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瑪麗蘇神14
大廳嘈雜不堪,耳邊滿是尖叫,唐攸好幾次都差點被往外沖的人撞倒,他踉蹌兩步,不管不顧逆流而上,繼續向沙發沖。
爆炸發生后,首先回神的是保鏢,接著是他的幾個哥哥,眾人快速護著老人們離開,誰也沒心思再去關注其他,而他被殷展抓住,拉著出去了。
但他不能走。
因為盒子在奶奶被扶起時掉了下去,雖然他不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麼,卻有一種直覺——那對自己非常非常重要。
「咳咳……」他很快被煙嗆了一下,捂住鼻子在濃煙滾滾的大廳辨認方向,費了一會兒工夫終於回到沙發這裡。
殷展追了來,此刻火光已經燒到大廳,也不知會不會再炸一次。他衝到唐攸身邊:「你想找什麼?」
唐攸不答,焦急地四處摸索,地上滿是酒杯的碎片,他的手被割破,血淋淋的。
殷展提高了音量:「到底找什麼?」
「盒子……」唐攸急匆匆說了一句,緊接著在沙發下摸到想要的東西,狠狠抓在了手裡。
與此同時,酒店又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天花板砰砰地向下掉,殷展掃一眼,發現回去的路都是黑煙,早已什麼都看不清了。他瞥見不遠處的窗戶,便拎起最近的椅子砸碎玻璃,拉著唐攸爬上窗檯,把人向懷裡一摟,二話不說跳了下去。
這是三樓,二人直接砸在了樓下的車上,報-警器不停地響。
殷展緩了幾秒,撐起身看向唐攸,見他雙眼微睜,仍在暈乎,揉了一把頭:「死孩子……」
消防車和救護車呼嘯而至,傷員很快被送往醫院。
殷展只是擦傷,見急救室亂成一鍋粥,便自己用消毒水簡單擦了擦,慢慢到了唐攸身邊,他的手滿是割傷,尤其是右手,因為盒子上有碎玻璃,被他一起抓住了,抓得太用力,碎片已經深深扎進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醫生正小心地取出來。
唐攸靜靜垂著眼,看不出什麼表情。
殷展問:「疼么?」
唐攸說:「還行。」
殷展揚眉:「嗯?」
「……」唐攸老實交代,「有一點疼。」
「知道疼,下次就別這麼作死。」殷展說著打量他手腕的玉石鏈。
那是二人被扶下車之後,他幫著唐攸從盒子里拿出來的,上面最顯眼的是一顆半黑半白的玉石,據說是唐奶奶年輕時從拍賣會上得來的,先前一直放在保險柜里收著,這次唐攸過生日,唐奶奶便挑了幾顆其他的玉石,親手編了條適合男生戴的手鏈,作為禮物送給了孫子。
他耐心等待唐攸的傷處理完,抓著他的胳膊近距離看了看手鏈,發現除了值錢一點、好看一點外便沒有特別之處了,問道:「這值得你冒著生命危險回去一趟?」
唐攸也不清楚原因,默默思考一下,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這是長輩送的。」
殷展無語,忽然問:「送我成么?」
唐攸搖頭。
殷展盯著他:「為什麼不成?現在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唐攸認真說:「這是奶奶給的,我回頭給你買別的好么?」
殷展又看他幾眼,掃見墨藍他們來了,便鬆開了他的胳膊。
爆炸事件已鬧得沸沸揚揚,宴會自然作罷,唐攸的父親和兄長都去處理這事了,母親則陪著老人聊天,幾人都在急診室外守著,其實他們原本是陪著唐攸的,但實在是人太多,亂糟糟的,院長只能好言把家屬勸了出來,
此刻見唐攸的雙手纏滿繃帶,唐奶奶首先忍不住落淚,心疼地抱著他:「你這孩子,下次千萬別再這麼犯傻了。」
唐攸感受著親人的溫暖,急忙點頭,一副乖寶寶樣。
唐奶奶稀罕地掐把臉,轉向殷展和墨藍的方向,叫上他們一起回家,酒店雖然被炸,但不能因這個影響心情,她準備親自下廚給孫子做一碗長壽麵。殷展等人當即同意,跟著走了。
幾人說說笑笑,氣氛重新變得火熱。老人們吃過飯便要休息了,示意唐攸和他們去玩。唐攸乖乖說好,與他們商量一番去了家高級會所,再次狂歡至深夜,最後迷迷糊糊被扶進了客房。
殷展裝作喝醉,也被扶了進來,靜靜等著他們全出去,翻身看著唐攸,把他的手鏈弄了下來。
唐攸含混地哼唧一聲,幾秒后動動身體,滾進了他的懷裡。
殷展:「……」
唐攸伸爪子扒著他蹭蹭,繼續睡。
殷展捏著他的后領向外拉,見他鍥而不捨地蹭回來,便隨他去了,伸手打開床頭燈,認真查看這串手鏈,結果與白天的結論並沒不同,這才重新給他戴上。
他陷入沉思。
這畢竟是真實的世界,菩提鏡的干涉有限,司南的靈魂如果真的在鏡子里,能力應該也有限,所以今天這事到底是不是司南的手筆?難道真是巧合?
可唐攸的表現又確實有問題……他不由得將目光轉向身邊的人,唐攸這時正不知夢見了什麼有趣的事,呵呵笑了幾聲,向這邊團了團,殷展頓時無語。
一場小風波很快平息,生活再次邁上正軌。
幾人狂玩一個暑假,終於迎來了美好的大學生活。
唐攸毫無疑問又成了話題人物,大家見他總和殷展在一起,覺得他們是一對,歇了那點心思,雖然後來得知這是誤會而追了追,但唐攸對誰都不感興趣,直接拒絕了,要是來硬的,還會被殷展收拾,只得遠遠地看著。
南宮燃和墨藍終於修成正果,中途月簡插了一腳,被虐了一頓,死心地回國了。唐攸則一直記得他哥稀罕手鏈,所以轉年殷展過生日,他做了一串差不多的送給他,搞得殷展哭笑不得。
時間似乎一晃便過去了,他們紛紛畢業,有的深造,有的找到喜歡的工作進入社會,只要有時間便會聚一聚。
唐攸和殷展仍維持現狀——到南宮燃和墨藍領證結婚,到龍晏西那二貨無數次嘗試追求唐攸無果后終於死心,到他找了一個漂亮的小女朋友,再到他與女朋友結婚——二人的關係依然沒變。
兩家的人著急不已,唐家大哥唐斯哲更是千里迢迢回國,把弟弟叫到書房詢問他是怎麼想的,和殷展這樣不清不楚算怎麼回事。唐攸睜大雙眼,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他是我哥呀!」
唐斯哲提醒:「沒有血緣關係。」
唐攸想也不想:「但比親哥還親呢。」
「……」唐斯哲說,「就沒有那種心跳的感覺?」
唐攸說:「沒有。」
唐斯哲問:「那你有喜歡的人么?」
唐攸說:「也沒有。」
唐斯哲又問:「你喜歡男的女的?」
唐攸說:「我不知道。」
「……」唐斯哲思考一下弟弟和殷展從愛情直接跳到親情的可能性,默默退散了,他出門找到夙家人,問了問他們這邊的結果。
夙家人一臉慘不忍睹,殷展這時雖然還沒徹底上位,但已經是半個家主了,簡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們能從他那裡問出東西才有鬼了。
唐斯哲深深地覺得這樣不是辦法,與他們一合計,想出了一招先婚後愛。
當然他們的理由是這樣的:唐家的人太忙,不能時刻陪著唐攸,而夙家的家主和夫人決定四處轉轉,也不常在兒子身邊,萬一遇上事需要家屬簽字怎麼辦?所以不如結個婚,以後找到合適的再離。
殷展似笑非笑:「真貼心啊。」
夙家人被他笑得渾身發毛,不停地強調說是為他們著想。殷展沒有多言,私下找到唐攸,詢問他的意思。唐攸高興說:「我覺得挺好啊,省得麻煩我哥他們來回跑。」
殷展一聽便知唐家給他灌了不少迷湯,下意識想點醒他,但話到嘴邊頓了頓,說:「隨你吧。」
二人於是領了證,辦了場婚禮,晚上躺在大紅喜床上聊天。
唐攸直到白天一群人起鬨讓他們接吻才覺得有些不妥,問道:「哥,萬一你找到喜歡的人,對方恰好喜歡你,但看到你已經結婚就遠離你了,怎麼辦?」
殷展說:「不會。」
唐攸不解:「什麼不會?」
殷展說:「我大概不會找到喜歡的人。」
唐攸驚訝:「為什麼?」
殷展笑了笑:「別問那麼多,睡你的覺,以後碰見喜歡的記得告訴我一聲。」
唐攸點頭說好,很快沉沉睡去。殷展靜靜躺了一會兒,身側望著他。
為什麼呢?
因為傷口還沒好。
那時候看著愛人死,身體好像被劈開攪成了肉渣,這太疼了,直到現在他都忘不了這股要將人活活折磨致死的疼。他本想跟著去,後來一想又覺得不甘,他想證明自己是對的,因此與天道作對就成了他目前最大的樂趣。
只可惜某人一直不開竅。
他掐了把唐攸的臉,閉上眼,後半夜才勉強睡著。
他本想試試看菩提鏡見他們領完證會不會放人,結果第二天睜眼仍在這裡,便在心裡嘆了口氣,開始老老實實過日子。
婚後的生活與之前沒有半點不同,殷展知道唐攸是孤兒,所以只要有空便帶著他出去玩,教了他很多東西,然後見他偶爾犯傻整出的烏龍,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十年、二十年……他們仍是這種關係。
兩家的人就沒見過這種奇葩,都麻木了。
殷展也奇怪,他甚至懷疑唐攸會不會喜歡上他,還特意試探過,卻仍沒半點收穫。他沉默地望著唐攸,暗道就算這小子沒談過戀愛開竅晚,這麼久也應該對某個人感興趣,現在這樣就好像……他心裡一突,暗道這簡直就像是沒有情絲一般。
唐攸不清楚他的想法,買好小吃,顛顛地過去找他。
殷展見他吃得滿臉享受,無奈地揉一把頭:「多大的人了,有點出息。」
唐攸笑了笑,亦步亦趨跟著他離開。
醫學發達的好處是人類可以很長壽,他們又生活了幾十年,比當初殷展和愛人在一起的時間長多了,二人雖然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卻很溫馨,有那麼幾個瞬間殷展甚至覺得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但這念頭升起一點便被他壓下了。
這天殷展拎著水壺去澆花,忽然只覺一陣心悸,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他急忙去找唐攸,遠遠地便見他窩在廊下的躺椅里曬太陽,閉著眼,像是已經睡著。
他快走幾步,見他搭在腿上的手緩緩垂了下去,瞳孔微縮,水壺砰然落地。
熟悉的靈魂抽離感終於傳來,徹底昏迷前,他看見唐攸的手鏈在發光,但那太微弱了,似乎只是錯覺,尚來不及仔細查看,緊接著便沉入了意識的深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