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幽州刺史
這少年將軍入軍營不過一年有餘,卻大大小小參與了邊境近五十場戰爭,每次皆是打得敵軍落花流水。最為有名的莫過於他在弋陽一戰中,僅率領三百親兵便深入敵軍,生擒金兵主將歸來。這一場戰役,已被史官大筆一揮光榮記入史冊。
「我跟你們說呀,這少年將軍不僅文能安邦,武能定國!而且呀,我曾經見過他一面!」來客放聲道來。
「真的呀?聽說他音貌柔和?」他們心中皆有疑問,驍勇善戰的將軍不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的么?
「豈只是音貌柔和?潘安宋玉亦不能比及也!」
「那長什麼樣呢?」旁人好奇問道。
「長什麼樣?將軍之貌美豈是言語所能描繪?怕是聖上的畫師也不能繪出他貌美之一二。」來客毫不掩飾對其仰慕之情。
「說得這麼誇張,那不是比那畫上的仙人還好看了?」
「這個……就是有仙人之姿!唉!筆墨所不能及也,慚愧慚愧,虧我苦讀十年聖賢書!」
陶織沫靜靜傾聽著,偶爾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他已經成為幽州刺史了么,這樣,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打戰了?
戰場上刀槍無眼,陶織沫怕他仍會像前世那樣落個身殘。像他那般驕傲的人,不應該有任何瑕疵,他必須要是完美的。
前世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他說出那麼狠毒的話。那句話說出口,她傷得比他還重。
那幾位來客還在津津樂道,陶織沫這邊卻是笑未收起,愁上眉梢了。
他整頓貪官,只怕會得罪不少權貴,這讓她怎能不擔憂。
菩薩,您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陶織沫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大福!大福!」
耳旁傳來熟悉的呼喚,她明明聽到了,可是身子卻是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娘,怎麼了?」
「大福,你最近老是走神!」李氏皺眉道。
這一年多來,靠著陶織沫釀造的桂花酒和炮製的各色花茶,他們已經賺了不少銀子。現在日子清閑了許多,也不用上山去打桂花了。
以前忙得停不下來的時候她氣色倒還好些,可是自從閑下來后,她反而常常露出疲憊之態,沒客人的時候經常趴在桌上打盹。
「哦,我沒事……可能,可能昨晚沒睡好。」陶織沫輕聲應道。
「哦,你看,這個月賣酒都得了五百兩。」說到這,李氏便收不住笑,五百兩呢!那可是她做夢都沒想過能掙這麼多銀子的,「你看,要不把縣城裡那個店給盤下來?」
這幾個月她們一直在留意縣城裡合適的店面,前幾日她們去看了一家,很是滿意,只是陶織沫卻遲遲沒下定決心,不知在顧慮什麼。
李氏是想:盤下店面后,雖說陶織沫還是拋頭露面的,可至少不用在這茶攤上風吹日晒、吃灰塵了。
陶織沫遲疑了一會兒后道:「嗯,是時候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想在這官道上等,她不知道在等什麼。不,或許她知道,只是一直不敢直視。
這是官道呀,也許,他會騎在馬上賓士而過。也許,也許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好想,好想再看他哪怕一眼。
「那行,今日咱們早些收攤,去看下,價格要是能談攏咱就盤下來吧。」見她終於下了決心,李氏笑容滿面,心中又有些激動與欣喜,她們就快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面了!她滿心歡喜,自然也就忽略了陶織沫面紗下的惆悵。
「嗯。」陶織沫微攏了十指。
秋日快結束了,冬天要來了,她的指尖也有些冰涼了起來。
***
這家店是典型的前店后家,中間有一個大院子,陶織沫讓人在院子下挖了一方大大的酒窖。
後面的住家是個二層的小樓,樓上有一間書房兩間睡卧,她自個兒睡一間,另一間隔成兩個小間給雙喜和滿壽睡,一樓則住了田熊光夫婦。
前店是個布置雅緻的鋪面,只有數張桌子,三兩木櫃,木柜上整齊置放著一罐罐花茶,作銷售之用。
其實這店的位置不算偏僻,只是位處深巷,所以行人較少,店前的小巷清靜幽雅,門前還栽了幾株山茶花,倒是很適合靜心品茗。
午後時分。
冬日的陽光,有些暖心。陶織沫靜靜倚在二樓飛來椅前,雙目失神地看著樓下曬滿花茶的院子,空氣中飄著一股淺淡而寧靜的花香,她的思緒,也隨著花香虛無飄渺起來。
前世與他在山神廟一別,再見已是四年後。
在聽到他歸來的消息時,那一刻她覺得,她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結局,她承受的所有苦難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終於如約前來娶她。可是等她入府後才知道是做賤妾,他的王妃是陶織錦。
入府當天晚上,她大哭大鬧了一場,仍是見不到他人。那些嬤嬤粗魯地攔住了她,她們說,王爺已經與王妃拜完天地,入了洞房了。那一刻,她頹然倒地。她覺得,她心中因他回來而狂喜怒放的花,在那一瞬間全部凋零敗落了。
那一晚的她像個瘋女人一樣,扯掉了一身諷刺的紅色嫁衣,一個人在那紅羅帳象牙床上垂淚坐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姍姍來遲,可笑的是,他竟是想與她圓房!
她當時一個巴掌就狠狠地打了過去,連她自己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是吧,這是她積攢了一天一夜的委屈,不,或許是這四年來千百個日夜的委屈。
她用了十分的氣力,他那張好看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她從未見過他這麼難看的臉色。
這一耳光,讓他們再也回不去從前了。以至於後來那些有心人編排的種種誤會,她都懶得去解釋。
陶織沫以前總是天真地以為,如果他愛你,根本就沒必要解釋這些。現在才知道,有多有必要。只是她的性子呀,想是在那六年裡讓他給寵壞了,無法無天,驕傲到最後……落得那般的下場。
在簪子刺入心口的那一瞬間,她想,他應該如願以償了吧,他終於逼死了她。
可是她沒有摔倒在冰涼的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淚眼朦朧中她看不清他的臉了,只知道有一滴淚落在她的臉上,像刀一樣落下,砸得她生疼。
那一刻,她好想問問他:阿辭,你還恨我嗎?你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