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隻奶娃娃
「別怕，睡一覺就好了。」
在陷入黑暗之前，肖卓強撐著抬手抓住醫生的手臂恐懼的情緒一直在眼睛里打轉，「我…我會死嗎？」
「我保證不會。」
……
「看看孩子嗎？」
青年緊閉雙眼，只有因為緊張而不斷顫動的鼻子透露主人意識尚且清醒的事實。
教授搖搖頭，小聲說道：「孩子哭聲小，先送去嬰兒房吧。」
————
5個月後。
揚州西邊的小商品市場。
青年小心的抱著沉睡的嬰兒，壓低聲音和老闆還價，「我這個相機買了沒有用多久，能不能高一點價錢。」
「小兄弟啊，二手誒，你提供不了收據，3000塊我就收，高點沒有了。」店主抽幾口煙吐霧，端著相機看幾眼，「我這價格算上這片最公道的了。」
懷裡突然一陣抖，青年慌忙的拍孩子後背妄圖讓他再入夢鄉，眉頭緊緊皺著，猶豫片刻道：「3100，買它沒有多久，要不是家裡出了事我也不想把它賣掉。」
現在人咋就這麼愛計較呢！
店主狠狠瞪一眼，摸摸機身，觸感還是冷的，「行吧行吧，就3100。」
……
肖卓握著手機一小沓子錢陷入沉思，右手習慣性的輕拍兒子哄著入睡。
「唉，你什麼都不知道。」輕聲說一句，孩子好奇的轉動烏黑髮亮的眼珠瞅著父親，「啊，嗷嗚。」艱難的說完順便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小眼睛眯成一條線。
等到兒子安穩后，肖卓把它放在購物車裡推著進超市買東西，小孩子的東西都很貴，一罐奶粉就大幾百，吃的還快，在奶粉區停停轉轉好一會，拿了三罐奶粉。
肖一鳴瞪著眼睛看三個大東西落在自己身邊，瞅瞅父親再瞅瞅那三個傢伙，手指從袖子里伸出來就抓過來，可是抓不到，再瞅瞅父親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小嘴一扁就要開哭。
看到兒子的表情肖卓暗道壞了，要哭的節奏，立馬從車裡抱出來放手臂里顛著，「不哭不哭。」
老一輩人都說孩子是三翻六坐八爬，肖卓擦擦兒子的嘴巴，晃著哄，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哆來a夢小玩偶放在面前瞎轉，果然目光就被吸引了，小嘴吧唧兩下伸手就要拿。
將玩偶放在孩子手裡任其撕咬，青年不敢放在購物車裡的，抱著孩子慢慢買。
時而要照顧小孩子的緣故，這一買就買了2個多小時，從超市出來兜里的錢就少了三分之一，多數買的是小孩要用的東西。
肖卓抱著孩子艱難的走，幾步一停到家時身上全是汗，兒子年紀太小，玩一會就要睡覺，把小祖宗小心的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青年彎腰坐在床邊。
睡著的時候也是他最輕鬆的時候，床頭小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屋子年代久遠牆上都已經脫皮，背著光沉陷黑黑的一片，肖卓喝口水掏出口袋裡的錢放進抽屜里，厚度上少了一疊。
「肖卓，在不在家？」
聽出是房主張大媽的聲音，肖卓掖好被角輕聲出去開門，「張大媽。」
「誒！」張大媽進屋一拍青年的肩膀，開心道：「大媽給你找了個工作！」
肖卓倒杯水拉著婦女坐下來，「什麼工作。」
「時代廣場那新開了家理髮店，正好我牌友家兒子在那工作，那啊缺人呢，我一想你這不是正需要工作嗎，就把你介紹去了，明天啊就可以去上班。」
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錢，可上班了，一鳴怎麼辦？
看出青年的顧慮，張大媽拍拍桌子仗義十足，「小卓啊，這孩子你可以白天給我帶，我一個老太婆在家除了打麻將也沒什麼事，你就放心去上班吧。」
「張大媽，謝謝你。」青年道。
「嗨，大媽看你老老實實的想幫你一把，家裡小蘿蔔頭吃的可凶吶，你又沒個收入怎麼養他？」有句話憋心裡好一陣了，婦人問：「小卓啊，孩子他媽呢？」
肖卓下意識的握拳，閉了閉眼，「父母不同意交往，孩子給我了。」
「唉你們年輕人啊，控制不住，苦的可是孩子。」張大媽搖搖頭嘆氣，肖卓看上去就是個大學生，長得也乾淨，偏偏未婚生子。
不過片刻又覺得沒什麼了，現在孩子都早熟，自家女兒85后都說90后也是阿姨了，鬥不過現在的00后，老人家看不大懂現在的社會。
鄉里鄉親說話聲音小不了，估計是聲音大了吵醒房間里的祖宗，清脆嘹亮的哭聲頓時就從屋裡傳出來，肖卓急忙跑到屋裡抱起一鳴擱臂彎里晃，順道拿出枕頭底下的錢出去，「張大媽，這是這個月的房租。」
收了房租送走婦女，肖卓熟練得摟住娃充奶粉，一鳴縮著小手趴父親肩上看奶粉，嘴巴里吐著泡泡，小孩子睫毛很長，還掛著淚珠，肖卓看看可愛的模樣笑笑擦掉，親一口兒子把奶瓶放進小手裡。
抱著一鳴坐在凳子上吹電風扇，肖卓擦擦他脖子里的汗，孩子吃奶吃的很有勁，「嗯嗯嗯」聲不停，是卯足了勁去吃奶，眼珠哧溜哧溜盯著父親。
「據悉，方正集團董事長正陷入離婚風波，雙方官司糾纏半年……」電視里播放娛樂新聞，女主持人講的繪聲繪色，界面突然閃出當事人的照片，男方黑色風衣包裹身子掩藏，保鏢在傍邊躲避記者的拍攝，女方素顏出鏡，那身材就是標準的模特，兩人在照片中多少都是掩蓋自己的。
只一張照片，青年看的手握在一起，立馬關掉電視，頓時屋內只剩風扇轉動的聲響。
青年抱著一鳴在屋裡慢慢的走，手拍著小孩子的背無聲的催睡，不消片刻耳邊吮吸奶嘴的聲音越來越弱，手勁也越拍越輕。
他小心的拿掉奶瓶放在桌子上，拖著肩膀上的祖宗進房間。
……
「肖卓！有客人指定要你剪頭髮！」前台小姐低頭對著對講機小聲說。
「等一下，馬上就好。」肖卓側頭回答，手下動作不停。
大廳里十幾位理髮師統一服飾，黑色馬甲+白色襯衫，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肖卓在哪裡。
青年彎腰環著女士剪好的髮型，笑著說：「你看看還有什麼地方要修的。」
「行，就這長度可以了。」女士對著鏡子轉動頭，說道。
跟著客人出去，肖卓迎向旁邊等候的女生，「請這邊來。」
「剪一點點就成，我不要改變長度。」女生看上去很擔心發生理髮師慘案，還在洗頭就一會一個提醒。
肖卓聞言微笑，「如果我剪過了你就提出來，我動手慢一點。」
說動手很慢果真很慢，肖卓搬來一張凳子坐著慢慢剪，「你是披髮對吧。」握握頭髮，他問道。
「嗯對，偶爾紮起來。」
肖卓緊接著說：「那就打薄一點吧，夏天熱頭髮多了容易蓬在頭上不清爽。」
女生聞言露出糾結的表情，「那你下手溫柔一點，不要打薄太多，以前理髮師給我一打薄就少了，頭髮根本扎不起來。」
肖卓點頭，道：「沒問題。」
20分鐘就能解決的頭髮最後一個小時才完成，肖卓站起來撣去女生肩上的碎發，「你摸摸厚度成不成。」
「成！」女生試著扎了頭髮，面露喜色，「以後我還來剪！」
青年認真想一下，神秘的湊近女生耳邊，「幫忙介紹介紹下次來我給你打折。」
女生拍拍肩膀瞭然，「好說好說。」說完摸著頭髮去結賬。
「你是9點下班吧。」旁邊一位小哥好像忙完了客人，站著問他。
肖卓抬頭看眼時間，無情的講出一件真相，「事實上我現在就可以走了。」
「卧槽，我還要再熬兩個小時！」
「革命尚未成功，我輩仍需努力。」憋著笑拍拍小哥的肩膀，肖卓去後面換下工作服。
今天剪的客人多，回去的比平時晚，肖卓聞聞身上有股做完頭髮后的味道，不算好聞也不算是特別難聞，回家估計得招兒子嫌棄。
果然，肖一鳴見到爸爸回來了先是撲騰兩條短腿從張奶奶懷裡出來，再撲騰到爸爸懷裡，「啊啊，嗷嗚。」有些開心，等到肖卓蹲下來抱住他就開始掙扎不讓抱了，吐著舌頭表達不滿，「噗——噗——」
「一見到你就歡快起來了，小卓啊，他這是不喜歡你身上味道了。」張大媽收拾擇菜籃子，「這小子鼻子倒是靈。」
見到兒子很高興，肖卓摸一把一鳴頭髮站起來拉著他身上拴著防止跌倒的紅繩，「回去我洗個澡。」
見到人要走，張大媽拉著青年，「小卓啊，大媽想說句話。」
「恩你說。」
婦人望眼不斷搗鼓小腿的一鳴，道：「一鳴都快兩歲了，還不會說話，大媽的意思是要不要去醫院看一看，平常孩子一歲多一點就能叫爸爸了呀。」
肖卓拉著繩子不讓兒子亂跑，點點頭，說道：」大媽，沒事，男孩子發育都比較遲，一鳴平時沒什麼特別的舉動，我現在也訓練他的發音，估計不多久就能叫了。」
婦人不知該怎麼開口，「小卓啊，就算是遲了些，我們都有句話叫『說話早的娃走路慢，走路快的娃說話遲』，一鳴學走路也……小區里差不多大的娃現在瞎奔瞎走都不是問題了，你看一鳴現在走路都不穩。」
肖卓低頭看著一鳴。
「也不要嫌大媽多嘴啊小卓。」婦人有些尷尬，任誰家孩子被這麼說心裡也會不好受。
「沒事。」青年蹲下來攔腰抱住一鳴，說道：「你也是關心一鳴，再過一段時間如果他還這樣，我就帶他去醫院看看。」
「有空多留心周圍有沒有合眼的姑娘，你一個男人帶著孩子還是沒有女生順吶，小卓你現在收入穩定混得不差長得也不差，能找就找個。」婦人苦口婆心，「要不你交給大媽，我一定給你找個漂亮媳婦。」
這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做紅娘，肖卓連忙拒絕，笑道：「大媽可別，我現在挺好的，我這還帶著一孩子婚事得懸，看緣分吧。」
張大媽看肖卓的表情就像看一個不開竅的傻狍子，「你這孩子。」言罷腿上傳來蚊子的親吻，一手拿著蒲扇使勁拍，「不早了早點回去吧，你可記著大媽的話啊。」
「誒記住了。」
小崽子正是活潑好動的開端，夾在肖卓胳膊里一陣亂動，肖卓立馬顛顛兩手叉著兒子進屋。
進屋第一件事就是燒上開水，洗澡的時候順道撈上兒子一起。
腹間一道10厘米深褐色刀疤在水裡很明顯，孩子遇水都比較興奮，撲騰撲騰腳就蹬著那塊疤痕，沒有難聞的氣味樂意和父親親近。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你爸爸啊，大媽可說了你白天不愛動。」邊揪著不讓動，肖卓邊說話，一鳴不會說話還不會回答。
「啊嗚。」
給小孩子洗澡很辛苦，好在一鳴不常哭也不怕水，興奮一會就會安靜下來任人擺布。
肖卓靜靜的給兒子洗澡，耳朵里浮現大媽的話，到底是記著的。
一鳴的確是慢了很多，青年抬起兒子頭對著自己，看著特別正常，「爸爸，叫爸爸。」
「啊。」調過頭，一鳴專心摳手。
肖卓對兒子的反應哭笑不得，擦著身子不斷在他耳邊念叨，「叫爸爸。」
「一鳴，叫爸爸。」
「啊……」可算理老子一句了。
「爸……爸……，一鳴，跟著說，爸爸。」青年拿著大毛巾裹著一鳴擦身子。
一鳴停著不動，張著小嘴盯人一會摳鼻子，就是叫不出爸爸的音。
笑著拿下那隻摳鼻子的小手，肖卓湊上去親親兒子，一嘴奶香味，摁著他的臉慢慢說：「爸……爸……」
直覺告訴他要叫爸爸，可就是叫不出，小孩子撓撓頭髮出半天「啊」音。
肖卓停下動作面色期待的看著兒子。
「啊——噗——」
「……」
青年鬆口氣擦掉臉上的口水，淡定的抱著他出去吃飯，「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