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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號一更

  實話說,潘陽不太想和三房潘兆豐合夥干買賣,雖然大房和三房的關係相處還算融洽,大房若是有個什麼事,潘兆豐也會跟前趕後過來幫忙,包括孟廣美也是,和二房的不講理相比,三房簡直不要好太多。


  可潘陽還是猶豫,她顧慮到的是以後,要是以後因為錢的問題而鬧不愉快,甚至是斷絕來往,那還不抵不在一塊干。


  不過潘陽也沒一口回絕潘兆豐,她也張不開那個嘴,就道,「兆豐啊,想來你也聽說了,干窯廠的不止我一個人,不能我一個人做決定,這樣,你先家去,等我消息。」


  潘陽說的是實話,既然她事先說好跟姚寶忠合干,無論如何都該讓姚寶忠有個知情權,不過潘陽這番話聽在潘兆豐耳朵里,那就是變相的拒絕了。


  潘兆豐不像潘兆房那樣衝動,什麼不快活都擺在臉上,儘管他此時很失落,但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對潘陽道,「成,大哥我聽你的,你有你的難處,我能理解。」


  從老潘家回去,潘兆豐剛進門,孟廣美就忙道,「怎麼樣?大哥同意你跟著一塊幹了嗎?」


  潘兆豐搖搖頭,臉色有些灰敗,道,「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我們這算是明著去分錢了,大哥能情願嗎。」


  孟廣美沉默了一陣,方才自言自語道,「可怎麼辦才好.……」


  能怎麼辦才好,難道還要這樣繼續窮下去,眼看著大房過得光景一日比一日好,而他們還在原地踏步.……

  潘兆豐不吭聲,隨手拖了個板凳坐在廊檐下,撕了他兒子已經寫過字的算術本,卷了一根煙,點了沉默的抽著。


  潘兆豐環視了一圈家裡,他家沒有院子,只有三間茅草房,對著茅草房的是低矮的廚房,廚房和三間主屋之間,用石頭圍了個豬圈,豬圈裡只養了一頭豬仔,他身後的三間茅草屋要擠著一家五口,堂屋裡堆的是剛收下來的冬小麥,他兩個閨女住西頭間,他兒子已經十二歲了,還跟老子娘睡一間,他家連一張像樣的床都還沒有.……

  相較之下,他大哥家呢,已經蓋上了石瓦房,家裡每間房裡都有一張床,就連他阿噠潘恆春睡覺的地方看著都比他們乾淨利落.……

  潘兆豐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來就往外走。


  孟廣美嚇了一跳,訝道,「幹嘛去?快吃飯了.……」


  潘兆豐頭也不回道,「你們娘幾個先吃,我去阿噠那兒。」


  潘陽準備干窯廠的事她誰也沒告訴,年前潘陽父子二人去山上打石頭時,也碰上好奇問潘陽打石頭做什麼,那個時候潘陽統一的回復是,「家裡豬圈壞了,想重整個豬圈。」


  計劃的事還沒幹成,潘陽不喜歡提前去跟別人大肆宣揚,好似她多有本事。既然潘陽往外放,那麼潘兆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是潘恆春說漏了嘴,自打潘恆春天天去雜貨鋪看鋪,老潘家的雜貨鋪就成為新的侃大山聚集地,無論是村裡的爺們還是娘們,有事沒事都愛聚在雜貨鋪門口,爺們就下棋,娘們懷抱不會走路的娃娃,想著法跟潘恆春要點吃的,比如一顆糖果,一小把花生、瓜子,要是佔到這麼點小便宜,就足夠她們樂呵半天。


  潘兆豐也經常過去蹲點,和潘恆春嘮嘮嗑。潘恆春對於自己的小兒子,自然沒太多防備心裡,不少關於大房的小秘密,就這麼不知不覺的說了出來。


  潘兆豐看出他大哥不太想帶著他干,潘兆豐可沒當場翻臉不認人,而是走了迂迴路線,去找他阿噠潘恆春,讓潘恆春心甘情願去幫他說服他大哥……

  我們姑且不去談潘兆豐到底跟潘恆春說了些什麼,能讓潘恆春心甘情願,說到底我們也不難理解,對潘恆春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他大兒子再孝順,他其他兩個兒子待他再不好,讓他眼看著另外兩個兒子吃糠野菜,他也看不下去啊。


  晚上老潘家人都吃了晚飯,幾個孩子都出去瘋了,張學蘭趁太陽還未下山,借光把她男人褲子膝蓋上磨的洞給補上,潘陽坐在二層石台階上編織藤籃,老頭子潘恆春坐在石板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腦里想著他小兒子的囑託,潘恆春眉頭蹙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提……

  倒是潘陽,反而提起了潘兆豐來找她的事。


  「阿噠,你看這事,我要是同意了,日後怕我們兄弟因為錢的事生了不快,要是不答應,兆豐心裡怕也是不舒坦……」


  潘恆春抽了口煙,嘆氣道,「兆科啊,阿噠只說一句話,阿噠老了,也沒本事給你兄弟幾個掙什麼家業,你是老大,你要是有能力,就帶帶你兄弟,就當阿噠欠你的人情……」


  說到最後,潘恆春已經沒臉再說下去了,他自個大半輩子沒本事,現在卻張口要他大兒子來擔負領兄弟的責任,他還有什麼臉……

  潘恆春話音剛落,不待潘陽有表態,張學蘭就把話茬子接了過去,似笑非笑道,「阿噠,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你為你小兒子想,怎麼就不能體諒我們兆科,他為了這個家有多辛苦,你看不見?現在家裡光景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了,又遭到別人惦記,兆科開個窯廠得花多大本錢,擔多大風險,這你都知道嗎?老三想得簡單,以為錢都是大水淌來呢,他想算分子,可算是會做美夢。」


  張學蘭可不是她男人,她當兒媳婦的,也不怕得罪公公,她男人張不開嘴說得話,她不介意充個壞人說出來。


  要說,張學蘭這番話可把潘恆春說得是面紅目赤、啞口無言,好半響,潘恆春才緩緩道,「算啦,當我剛才的話都沒說,我老了,糊塗啦。」


  潘兆豐倒是沒想到連他阿噠都沒將他大哥說動,潘兆豐也是沒了法子,等潘陽他們一動工,潘兆豐毛遂自薦,直接去了姚寶忠家的那二畝地上,二話不說,埋頭就幹活。


  他這樣子,可把姚寶忠給整蒙了,望著不遠處搬石頭打地基的潘兆豐,姚寶忠壓低聲音問潘陽道,「他我有印象,好想是你兄弟是吧,你找他來幫我們乾的?」


  潘陽倒是沒想到潘兆豐這麼堅決,潘兆豐人都不請自來了,她總不能把人給趕回去吧,一時也犯了難,就把情況跟姚寶忠說了遍。


  哪知姚寶忠這個憨厚的莊稼漢聽了之後,二話沒說,就道,「那還不簡單,算他一份子唄,就當給我們分擔的風險。」


  既然姚寶忠都這麼說了,潘陽也沒什麼好再顧慮的,這天收工之後,潘陽把潘兆豐叫到了家裡,又把姚寶忠請了過來,潘恆春也叫來做證,四個人商量了合干買賣的事。


  所謂親兄弟明算賬,潘陽也怕三房跟二房那個的德行似的耍賴,當著潘恆春的面,潘陽把醜話都說在了前頭,她先直接問潘兆豐道,「兆豐,你手裡現在能出多少錢?」


  潘兆豐算了自己手裡有的,道,「估計三百多塊錢還是能拿出來。」


  潘陽跟他算了明賬,「兆豐,地皮是寶忠出的,除了出地皮,他還拿出了兩百塊,另外除卻地皮外,我們要讓窯廠運作起來,你知道還需要多少錢嗎?至少兩千塊,寶忠拿兩百,你拿三百,剩下的將近兩千塊都得我出,如果你真打算跟我們合干,我們需要擬定協議,日後的盈利不可能三個人平分,我們要按眼下出的錢來分批。」


  「我出兩千佔五分,寶忠大哥兩百塊加兩畝地皮佔三分,剩下兩分歸你,如果你覺得可行,我們就讓阿噠當個公證,擬出一份協議。」


  在這場買賣里,潘陽無論如何都要擔大頭,掌握絕對主導權,點子是她想的,里裡外外請鄭師傅來指導燒窯也是她在忙活,錢也是她出的最多,她斷然不會傻到要平分利益,就算沒有潘兆豐參與,她跟姚寶忠之間,她也要擔大頭,這些都是她應得的東西。


  潘兆豐的想法是能參與分一杯羹就不錯啦,兩分也不少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應了下來,道,「大哥,我也不是孬種,有利我們分,風險我們也共承擔。」


  潘陽點了點頭,又問姚寶忠的意見,「寶忠大哥,你行不行?」


  姚寶忠也點頭道,「成,我聽你的,兆科,我既然敢跟你干,就信你!」


  話這麼說定后,接下來就由潘恆春擬定了一式三份協議,他們三個挨個在協議上籤了名,又各自在名字上蓋了手指印。這樣,三方算是說了定。


  等弄完這些,潘陽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張學蘭燒飯,她要留姚寶忠和潘兆豐在家吃個飯,隨便喝兩杯小酒,算是預祝他們旗開得勝。


  本來姚寶忠跟她男人合干,張學蘭還沒什麼意見,畢竟姚寶忠一看就是個憨厚人,沒什麼鬼點子,而潘兆豐就不同了,張學蘭潛意識裡就不看好她這個小叔子,太鬼,心思也太深,張學蘭一直持不同意態度,眼下到底是讓潘兆豐給得逞了,張學蘭心裡自然不快活,只不過當著姚寶忠的面不好發作,忍下了心裡的氣,去做了晚飯。


  等酒終客散,老潘家上下皆洗漱歇下之後,張學蘭咽不下這口氣了,潘陽剛洗完手臉上床,就被張學蘭一陣狂踹。


  這可是張學蘭干架的殺手鐧,她可不管會踹到你哪裡,閉著眼睛就是一陣狂打狂踢。


  潘陽冷不丁挨了幾腳,哎哎叫了兩聲,忙道,「像個什麼樣子,叫人看到了多不好。」


  事實上潘陽是很怕張學蘭這副瘋狂樣的,她又不好真揍張學蘭,畢竟那是她奶奶,不動手制止吧,吃虧的可就是自己,只有抱頭挨揍的份。


  要是擱在以前,潘陽還能拿潘士告當個借口,可眼下倒好,自打潘士堯小夫妻兩去了縣城,西頭間就空出來了,潘士雲仍舊搬回了西頭間,至於潘士告,則是單鋪了一張床,和潘士勛、潘士松都睡在石瓦房裡,老頭子潘恆春,乾脆去雜貨鋪里看雜貨鋪了.……

  反正也不怕別人看見,張學蘭自然沒了顧忌,她是下決心要跟她男人狠干一場的,邊揍人嘴裡還不停罵道,「潘兆科,我去你奶奶的,你是要氣死我是吧,龜孫子,王八蛋,臭狗.屎.……」


  可憐潘陽既要忍著謾罵,還要挨打,抱頭亂竄,心裡直呼造孽啊,她爺爺到底是怎麼忍過來的,唉,母老虎,母老虎呀!


  潘陽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吼了一聲道,「好了!再動手我可要還手了啊!」


  本來潘陽以為她的吼已經足夠有震懾力,張學蘭都有那麼一瞬間的消停了,只是還沒等潘陽在床上躺好,張學蘭又一陣爆發,嘴裡道,「你動手啊,潘兆科你有種的就動手!」


  說完,不給潘陽反應的時間,又是一陣踢打。


  這下可好,潘陽身子才剛挨到床面,乾脆直接被張學蘭給踢下了床去。


  這個時代的綳綳床可不比潘陽那個年代的床,幾乎低矮到了地面,綳綳床還是很高的,齊潘陽大腿那麼高,好好的一個人摔下去都不會快活到哪兒,更何況倒霉的是,潘陽一頭磕在了緊挨床頭的大木箱拐子上,當場磕得她兩眼發黑,半響都反應不過來。


  更令潘陽隱隱恐慌的是,上回那種發矇的熟悉感又向她襲來,臨著失去意識前,潘陽甚至能十有*的猜測到,她估計是又要回到自己身體里了.……

  這場面,可是又把張學蘭嚇壞了,生怕把她男人磕到哪裡,眼下又是大晚上,公社醫院可都沒人啊.……

  忍著心裡的恐懼,張學蘭幾乎是哆嗦著趕緊下了床,甚至來不及趿拉拖鞋,跪在地上不停拍她男人,在她男人耳邊喊道,「兆科,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潘兆科悠悠的回應道,「能……我能聽見。」


  聞言,張學蘭頓時長吁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里,好在這回不像上回那樣,把人都給整到醫院了。


  潘兆科迷糊的時間並不長,他甚至感覺到自己不過是一個短暫的眩暈而已,再回過神來,他已經是他潘兆科了,而不再是他孫女潘陽。


  此時張學蘭還沒意識到,眼前的潘兆科已經非彼潘兆科了,想到方才,張學蘭就是一陣后怕,沒注意到她男人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張學蘭一個勁的絮叨,「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了還不成嗎,那是你兄弟,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以後吃虧了可別賴我沒先提醒你……」


  潘兆科雲里霧裡的豎耳朵聽著,在張學蘭的攙扶下,又重新爬上了床,和張學蘭拱到了一個被窩裡。


  張學蘭頓時嘀咕道,「不是嫌我跟你睡一個被窩熱嗎,現在這又是做什麼!」


  話雖如此,張學蘭還是半推半就的和她男人睡進了一個被筒里,剛才的又打又罵不復存在,眼下跟變了一個畫風似的,夫妻兩個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塊,絮絮叨叨的說些家常話,張學蘭甚至都沒太想明白,明明剛才他們是大幹一仗的,按說他們干仗之後怎麼也得冷戰個幾天互不理對方,現在講著講著話就在被窩裡做了一場恩愛事到底又算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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