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徐氏中年,可謂也是命運多舛,原本這個年紀的女人,正該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說句不中聽的話,徐氏這年歲,若是擺在了現代,也不過就是一個大齡剩女而已,必定不會這樣心如死灰的活著。


  好在如今有了謝朝宗,徐氏也算一下子有了個依靠,平日里管管家裡的雜事,逗謝朝宗玩樂玩樂,安置好一家幾口人的膳食起居,這些她確實做的不錯。只是閑得時間長了些,難免就會想得太多,因此徐禹行的事情,便算是她心口的一件大事兒了。


  謝玉嬌這時候剛在徐氏這邊用過了晚膳,原本是要和徐蕙如一起回去的,被徐氏給留了下來。謝玉嬌方才聽說徐氏去請了老姨奶奶過來,心道大約是要商量徐禹行的事情,徐氏這性子,也不是一般的著急了。


  夏日裡晚上悶熱的很,徐氏房裡放著窖冰,這時候還算涼爽,老姨奶奶一路過來,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自從去年摔了那一跤,她走路都拄著拐杖,現在雖已經好利索了,這拐杖卻離不了手了。


  丫鬟們見老姨奶奶進來,只送了一碗清熱的百合綠豆湯上來,徐氏便拉著謝玉嬌一起坐下,臉上帶著幾分笑,和老姨奶奶先說起了家常。


  徐氏終究也是麵皮有些薄,這事倒臨頭了,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謝玉嬌見她們兩人從謝朝宗長了幾顆牙,一直聊到了外院的貓又生了一窩小的,還是沒往正題上頭靠。她這個急脾氣在邊上聽得都要睡著了,只不耐煩的打了一個哈欠,徐氏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堆著幾分笑,開口道:「今兒請你過來,確實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老姨奶奶其實也憋的心口疼,可這事情徐氏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問,如今見徐氏終於開門見山的說了起來,一雙眼珠子頓時冒出了精光,只笑著道:「你有什麼事情,儘管直說,這一家人還說什麼兩家話?」


  徐氏聽了老姨奶奶這話,心裡越發高興了,原本就是一家人,這下子越發親上加親,可就真的是一大家子的人了。


  「只是想讓你去問問大姑奶奶,她如今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有沒有想過……」徐氏說到這裡,反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一來,大姑奶奶是小姑子,徐氏是嫂子,小姑子收了欺負,和離回了娘家住,嫂子自然光收留,可如今嫂子卻幾個給她張羅親事,反倒讓人覺得徐氏像是容不下大姑奶奶了一樣。


  徐氏又是一個多心的人,這樣一想,反倒尷尬了起來,一時連話都說不全了。謝玉嬌在一旁聽了干著急,只站起來,走到老姨奶奶跟前道:「老姨奶奶,您就回去問姑媽一聲,她願不願意嫁給我舅舅,若是願意,過兩日我就讓母親請了媒婆來家裡提親,你說可好?」


  徐氏正急得熱鍋上螞蟻一般,見謝玉嬌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只鬆了一口氣道:「是是是……就是這個意思,我一時竟說不清了。」


  老姨奶奶一聽,這可是喜出望外,只急忙道:「她要是不願意,看我不擰她的嘴!」說完了又覺得似乎不大妥當,連忙又陪笑道:「好、好,我這就回去問問,這就回去問問……」


  老姨奶奶這是真高興了,居然還沒等徐氏在說什麼,就急急忙忙的起身走了,恨不得這會子就能把這消息告訴大姑奶奶。徐氏站起來往門口看了一眼,哪裡有老姨奶奶的影子了,一早就出了二門了。


  徐氏只忍不住笑道:「老姨奶奶的腿腳難得這樣利落過了。」


  謝玉嬌便也跟著笑了起來:「以後要是姑媽在給舅舅生個一男半女的,老姨奶奶的腿腳還要更利落呢!」


  徐氏最巴望的莫過於此事,見謝玉嬌這麼說,也跟著笑道:「真要是這樣,我就算是睡著了,也要笑醒的。」


  老姨奶奶當夜就把話帶給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思量了一晚上,終也是應了,只補了一句道:「如今謝家還在孝中,她是謝家的閨女,自然也要守著,若是徐禹行願意,等過了謝老爺的孝期,再談此事不遲。」


  沒想到徐禹行聽聞此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徐氏一顆心總算也落地了。


  這年冬天格外的冷,謝玉嬌捧著一個小手爐,坐在書房裡頭看賬本。謝老爺這書房頗大,左右各有裡間,裡面雖然放著四個暖爐,卻還是有些陰冷。靠窗養著的那些肉肉倒是長得很好,天氣好的時候曬得著太陽,一小盆都長出一大盆出來了。


  謝玉嬌合上了賬本,捧著手爐在窗口的地方望出去,白茫茫的一整片。


  外頭幾個婆子在掃地,其中一個婆子家的小兒子去了前線,就聽見她在那邊啰里啰唆道:「八月份的時候,縣衙那邊說往前線捎東西,我做了好厚兩件棉襖讓帶過去,也不知道他穿上了沒有,聽說北邊比我們這兒還冷,可不得凍僵了。」


  謝玉嬌聽了這話,心裡也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周天昊來,可惜她到如今也不知道周天昊的真實身份,上回讓劉福根瞧瞧的打探打探,也是以楊公子的身份打探的。當然這事兒家裡沒有別人知道,劉福根打探了回來,笑著對謝玉嬌道:「打聽道了,那楊公子如今在睿王殿下的麾下,他們據說沒在第一線,正守著京畿外圍,在練兵呢!姑娘您放心。」


  謝玉嬌當時就惱了,橫了劉福根一眼道:「我要放心什麼,他跟我又沒有什麼關係。」


  劉福根卻只是一味的傻笑,如今想想,這事情也過去有一個來月了,眼看又要過年了。


  謝玉嬌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若是有本事,組合一個□□出來,往韃靼那草原上一丟,也就乾淨了……


  外頭的風呼呼的吹著,謝玉嬌覺得有些冷,便下了帘子,不去聽那兩個婆子嘮嗑。只是兀自想道:今年這麼冷,怎麼也沒見康廣壽來化緣棉衣呢?


  謝玉嬌想起這幾個月轉讓房產賺下的銀子,覺得有些漲腰了,只讓丫鬟去把劉福根給叫了進來。


  劉福根穿著灰鼠襖,帶著氈帽,冒著風雪從外頭進來,眉毛鬍子上都染得白茫茫的一片,見謝玉嬌臨時喊了他過來,還以為有什麼急事,一路跑的飛快。


  「姑娘有什麼吩咐?」


  謝玉嬌瞧著他這一身寒氣,指了指牆角的火爐,開口道:「二管家先暖暖身子,有什麼話一會兒說。」


  劉福根靠到牆角暖了一會兒手,身上的寒氣漸漸散去,丫鬟又遞了熱茶來讓他喝了下去,這才開口道:「姑娘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這幾日奴才正在城裡收租子呢,興許明兒就不回來了。」


  謝玉嬌便不疾不徐的問他:「最近縣衙那頭有什麼動靜沒有?」


  劉福根想了半日,以為謝玉嬌又想起了楊公子,想打探他的消息,一時倒是有些為難了,他忙起來就沒關心這事情了,上回聽說還是在練兵,那這一個多月過去,豈不是要上戰場了。劉福根頓時覺得自己這回太失職了,未來姑爺的消息怎麼也沒打聽好呢!這可怎麼跟謝玉嬌交代了。


  「奴才該死,這兩日太忙,竟忘了這件事情,奴才這就去縣衙打聽打聽,楊公子的帶的軍隊,這會兒到哪兒了?」劉福根說著就要下跪,謝玉嬌內心默哀了一句,只鬱悶道:「誰問你他了,我就問你,最近康大人那邊,有沒有什麼事情吩咐?」


  劉福根聞言,稍稍回過一些神來,心裡只奇怪道:以前大姑娘最怕康大人那邊有什麼吩咐,只要聽見自己說康大人三個字,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麼今兒破天荒的,居然又關心起康大人那邊的事情了?這還當真是奇事兒了。


  「最近縣衙那邊倒是沒有什麼事情,今年的稅銀加了,別家都沒按時給,只有我們謝家給的分量最足,康大人還表彰了,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事情了。」


  謝玉嬌聽了這些,一時只覺得提不起精神來,便有些蔫蔫的,隨口問道:「康大人今年怎麼沒來要棉襖。」謝玉嬌說完這句話,頓時自己都尷尬了幾分,心道果然冬天日短,她不曾歇中覺,頭腦都不清醒了。


  劉福根也被這句話弄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揣摩了半日謝玉嬌的意思,才開口道:「不然,奴才明兒去縣衙一趟,問問康大人,今年還要棉襖嗎?」


  謝玉嬌聞言,神色也透著幾分木然,透過窗瞧見外頭雪下的正大,只無奈道:「算了,問什麼問,這時候敢做棉襖,難道夏天去穿?」


  劉福根一味點頭附和,又見謝玉嬌似乎有些憤憤失落之態,便開口道:「不然,大小姐還跟去年一樣,送些布匹過去,如何?」


  謝玉嬌想了想,覺得那時候自己似乎有些小氣,那些白棉布匹也不值幾個銀子,那時候的自己,終究太過精打細算了。


  「罷了,這次你送一些細棉布過去,要上好的細布,天熱可以直接做中衣穿的那種,明白了?」


  劉福根只一個勁點頭,心道大姑娘不愧是老爺親身的,以前沒看出來,如今算是看出來了,這撒錢的本事,和老爺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謝玉嬌把這事情吩咐了下去,心情也頓時好了不少,瞧著外頭灰黃的天色也不覺得胸悶了,只高高興興的,就往徐氏的正房裡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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