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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太上皇吃醋嚇唬人分三成是愛護心

  翌日,賈赦來到大明宮前,戴權早已笑呵呵地等在門口了。


  一見大老爺過來,戴權便緊走兩步迎上來見禮,道:「榮侯可來了,主子一早起來就問您呢,這會兒都不知問了多少遍,連早膳都沒好好用呢。您啊,快隨咱家進去吧。」


  赦大老爺有些受寵若驚,忙客氣兩句,跟上他的腳步。大明宮掌宮內監啊,宰相門前的都是七品官,更別提這位老聖人身邊的紅人了。戴大總管便是對著宗室王爺,怕也少有今日這樣平易近人、熱情洋溢的時候吧?


  只是,大老爺心裡本就七上八下的,此時又見他如此反常的做派,就更是忐忑不安了。老聖人到底是想怎樣啊,他不就是跟祜祜好了點嘛,幹嘛要這麼嚇他啊!

  待到了太上皇跟前,還沒等賈赦大禮參拜,老聖人已笑著想他招招手,道:「恩侯啊,別拜了,快來看看朕這隻小東西的品相如何。這可是朕一眼就看上的,你看看好不好?」


  賈赦仍舊行了大禮,這才嘿嘿一笑往老聖人跟前湊,就見他手上正捧著一隻純黑的小奶狗。小東西大概才出生不久,連眼睛都還不大睜得開,老老實實趴在老聖人腿上,睡得呼呼的。是個漂亮的小東西,一身黑色的皮毛油亮水滑,連根雜毛兒都找不見。


  「喲,這小傢伙兒可真是漂亮。您看它……呵呵!」這稱讚有點乾巴巴的,大老爺實在不懂相狗,也就能誇誇長相了。他邊嘴上誇著小奶狗,偷眼去瞅老聖人的臉色,卻沒想到正對上老聖人帶笑的眼睛,登時便尷尬地扯了個傻笑出來。


  「嗯,既然你也喜歡,那等會兒回去的時候便抱走吧。可得給朕好好伺候著,隔陣子就帶它來給朕請安。」老聖人也不點出賈赦的失禮,只把小奶狗塞到了他懷裡,笑著吩咐道。


  「啊?」大老爺傻眼了,捧著小奶狗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了這小祖宗。心中不免揣測,老聖人這到底什麼意思?一見面就塞條狗給他,是想表達什麼,還是想暗示什麼?

  老聖人卻不管他的忐忑和胡思亂想,接過戴權遞上來的帕子,仔細地擦了擦手。待宮人捧上了茶水,輕抿了一口,才道:「恩侯啊,你這兩三年的表現,很讓朕刮目相看啊。這讓朕不由的反省,當年是不是錯過了你這樣的人才。」說到這兒,他話音一頓。


  「當然,也讓朕懷疑,朕是不是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讓你定要韜光養晦近二十年,只為了不給朕效力。朕有時就感嘆啊,到底,你跟老四的交情是不一樣的,這不他一登基,你就藏不住了,那叫一個不遺餘力啊。嘖嘖,這讓朕看在眼裡,羨慕啊!」


  這話一入耳,赦大老爺便出了一身白毛汗,「噗通」一聲從座上出溜下來,險些連手上的小奶狗都摔了。手忙腳亂地抱著狗祖宗跪好,大老爺一個頭磕在地上不起,卻什麼話也不敢說,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讓老頭子命人把自己拖出去颳了。


  「你這是做什麼,朕可沒有問你罪的意思,不過是自省罷了。」老聖人並不放過他,仍舊端著茶杯輕抿,道:「唉,朕當皇帝那些年,就沒有個體貼的,能給朕那麼分憂解難的,又是水泥啊,又是河工圖紙的,又是海貿船隊啊,又是新式農具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隨時隨地能分憂的。哦,對了,還有那新式炸藥、火器什麼的,多好的東西啊!」


  赦大老爺是真的汗都下來了,一張臉已經慘白,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他到底要怎麼樣告訴老聖人,他不是部分他老人家分憂,實在是他老人家生不逢時,沒趕上老爺他作「夢」啊!祜祜的時機就比較好,他剛做完了夢,祜祜就趕鴨子上架地登基了。


  這就是運氣啊!


  老聖人見把人嚇唬得差不多了,便給戴權使了個眼色,笑道:「看看,我就是發發感慨,倒把你嚇成了這樣。袋子,快將人扶起來,再看看我那小東西傷著沒有。它可是剛落草的,身子骨嬌嫩得很呢。」


  哼,這也是一個小混蛋,若非看在他祖母的份上,朕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老聖人用眼角的餘光瞥見賈赦的狼狽之態,心裡解氣的同時,也不由得暗嘆。當年,他對賈代善夫婦的放縱的確是過了,白瞎了這孩子二十來年的時光。


  唉……


  赦大老爺在戴權的扶持下,顫巍巍地爬起來,蹭在座椅的邊兒坐了,方便自己隨時再跪下。一腦門子的汗落到眼上也不敢擦,只好任它們掛在眼睫上,看上去登時就成了淚眼汪汪的模樣。抱著小奶狗的手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這位祖宗,讓那位祖宗得著由頭髮作自己。


  「恩侯啊,你跟朕說說,老四這回這麼痛快地把海船都給賣了,是不是還留著什麼後手呢?你告訴朕,你小子是不是又給了他什麼好東西?是更好的海船,還是旁的什麼?」老聖人見時機差不多,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人已經嚇成這樣的,若還不說實話,那他就只好下點狠手了。


  「是!」赦大老爺從來都是識相的,一聽老聖人的問話,便蹦起來回道:「回老聖人的話,沒、沒有新的海船,是種機器,安到船上之後便不用人力划槳,還能跑得更快更遠。機器是燒煤的,不但能用在船上,還能用在許多地方。」


  「喔,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啊,那朕得去瞧瞧。你們什麼時候往船上安那機器啊?」老聖人對這個答案還是滿意的,臉上的神情越發和藹了,「你們倒是會打算盤,自己有了好東西,那些破船就當成寶貝一樣賣給那些二百五們。等你們那新船出來了,他們得傻眼不說,怕還得再花筆銀子。改裝也罷,重新購買也罷,都是你們賺的。真有出息呀!」


  說到最後,老聖人已是搖頭晃腦了,神情間滿是對賈赦他們的讚歎。但實際上,他老人家最得意的是自己。哼,再多的小把戲,又怎能瞞過他的眼睛。這不,不過是嚇唬嚇唬,賈赦這小混蛋便什麼都說了。


  赦大老爺強擠了個笑出來,卻是比哭還要難看。他就知道,這老頭子是個老奸巨猾、老而彌奸的老狐狸。他不過是說了蒸汽機而已,人家眼珠都不用轉,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


  這事兒如今既然被老聖人知道了,後面還不知道會出什麼變化呢,也不知祜祜知道后,會不會揍他。想他兩個都已經盤算好那些銀子用在何處了,這若是有了變動,對後面的計劃影響可大了。


  「恩侯啊,這生意做得,也算朕一份如何啊?朕也知道,朕這回沒出什麼力,也就不多吃多佔,你就看著分給朕一半,意思意思好了。」雖說是獅子大開口,老聖人卻笑得很從容,一副『孩子們要孝敬,老子只好勉為其難受了』的模樣。


  「啊?沒、沒一半了……」赦大老爺一聽老聖人那句『恩侯啊』,就覺得腦仁兒疼。果然,這一張嘴就要一半,他老人家咋不幹脆全要走呢?!


  「恩?」老聖人的臉色沉了沉,發出尾音上挑的疑問聲。


  真像祜祜啊!尤其是這上挑的尾音,那是一模一樣的。雖然對著老聖人的那張老臉,赦大老爺沒有骨頭都酥了的感覺,但仍舊險些就答應了。


  「恩侯說,給不了您一半兒。那筆銀子都已經派上用場了,您若實在看著眼紅,我們好歹擠一擠,分潤給您半成當是孝敬,倒還可以。恩侯,你說是不是?」宇文祜尚未到跟前,便先發聲道。


  「半成?打發要飯的呢,最少也得三成。」老聖人眯了眯眼睛,盯著他家老四道。這小子是來跟他老子示威的?昨兒他剛點了點這小子,今兒就反將他一軍,這急性子也不知是隨誰。


  「可以。不過,這筆銀子不能歸入您的私庫,要投入到新的產業中,到時按出資比例算分成。」宇文祜只略一沉吟,便乾脆地答應下來。


  老聖人本也不是為了銀子,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答應了。說完了正事,又有相看兩相厭的兒子在跟前,老聖人便懶怠理人了,揮揮手讓戴權將面前這倆都攆出去。


  養心殿里,赦大老爺坐在竹榻上喘著粗氣,臉上還是煞白的,連汗都沒力氣抬手去擦。宇文祜有些看不過去,摸出隨身的帕子,細細地替他擦汗。又命懷仁去端杯溫水來,塞到賈赦手裡,順便把那隻睡神一樣的小奶狗抱走。


  「父皇知道你往日的頹廢是為何,也不會怪到你頭上,方才不過是嚇唬你罷了,很不必如此緊張。」見賈赦好歹緩過來些了,宇文祜開口勸解道。他昨日就琢磨著,他老子提了赦赦,為的怕就是海船的事。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嚇唬人,看把赦赦嚇得。


  赦大老爺翻了翻眼睛,少氣無力地道:「你當我不知道啊,不過是故作害怕,哄他老人家開心吧。那個……我這也是入戲太深,一時間抽不出來而已。」見祜祜晃了晃手上的帕子,大老爺覥著臉犟嘴。


  「行,你有心了。」宇文祜沒好氣地敲敲他腦門兒,遲疑了一下,解釋道:「關於三成那份子的事,我既代你答應了,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我知道!遠洋船隊跟賣海船的事,我就已經夠招人眼球了。日後等到蒸汽機船出來了,怕是更會成為眾矢之的。他們不好直接跟你對峙,但拿我做靶子卻是不怕的。如今有了老聖人的份子,他們那些人怕是就不好動作了。老人家那也是為我著想,那是疼我呢。」


  對於這個,赦大老爺對老聖人是心存感激的。日後等那起子買了鐵甲海船的人,見了蒸汽機船,必會覺得做了虧本買賣,要找人算賬呢。他們不會想著那船為他們賺了多少銀子,只會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大老爺到時候怕是會成為出氣筒。


  赦大老爺雖然不怕他們,可若是有人能為自己遮風擋雨的,他自然感激不盡。


  這些話,不過一炷香工夫便傳到大明宮,老聖人聽罷便笑了,口中卻嗤道:「哼,算那小混蛋還有點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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