玉髓手中接過了寧萱,扶著她一路進了屋,寧萱將玉髓也打發到外面了,屋裡只剩下了姐妹倆。


  「聽說九妹要去西北了?幾時走?」寧萱不舍地問,「我替你備了些物件,不值幾個錢,也算是我一片心意。」


  「你在王府裡外都要打點,別浪費銀子了,」寧珞叮囑道,「若是缺什麼,只管去府里說一聲,那總是你娘家,別看祖母平日里對你嚴厲,可真要出事了也急得不成樣了,好幾晚都長吁短嘆的沒有睡好。」


  寧萱呆了呆,抓著寧萱的手一下子握緊,眼中驟然湧出淚來:「是我沒用,讓寧國公府丟臉了,還讓家裡人跟著一起操碎了心。九妹,我當初要是聽了你的話,找個小門小戶的安穩過日子就好了……」


  看著她泣不成聲的樣子,寧珞心中惻然,然而這世上哪有什麼後悔葯可吃,她既然選擇了這一步,便只能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別哭了,」寧珞替她抹去了眼淚,「總歸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緊。」


  「九妹……你不知道……」寧萱的雙唇顫抖,眼中悲慟,「那日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看著那一灘血水,我真想跟著孩子一起走了,可一想到是趙黛雲害死了他,我就不甘心,就算為了孩子,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活著看到她遭到報應的那一天,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過她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