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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水泥成煉丹副產品約會面賈赦見新君

  除夕之日,整個榮寧二府一大早便都忙活起來。今日是祭祖的日子,寧國府賈氏宗祠大開,賈家在京的八房族人都集中到一起,里裡外外站了個滿滿當當。


  赦大老爺看著這樣繁茂的一大家子,心中暗自慨嘆。誰又能想到,不過區區十餘年,這樣的煊煊赫赫幾十年的大家族便會零落。這些老老少少的族人,也不知日後會淪落何方,有沒有安身立命的所在。雖然極盛而衰乃是規律,可賈赦希望祖輩拚命換來的榮光,不要衰在自己手裡。


  這感慨不過一瞬間,賈赦旋即又振作起來。他憑白比別人多了那麼多見識,沒得守不住一個賈家。要知道,他可是有知識的男人,而只是,就是力量!


  祭祖的流程沒什麼可說的,每年都是一樣,一套流程走下來,到了擺宴的時候,賈赦便挨著賈敬說話兒。


  「大哥哥一向可好啊?如今在讀什麼經,煉什麼好丹啊?在觀中可有什麼趣事,跟弟弟說說。」對著這個堂哥,大老爺的心情是複雜的。


  榮寧二府的衰敗,也有他當年行事留下的禍根,即便他在仕途上急流勇退,整日里棲身道觀也沒能讓賈家躲過清算。可他到底心裡是後悔的吧,不然也不會短短几年老成這個樣子,寧願每日留在清苦的道觀里,連過生日也不願回府。


  賈敬懶懶地乜斜賈赦一眼,淡淡道:「讀的是道德經,煉的是三清丹,貧道自在修行,不曾見過什麼趣事。」說話間一板一眼,讓人十分沒有交談的yu望。


  「哦?那我怎麼聽說,大哥哥煉丹時不慎煉出了旁的東西?聽說,有一種粉末一樣的東西,用水調和之後再晾乾,是極好的材料,用來築牆、造屋、修堤等,都是極好的。」大老爺並不以為意,反而湊近他耳邊道。


  「嗯?」賈敬一皺眉,這才帶著認真地看向賈赦,半晌後方低聲道:「你又要耍什麼花招,我如今可是背不起黑鍋了。罷了,說說看吧。」


  他語氣之中帶著無奈,讓賈赦一時間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似的,眼眶有點發酸。大老爺連忙克制住,跟他堂哥附耳道:「就是我新得了一種好材料,只是出處有些不好說。那東西正好是燒制出來的,少不得要托一託大哥哥煉丹的福了。」


  「你這麼些年來自苦,可若不讓皇家看在眼裡,又有什麼用呢?倒不如想些個將功折罪的法子,把那些釘子拔了去,也免得就算是修行,也心中不安啊。」賈赦略一沉吟,接著道:「聖上雖不計較,可到底已經上了年紀,日後換了人當家做主,若是碰上那小氣的……」


  賈敬將話聽在耳里,卻沉默不語。他自知當年在義忠親王之事上,做得頗有些兩面不是人,過後便是想要補救,卻為時已晚。當今看在父祖的面上放過了,可換成那幾個王爺就不同了,說不得什麼時候想起來便會發難。


  只是,如今聽恩侯這話,卻似乎已知道繼位之人,這……賈敬凝神看過去,正對上大老爺炯炯的目光。他沒將疑惑問出口,只道:「時機可尋好了?」


  話雖簡單,但賈敬心中對堂弟卻存著感激。什麼不好說出處,在他看來不過是恩侯為把功勞分潤於他罷了。原他還當叔祖母走了這十幾年來,這小子早就廢了呢,卻沒想到仍是個心中有數的。


  「我這會兒說與大哥哥,不過是事先套個詞兒罷了。時機自然要好好選,我已經有了打算。只等我那作坊建好了,請大哥哥您去指導一二。」賈赦勾唇一笑,舉起酒杯敬向賈敬。


  賈敬默默點頭,與他碰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見他如此,赦大老爺也鬆了口氣。他跟賈政只隔了一歲,卻偏偏自幼跟隔壁府的敬大哥哥更要好些。可當年的那些變故,讓兩人都該了模樣,有些漸行漸遠起來。好在,他還有補救的機會,敬大哥哥必不會再服食丹藥而死。


  放下一樁心思,大老爺便安安靜靜地吃酒守歲,抑或便倚在靠背上神遊去了。賈家如此熱鬧排場的過年場景,再過幾年便不得見了,一則銀錢上不湊手,已撐不起這樣的場面;二則人物離散,聚不得這麼齊整。


  正逢過年歡快的時候,偏偏大老爺頗有些傷春悲秋,越是烈火烹油的場景,看在他眼裡越是凄涼冷落,眼前的一切都彷彿夢幻泡影一般,只要他輕輕一戳,便會煙消雲散了。


  不過大老爺從來都是個心大的,兀自傷感一番之後,便將這股子愁緒拋開了。他等過了子時,受了兒孫與下人的禮,散過壓歲錢之後,便尋個更衣的借口,徑自找個地方打盹去了。白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可不就得養精蓄銳一番。


  歇不到一個時辰,賈赦不用人叫便起了,徑自回了自己書房去更衣。大年初一要進宮朝拜,這兩府夠身份進太和殿的,也只有他這個一等將軍了,就連賈珍也只能排到殿外廣場上了。


  五鼓一過,兩府能進宮的人便已經準備齊備,乘轎的乘轎,坐車的坐車,頂著昏黑的天色向著皇宮而去。


  他們到的時候,宮門還未開,門前卻已經等了不少人。人們左一堆右一群地聚在一起,能分明地看出各自的圈子來。當然,也有一些是煢煢孑立的,就比如……


  「見過肅王爺。」賈赦見到此人便眼睛一亮,快走兩步來到近前便躬身一禮。


  肅王宇文祜本一個人站在那兒,面前猛然出現個黑影,讓他微微蹙眉。待借著燭火看清之後,不由略帶詫異地眉眼一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面前人一番,方才道:「今兒是怎麼了,你竟也敢到我面前抻頭露面了?不是整日扮個縮頭鵝么,怎麼倒改了性子?」


  「王爺這話讓我可無地自容了。」賈赦被人拿話刺了,一點也沒不好意思,覥著臉笑道:「渾渾噩噩這些年,我也是前些日子被祖母在夢裡罵了一頓,才恍然被罵醒了一樣,再不敢想往日那樣混賬了。王爺您看我日後的表現,若是不滿意,您只管罰我。」


  宇文祜明顯不怎麼信他這話,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只道:「既如此,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頓了一下,又道:「改日到我府上來,咱們也敘敘舊。」


  「是,能得您相邀,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定不敢爽約的。您看,咱們約在初二可好?」赦大老爺充分發揮自己臉皮厚的優勢,順著杆子就往上爬了。


  宇文祜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便將身子轉向一旁,擺出不yu再談下去的樣子。賈赦倒沒再往上湊合,識相地退回賈珍的身邊。至於政二老爺,早就撇下他們兩個,湊到幾個文官那裡互相拜年去了。


  「赦叔,您跟肅王爺還有交情呢?怎麼以前沒聽您提起過啊?」賈珍有些驚訝地問,他一直以為這個叔叔從不涉朝堂之事,可看他方才同肅王爺說話的樣子,兩人似乎十分相熟的樣子。


  赦大老爺目光仍看著肅王,神情卻有些恍惚,道:「又怎會不熟,我曾做過他幾年的伴讀,說是從小的玩伴也不為過。只是後來祖母她老人家去世,我回家守孝之後便辭了差事,這樣來往才少了起來。」


  「你也知道肅王爺的性格,那就是個嚴於律人更嚴律己的,我往日那個混賬樣子,哪敢往他跟前兒湊啊?」賈赦有些自嘲地道,目光在黑暗中,仍舊追著宇文祜不放。


  沒想到啊沒想到,皇位到了仍是落到了他的手裡。想想當年兩人年紀尚幼時的孩子話,人家竟是真的做到了,自己卻是失信於人。也難怪會讓他失望,最後落得個充軍邊關的下場。


  賈珍還yu再問下去,便見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忙禁了聲向賈赦點點頭找自己的位置去了。進宮朝拜是要站隊的,以他三品的爵位一點兒也不靠前。


  宇文祜身為皇子,自然是排在最前方的。在感覺到釘在身上的視線終於移開的時候,才不著痕迹地瞥了一眼過去,便看見賈恩侯呲著牙傻笑的一張臉,登時抽搐了下嘴角,忙不迭地把視線收回來。


  四下里黑燈瞎火的,即便有幾個燈籠也是搖曳在風中,猛地對上那麼一張臉,殺傷力還是挺大的。


  大朝拜十分順利,沒有哪個勛貴大臣會在這一天給老聖人找不痛快。直到天大亮了,朝拜的禮儀才算結束,到了宮中賜宴的時候。按說,得賜宮宴乃是榮幸,但在場的所有人對這頓飯怕是都沒什麼興趣。


  寒冬臘月的天氣,御宴就擺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上,別說從御膳房端出來的就不是熱的,單是擺上去盞茶功夫就成冰涼的了。況且冬日裡的菜蔬少,大都是大油大肉的菜肴,待凍涼了之後的賣相就別提了。


  好在大老爺頂著個一品爵,能在太和殿里蹭個座位,至少要比他侄子跟老二舒服多了。


  不過,此時的赦大老爺卻沒心思放在享受御膳上。他時不時便會向御座的方向瞅瞅,嘴裡嘟嘟囔囔地念念有詞著,不知在叨咕些什麼。


  正當此時,就見大明宮掌宮內監戴權走了過來,一路上被路過的眾人紛紛起身致意,戴權也頻頻回禮。戴權乃是老聖人的多年心腹,一舉一動莫不代表聖意,他從丹陛上下來,自然十分引人注意。眾人不知戴權找的是誰,紛紛停下了酒筷,似有似無地看了過來。


  怎麼……找的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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