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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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羽飛壓根沒想到,自己前腳從帝都星離開,後腳帝都星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巧合嗎?本能的,寧羽飛覺得這不是巧合。


  霍北宸是有意支開他,而謝璟和沈凌煜更像是約好了一樣來到了巴羅星。


  想想這三個人私底下可能在計劃著什麼,寧羽飛莫名覺得後背一陣涼意。


  他不知道這猛然升到心尖上的念頭是怎麼回事,但必須得承認的是,他有些不想面對……


  熒幕上還在直播著帝都星的情況,寧羽飛回神,認真地看了起來。


  元老院得罪了霍北宸,這點兒寧羽飛非常確定,陳岩乾的那事,實在是沒法讓人釋懷。


  倘若只是陳岩這一個渣滓也就罷了,但整個大陳侯爵府都從上而下的*透了,裡面的腌臢事揭出來一兩件都足夠人噁心死了。


  或者該說,不止如此,以大陳侯爵府、大禮侯爵府等世家大族盤踞的元老院本身就爛到根里去了。


  銀河帝國已經綿延數千年,其中的勢力紛爭從未休止過,雖然一直是帝制,但帝權卻並非是□□的,整個帝國的最高權利中樞集中在了多方勢力之中。


  古早貴族霸佔的元老院、皇室帝權、還有被新興貴族扶持公眾而建起的上下議院。


  他們各自掌控著屬於自己的力量,彼此制衡,促使了銀河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緩慢穩定前進。


  但是這幾年,固化的傳承模式的弊端積累到了一定境界,爆發出來之後撼動了這個穩固的三角形。


  先是元老院的胡來霸權,再是皇帝的昏庸荒唐,上下議院也內部矛盾嚴重,三方同時出了事,才導致這些年的戰亂紛紛,外族入侵不止,銀河帝國連遭重創,軍方死了好幾名大將,更加讓三方勢力受損嚴重。


  本來是大家同時掌控著銀河部隊,這下子卻亂成了一鍋粥,根本沒有一個主事的人,若非霍北宸橫空出世,只怕如今的銀河帝國是個什麼模樣都難說了。


  將近二十年的征戰,成就了一個勢不可擋的帝國元帥,卻也讓本就膠著的勢力更加錯綜複雜起來。


  元老院拼了命的派後代去巴林頓戰役中搶軍功,結果這幫紈絝實在不堪入目,愣是沒一個能立起來的,其實,只是扶不起也就算了,偏偏還出了那麼兩三個混蛋到底的,簡直是把元老院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皇室雖然皇帝昏聵,但沈凌煜繼任太子后已經快速收攏力量,再度穩固了手中的勢力。


  上下議院內部的貴族和平民之爭也在謝璟上台後處理的差不多,謝璟處事圓滑,遠勝其父謝欽雲,若非四年前謝欽雲做的那事,謝璟不至於和自己的父親翻臉□□。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他早早上位,以最快的速度將議院穩住,沒讓自己的勢力在巴林頓戰役中做出什麼蠢事,從而極大的降低了損失。


  如今,元老院算是被秋後算賬了。


  那些事被全部掀出來,單單是老百姓的憤怒都足以把他們給噴死。


  霍北宸做事從來雷風厲行,為了一棒子把這幫雜碎敲死,他揪出了一件驚天秘聞。


  這和當年的天蛇暴動有極大的關係。


  其實在天蛇暴動平定后很多年,無數評論家都很疑惑,為什麼向來溫順,與各族交好的天蛇人會突然間爆發出這樣露骨的恨意,甚至不惜將人類趕盡殺絕。


  直到今天,一切都解開了帷幕。


  元老院的渣滓們竟然做了這樣泯滅人性的事!

  天蛇族對於人類來說是非常具有魅力的種族。


  他們美麗、溫順而且極具感染力,他們天生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但因為生性與世無爭所以壓根不會使用這種能力。可即便不使用也被元老院下屬的研究院給發現了。


  當時的元老院已經感覺到了自身勢力的沒落,為了重新振作起來,不惜開始慘無人道的種族實驗。


  為了能夠完美掌控這種力量,他們虐殺了無數天蛇族,把這個生來溫順柔和沒有任何陰暗面的種族徹底逼瘋了。


  之後才有了天蛇暴動……


  那不是天蛇人野心爆發地想要征服銀河帝國,而是想要為慘死的同伴報仇!


  這些盡數暴露出來,整個銀河系一片嘩然。


  寧羽飛定定地看著,心裡湧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刺痛。


  誠然,這些事足夠讓元老院從此消失在銀河帝國,但是霍北宸也將他自己拉下了水。


  平定天蛇暴動,這個被稱為奇迹的封將戰,自此刻成了一場鬧劇。


  他救了不該救的人,所以今天,他重新把他們送入了地獄。


  寧羽飛斂眉,忽然間心情很不好,他隱隱能想通其中的關節了。


  元老院會倒的這麼快,謝璟和沈凌煜絕對在暗中幫了大忙,否則即便是霍北宸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收集到那麼多證據。


  如今的帝國局勢便是這樣,元老院已經是個礙眼的存在,儘快抹殺對誰都好。


  更不要提那些人還死有餘辜。


  這樣一來,謝璟和沈凌煜同時離開帝都星也有了理由。


  他們這是在表態,表明自己的立場,給了霍北宸一個放開手腳的先決條件。


  其實這些都和寧羽飛沒什麼關係,元老院和他有仇,倒了是好事,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開心,心裡堵得慌,難受的連話都不想說。


  謝璟先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輕聲喚他名字:「小羽?哪兒不舒服嗎?」


  寧羽飛頓了一下才說道:「大概是沒適應時差。」他隨口編了個理由,畢竟到底是為什麼不高興,他自己也不清楚。


  謝璟起身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這時候太子開口了:「我送他。」


  謝璟轉頭看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那雙淺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暗色。


  沈凌煜眯了眯眼睛,僵持了一會兒最後他冷笑一聲。別開視線后,他看向寧羽飛,又飛快揚起了迷人的笑容:「小飛,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我帶你去摘桃子。」


  寧羽飛壓根沒注意到他倆私底下的較量,只覺得能讓這兩人不同時出現是件好事,所以胡亂點頭道:「好……好的。」


  沈凌煜不甘心的多看了兩眼,但最後還是先一步離開。


  謝璟伸手,白皙的手指在寧羽飛額間碰了碰,隨後問道:「頭暈嗎?我帶你去做下曦光復療?」


  這是如今最先進也最昂貴的一種舒緩身體的方式,因為巴羅星的特別環境,更是有專門的湛藍色曦療室,聽說不僅能放鬆身體緩解疲憊,還能喚醒肌膚活力,延緩衰老。


  當然也有廣告成分在,但是銀河系那幫有錢有勢的的確比普通人老的慢一些是真的……


  長公主六十多歲了,如今看著也不過才三十左右,由此可見一斑。


  寧羽飛對於這些高科技其實挺好奇的,但他今天實在沒什麼心情,不禁回道:「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覺就好。」


  「走吧。」謝璟拉著他起身,「去曦療室一樣可以睡覺。」


  議長大人這麼說了,寧羽飛也沒再推拒,其實他也不是很想自己回去,總覺得這心裡堵塊石頭的狀態要是獨自一人回了卧室,估計會更憋氣,索性就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謝璟安排事情向來極為妥當周全,寧羽飛下了飛行器才發現,這諾大的曦療室今天竟然只為他們開放。


  好吧……也沒啥好稀奇的,畢竟辰星塔那麼高端的地方,謝璟都常年包下了『鑽石之星』。


  人類對於享受的追求那真是千萬年都不會改變的。


  莫名其妙不太開心的寧羽飛再進入這如夢似幻的空間后,整個人都忍不住放鬆了。


  真特么是……太舒服了!

  明明不是在水裡,卻像是有什麼柔滑的液體在縈繞著,偏偏這些東西還不會阻礙人呼吸,反而是能夠自由出入氣管,從而進到血液,一個循環后再呼出來……


  嘖嘖,寧羽飛服了,真心服了,有錢就是好,在未來世界有錢更特么好!簡直有享不完的好東西。


  見他終於放鬆了,謝璟嘴角含了些笑意,視線更加溫柔了。


  他看著寧羽飛,從頭到尾幾乎沒挪開過。


  在曦療室里是要換上特殊的衣服的,那是一種非常輕薄的衣衫,雖然是長袍的款式,但卻薄到了似乎能夠看清肌膚的色澤。


  尤其領口是鬆散開的,不經意間便會有大片的肌膚□□出來,謝璟看著,很想觸碰一下。


  他渴望這幅身體的溫度,渴望他給他的安寧,更加渴望的是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舒緩的心跳聲……這就像最美好的安眠曲,能夠給他絕對的放鬆。


  曦療室……其實有寧羽飛的地方,他時時刻刻都像是在身處曦療室。


  放鬆下來的寧羽飛卻沒了睡意,他本來就睡得夠多了,那句沒倒過時差壓根是在說胡話。


  他這會兒才察覺到謝璟的視線,低頭看看衣服,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穿的挺嚴實,但的確是太薄了,他從這個角度都能看清謝璟的身體線條……


  穿衣顯瘦,脫衣有料,這形容詞絕對是為議長大大量身定做的。


  咳咳……這腹肌……


  打住!還是別瞎看了!

  寧羽飛清了清嗓子,覺得應該說點啥來緩解下這略微那個啥的氣氛。


  他想了想,還真找到一個話頭。


  只是這幾句話繞到了嘴邊又有些忐忑,適合說嗎?可是又很想問。


  說實話他今天心裡堵得慌,跟太子和議長的那一場爭執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很明顯他們都對他隱瞞了事,而這事他們彼此都知道,但他卻不知道。


  他不問,可能會永遠都不知道。


  為什麼不問?

  現在的寧羽飛也聰明了,他其實可以這麼來……


  「學長。」寧羽飛斟酌了一下后開口,「早上的時候,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突兀地問出口,謝璟回神,用磁感的聲音反問了句:「什麼?」


  寧羽飛只覺得被電了下,議長大人這聲音真是聽多少次都覺得沒什麼抵抗力,但他得穩住,清了清嗓子,他繼續說道:「你說四年前的時候,太子殿下闖進親王府……是有什麼緣由?」


  沒錯,他有兩個問題,但可以交換著問,無論得到什麼答案,都比直接問對方要強得多。


  只可惜,他這點兒小聰明,謝璟怎麼會察覺不到?

  他笑了笑,視線里全是露骨的包容和深情:「我以為你會問我最初接近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把戲一下子被戳穿,寧羽飛倒也沒覺得有啥尷尬的,他的確是好奇,也很想知道,他倆當時爭執的時候就該預料到他一定會問的。


  謝璟也的確是有所準備,他微微俯首,和寧羽飛對視后,輕緩道:「四年前的事我不想提了,你想知道可以去問太子,不過你的另一個疑惑,我可以為你解答。」


  寧羽飛有些意外,但轉眼又覺得這樣也不錯,他想聽聽謝璟說什麼。


  「那學長,你當時是為了什麼而接近我呢?」


  就像沈凌煜說的,只是救了一次便喜歡上,那也太可笑了。要知道,那樣的恐襲謝璟這輩子都不知道經歷多少次了,雖說那次比較特殊,但要說只是那樣便能讓謝璟動心,也未免太牽強了些。


  謝璟頓了一下,半響才輕笑道:「的確不是因為那次恐襲,但我要說,我從第一天見到你就喜歡你的話,是不是更加可笑?」


  寧羽飛聽得懂他話中的意思,但卻又完全聽不懂,想了想,他忍不住打趣道:「學長……我也就長的略微帥一點點,不至於讓你一見鍾情吧。」


  天天照鏡子都能無限提高審美能力的議長大大怎麼會對他一見鍾情,這想想都好笑!


  謝璟也跟著笑了下,但卻很認真地說道:「你很帥氣,很好看,不要妄自菲薄。」


  寧羽飛苦笑道:「學長,別逗我了行嗎?」


  謝璟還想解釋。


  寧羽飛索性問了句:「你覺得我和太子殿下誰好看些?」


  謝璟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你。」


  寧羽飛:「……」這話傳出去,他會被太子殿下的萬千粉絲給亂棒打死好嘛!

  好吧,也許不該拿太子殿下來比,畢竟這倆不對盤。


  寧羽飛又不要臉了一下:「那學長你覺得我和你誰好看些?」


  謝璟直接笑了,更是半點猶豫都沒有:「……你。」


  寧羽飛意識到一個殘酷的問題,難不成這位銀河系最完美的男人是個審美異常嗎!


  好看的是不好看,不好看的才是好看……


  可是小生也沒難看到不好看啊_(:3」∠)_。


  想來想去,寧羽飛還是覺得謝璟在他逗他玩!

  再這麼繞下去,他估計又要被繞遠了,寧羽飛難得雞汁了一把,他嘆口氣道:「學長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問。」


  果然這話一出,謝璟一怔,斂了笑意后,他輕聲說:「其實我從來不在意人的樣貌如何。」


  寧羽飛默默吐槽:這話他信,長成議長大大這模樣,的確是沒什麼在意的必要了,畢竟想找到一個和他比擬的都是極有難度的事。


  謝璟沉默了一下,才再度開口,但這話頭起的卻有些突兀有些遙遠有些讓人摸不清楚他到底要說什麼。


  「從我出生開始,我便不是單純的『謝璟』,而是大榭侯爵府的繼承人,未來的議院議長,需要背負的責任幾乎是在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便壓到了肩上……」


  寧羽飛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段話。


  謝璟用著輕緩的如同澄澈溪水一般的聲音,描述了他的童年他的過去他的成長之路。


  他和沈凌煜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對立面。


  一個是錦衣玉食,享盡萬千寵愛,從出生便尊貴到了極點;一個卻是備受凌虐,自小承受了無數謾罵和毒打,哪怕貴為皇子活得卻像個乞兒。


  沈凌煜的遭遇讓他痛苦不堪這很正常,但謝璟的生活也遠非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般無憂無慮。


  事實上,他的童年是表面光鮮但內里卻緊繃到同樣會讓人發瘋的地步。


  哪怕他有疼愛自己的母親,有位高權重的父親,是大榭侯爵府唯一的繼承人,但也正是因為這些光環,他被賦予了太多的期望,太多的希望,因為這種唯一性而過早地背負了太多的責任。


  他必須優秀,必須完美,必須強大到能夠撐起一切。


  太多雙眼睛在眨都不眨的看著他,太多的權利紛爭在他不懂事的時候就灌入到他的世界,太多的陰謀詭計在他尚且不能保護自己的時候便不斷地在身邊上演。


  大榭侯爵代表著議院,而議院是銀河帝國三方勢力中最複雜的一方。


  大榭侯爵是貴族,但卻從元老院獨立出來,憑藉著在民眾中掀起的巨大影像力,組建了平民擁有話語權的下議院,同時又創立了『新興貴族』得以發展的上議院。


  想要在兩種權利中獲得平衡,歷任大榭侯爵都費勁了心思,絞盡腦汁,所付出的遠遠超過了元老院和皇室的掌權者。


  但不這樣不行,不甘心依附於元老院,不甘心於受控於皇室,所以他們另闢蹊徑,找到了這樣一條路。


  無疑這是非常正確的,握緊了民心,才真正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上下議院的確發展到了能夠和皇室、元老院抗衡,但內部矛盾卻也越演越烈,越來越不可調和,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到了謝欽雲這裡,已經是緊繃到隨時會斷掉,而謝欽雲能做到的只是努力維持。


  所以謝璟成了至關重要的一個繼承者。


  他優秀,議院會更上一層樓,他不行,那就全盤皆輸。


  背負著這樣的重任,謝璟從懂事起便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根本沒法細數,只是想想就足夠讓人頭皮發麻。


  謝璟成長的非常優秀,完美到了讓人無法挑剔的程度,而且他天生有著演說家的天賦,這對於安撫民心調節矛盾來說太有優勢了。


  毫無疑問,他將是一位能夠帶領上下議院走向巔峰的領袖,但是……他有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說出來的秘密。


  這樣緊繃的人生給他帶來了一個無論如何都治癒不了的痛苦。


  謝璟的聲音壓低了很多,但卻十分清晰地響在了寧羽飛耳邊:「小羽,你能想象嗎?連續一個月無法入睡是什麼滋味嗎?」


  這句話問的寧羽飛頭皮發麻。


  一個多月……連續……無法入睡!

  別說是這麼長時間,僅僅是三天他都會瘋掉!


  「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沒遇到你之前,我二十多年的生命,睡覺的時間少到連數的價值都沒有。」


  「……你能體會連續睡眠四小時對我來說是怎樣的驚喜嗎?根本沒法用任何語言去描述。」


  「可是你給了我,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那次野營,我們意外分在了同一個宿舍,在你身邊,聽到你的呼吸聲,你的心跳聲,我睡著了,睡了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一覺。」


  「其實哪裡需要什麼恐襲?哪裡需要你救我一命?僅僅是這樣我已經沒法放開你。」


  「那次野營我永遠都忘不了,永遠忘不了那種可以每夜都能入眠的滋味。」


  「到現在我也弄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可以確定的是,自從遇到了你,我才可以安心入睡。」


  「得到過了再失去,比從未擁有過還要痛苦得多,如果沒有遇到過你,我也許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但遇到了,又怎麼能忍受再次失去。」


  到了現在,寧羽飛終於明白了,他們分手后的第三年,為什麼強大如斯的謝璟會崩潰到那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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