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怒其不爭
「貼身玉佩?」周大人眸子一斂,莫非她是……忽而又轉念一想,正色道,「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將他押走!」
見陶織沫緊追了上來,他提起刀背攔住她,面無表情道:「姑娘,我勸你留步,不然我便不客氣了。」
「等等!」陶織沫忙道,「周大人,請你將玉佩交給阿難。」她知道,他並非不講理的人。
他略一遲疑,接過了玉佩,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才交到即墨難手中。
「你、莫擔心!」即墨難回頭看了她一眼,沖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哪怕在這樣的處境,他的笑,仍是那麼純凈。
眾人走後,房內歸於平靜。陶織沫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氏等人不敢多問,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守在她房間門口靜靜候著。
陶織沫冷靜下來后,深覺不妥,她剛剛怎麼會腦子一發熱,就將玉佩給了阿難。若是讓阿辭見到,只怕會像前世那般誤會他們二人。她真是、真是做了蠢事!她居然將南宮辭給她的訂親玉佩送給了其他男子!
或許她只是潛意識覺得,這個玉佩可以保佑人,她希望這個玉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又或者是南宮辭會看在這個玉佩的情面上……陶織沫這會兒懊悔連連。
「阿兄,你起來吧……」門外的雙喜探頭輕輕喚了一聲,她從未見陶織沫這般失魂的模樣,實在有些嚇到她了。
「喜兒,回屋睡覺去。」李氏低聲道。
「娘,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陶織沫沙啞著聲音,抬頭看了她們一眼。
見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李氏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走了進來,輕聲道,「大福,地上涼,你快起來吧。」
陶織沫在她的攙扶下爬了起來,「智掌柜呢?」
「你找、找大智做什麼?」
「我找他有事!」陶織沫突然急急欲出房門,李氏忙攔住她,「大福,你看你如今這模樣!」
陶織沫這才停住,意識到自己未戴帷帽,而且剛剛那般大哭,只怕臉色也是十分難看。
「我去找他過來!」一旁沉默了許久的田熊光開口道。
「大福,先洗把臉吧!我去給你打水!喜兒,去給你阿兄倒杯菊花茶潤潤嗓子。」
待陶織沫整頓完畢后,大智也到了。
「大福兄弟,不知你找我……」
「智掌柜,剛剛你也看到了,他們從我這裡抓走了一個人,我想問下,你可知他們走的是什麼路?若我們現在追上,能否跟得上他們?」此時,陶織沫已經冷靜了下來。
大智略一沉吟,道:「他們自然走的是官道,可是他們連夜趕路,而且在官道上一路暢通無阻,到驛站又有驛員準備好食宿馬匹相待,我們如何能跟上?」
「那、那我們明日起程,可以嗎?」陶織沫想儘快跟上他們。
「大福兄弟,他們捉拿的人犯是秋後處決,若要救人,也不急於這一時。不若等明日我們二當家來了,你們一同上路。而且他身上有通關文牒,在他在,你們行路也會便利些。你今晚不若好好休息……」頓了一下,他低聲問道,「在下冒昧一問,不知剛剛那個朝廷欽犯,與你是何關係?」
「他……是我一個故人,很重要的一個故人,所以,我必需要救他。」陶織沫看他一眼,又有些為難道,「我此行只怕會拖累到你們,不若……你們告訴我路線,我自己上路。」
「誒,大福兄弟說的什麼話,江湖兒女,豈會怕人拖累!」大智一拍胸口,「為兄弟,自然是要兩肋插刀。當年你救了小長歡,我們都未曾報答過你。」
「智掌柜,這一年多來,您對我們這一家子多有照顧……」
「我說大福兄弟,你就別和我客氣來客氣去了,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我回去好好安排,明日等我們二當家來了,就可以上路了。」
「如此那就……一切有勞智掌柜了。」陶織沫心中萬分感激。他們這般講義氣,她怎能不感動。
陶織沫本以為,自己此夜會失眠。可是卻意外的,睡得很香,許是太累了吧。迷迷糊糊地,似有人站在自己床邊,有輕如鵝毛的東西,輕柔地拂過自己的臉……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在她的唇上久久流連……
不知過了多久,又像是有人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她微微皺了皺眉,幾乎快醒了過來,卻只是喃喃叫了一聲:不要……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待陶織沫睡來時,竟然已近午時。
除了眼睛有些腫,她的精神狀態倒是不錯,想是昨夜睡得安穩。
陶織沫匆匆洗漱完,便直奔鏢局,又失落而返,他們的二當家,還沒到。
還未回到院中,便聽到小長歡的哭聲,一進院子,小長歡便奔了過來,哭得滿臉眼淚,「大福哥哥不要走……不要走……你別不要小長歡……」
小長歡午覺睡來后,突然才意識到陶織沫要走了,立刻就跑她房間去找了,一到她房間,看到床上空空如也,以為她已經走了,便嚎啕大哭起來,別人怎麼哄都哄不住。
她哭得這般讓人心碎,陶織沫只能輕聲細語一頓安撫,最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小長歡止住了哭,可還是在斷斷續續地啜泣著。
「放心吧,小孩子重情也薄情,難過上這幾日,很快就會忘的。」李氏安慰道。
「肚子餓了吧?你想吃什麼?」陶織沫繼續哄道。
「我、我想吃麥芽糖……還有紅豆糕、還有蘿蔔糕……」小長歡想起吃的,便忘了哭了。
好不容易,小長歡終於被李氏抱走了。她這邊剛鬆了一口氣,一回過頭就看見阿滿躲在門后,紅著眼睛看著她。在阿滿身後,還有個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的喜兒。
陶織沫撫了撫額,打起精神走過去,一左一右摟著姐弟倆談了會兒,這倆姐弟倒是個懂事的,邊掉淚邊點頭,看得陶織沫心酸不已。
「你們兩個乖乖的,在家一定要聽爹娘的話。」
「喜兒知道,阿兄你在外面,一定要按時吃飯,渴了就要喝水……」其實阿兄要離開,她是知道的。只是,原本定的沒那麼快走,怎知道昨夜突變,今日就走了,這讓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
阿滿這邊不說話,只是紅著眼。
陶織沫搖頭一笑,阿滿這性子,其實是有些倔強的,要是真生起氣來,可以幾天不說話,像個小大人。
「阿滿……」陶織沫捏了捏他可愛的小臉蛋。他扭過頭去,還是不說話,也不看她。
「阿滿,生阿兄的氣了?」陶織沫輕問。
「阿滿,不許這樣!」雙喜斥道,「阿兄都要走了,你還這樣!」
阿滿瞪她一眼,一會兒有些生氣,「你們都見過阿兄的模樣,就我沒見過!以後想阿兄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阿滿說著眼淚忍不住掉了出來。可是爹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他怎麼能哭,連忙站起來跑掉了!
真丟人,還在兩個女孩子面前哭了。他已經知道了,阿兄是個女子,一直以來都是女扮男裝。之前她們瞞著他,是怕他年紀小,不小心說漏嘴,可是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也懂事了,她們還是沒有告訴他!想到這,他又氣不打一處來!
陶織沫只想說……阿滿,你哭真的沒關係,不用這麼難為情,畢竟你才五歲呀!
吃完豐盛的午飯後,李氏將她輕輕拉到一邊,與她說起了昨日被愛琴發現她女兒身的正事。
陶織沫一聽,冷哼一聲,「一百兩?她們還真是會獅子大開口!」
李氏皺眉道:「我姐姐也打了她一頓,可是她性子倔強,就是不肯服輸,現在被我姐姐關了起來,還堵住了嘴。不然,就怕她到處嚷嚷……」李氏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陶織沫覺得不對勁,「娘,你不會真給了吧?」
李氏覺得無顏面見她,別過了臉。
「娘!這銀子真給不得!是人皆貪得無厭,尤其是她!堵得了一時,又如何堵得了一世!這是個無底洞!」陶織沫不知不覺,語氣重了起來。
「中午我給她們送過去了,你爹和我一起去的。放心,她已經立了字據,保證不會說出去。」李氏說著,將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據從懷中掏了出來,「白紙黑字的,寫得清清楚楚呢!你爹也警告了她們,若是敢說出去一個字,就別怪他不顧兩家人情面了。你也知你爹這人,要麼不管,若是管了,絕對是說到做到!」
「不行!這個得要回來!絕對不能給!」陶織沫堅決道,「難不成我們還真的怕了她們家?人善被人欺!她們不過是一班欺善怕惡之輩!」
「大福,你聽娘一句勸。」李氏忙拉住她,「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面,以後我們便與她們再無情面可言。若、若她們以後還敢再來,娘絕對與她們一刀兩斷!從此再無瓜葛!」
陶織沫聽她這麼說,氣得胸口微喘,甩了甩袖子便跑了出去!任憑李氏在後怎麼呼喚,也不回頭。真是怒其不爭!但願!但願李氏真能如她所說,以後與她們再無瓜葛!
陶織沫剛跑出院門,一拐角就狠狠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胸膛!
那人身形穩健,被她這個力度一撞仍是站得穩穩的,反倒是她自己像撞上了一堵牆一樣,眼看著就要往後跌去。
她還未尖叫出聲,便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撈了過去。陶織沫一驚,連忙從他懷中掙脫開來,她腰身纖細,平日全靠寬大的衣袍掩飾,如今被他這麼一抱,只怕會被識穿女兒身了。
待站穩后,她才看清來人。
來人披著一件黑色連帽斗篷,顯得體型高大偉岸,立在她面前,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陶織沫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覆半個麂皮面具,面具眼眸處現出一雙狹長的鳳目,似帶著些危險的韻味。
與這雙鳳目格格不入的是他露出來的下巴,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鬍鬚,濃密的鬍鬚中,一雙薄唇微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