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薛簡看了眼謝涼螢身後的魏陽,朝他一笑。魏陽還以一笑。兩人彷彿早已認得。


  謝涼螢正暗自琢磨著他們二人的關係,冷不丁被薛簡一拉,帶到了他的懷裡。


  魏陽不著痕迹地朝薛簡看了一眼,眼中深意唯有他們兩人知道。


  薛簡打了個響指,兩名伏於暗處的影衛即刻出現。他們一人一個從地上抓起五花大綁的成年男子。


  薛簡踢了踢不住扭動的人,道:「從你們去曾氏那兒時,這兩個人便一直跟著。到了這兒后,我見其中一個要去他處,便給扣下了。」薛簡示意影衛將人帶進蔡滎的宅子去,「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蔡滎正在院中碾葯,聽見動靜后抬眼一看,「怎麼又回來了?」看到影衛手上的兩人後,他皺了眉,「在我這兒捉住的?」


  蔡滎平生最恨有人鬼鬼祟祟地暗中探查他的消息。還不等問到話,就一人賞了一把藥粉,叫那二人不住打著噴嚏。


  薛簡和魏陽知道蔡滎有這招,自然摒住了呼吸。唯苦了不明就裡的謝涼螢,那粉末隨著風吹到她臉上,被她吸了進去。極沖的味道直朝腦子裡鑽,現下正跟那兩個一道打噴嚏。


  薛簡好笑地取了濕帕子給她擦臉,「怎麼也不知道躲一躲。」


  謝涼螢雙眼紅得跟兔子似的,鼻子難受得要命。聽到薛簡的話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因為身上失了力氣而少了怨氣多了幾分嬌氣。


  被瞪個正著的薛簡輕輕咳嗽一聲,理了理下身的衣裳。他取了腰上的短笛,放在身前做遮掩。


  魏陽瞥了眼一臉雲淡風輕的薛簡,嘴角輕扯,露出極淺的笑來。手下卻不動聲色地把謝涼螢往自己這兒拉了拉。


  薛簡知道自己被魏陽給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曾氏原在屋裡喂女兒喝葯,聽見院子里的動靜便出來了。她湊近被綁住的兩人細看,大驚失色,「柳二、柳棋,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兒?!」


  薛簡笑道:「看來也用不著問了。柳家人,曾夫人自是認得的。」


  曾氏奇怪地緩緩點頭,「他們兩個是柳家的家生子,打小就服侍柳元正。只是去年因為貪酒誤事,被我發到莊子上去了。」


  薛簡道:「若是為了報當日的一箭之仇,斷不會在此時暗中窺伺。是柳澄芳讓你們來監視曾夫人和柳姑娘的吧。」


  柳二柳棋打著噴嚏不住地點頭。


  曾氏氣得渾身發抖。她沒料到即便自己已經落到這般田地,柳澄芳還不肯放過她。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非得讓柳家大小姐置之死地不可?


  趁著曾氏和薛簡兩人在盤問柳家下人,謝涼螢湊近魏陽,悄悄地問:「先生你看,今年鋪子的盈利可否在京里租個小院子?不求太大,乾淨安靜即可。」


  魏陽看了眼怒氣沖沖的曾氏,心下瞭然。


  曾氏不可能一直住在蔡滎這兒,到底男女有別,久住怕是會招來是非。不過魏陽卻希望曾氏能住地離蔡滎不遠。她的眼疾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理,輕易離不得蔡滎。


  魏陽附耳道:「京中地貴,不過咱們租個同蔡御醫這般大小的宅子,銀錢還是有的。」


  謝涼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追問:「盈利我還得分謝家一半,分完可夠?」


  魏陽挑眉,他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麼回事。「儘是夠的。不過東家,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見曾夫人也不是那種願意依附人過日子的,東家也不能養她們一輩子。」


  「嗯,這事兒我心裡有數。」謝涼螢對他笑道。


  柳清芳向來內秀,年紀還小的時候曾氏就請了綉坊名師來教她,如今一手綉活兒不說比肩大師,要糊口還是錯錯有餘的。彼時她們剛被趕出府,生活還沒著落呢,自然沒有心思去買布配線。等安頓下來,倒是可以同她們談談這事兒。


  薛簡總不好一直占著蔡滎的地方,便叫影衛將人帶回了侯府。


  三人向蔡滎和曾氏辭別。


  蔡滎試探道:「這次是真走了吧?別回頭再殺個回馬槍。」


  看著蔡滎臉上的表情,謝涼螢忍不住捂嘴哧哧地笑。這個蔡御醫性子頗是有趣。


  三人上了馬車。馬車略小,坐三個成年女子已是擁擠不堪,如今加上薛簡和魏陽兩個男子,自然空間更小。


  薛簡不滿地看著非得擠進來的魏陽,他原還想著趁著和謝涼螢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說點小情話。如今多了個礙事的,自己也不好做什麼動作。


  魏陽淡淡地看了眼薛簡,又朝薛簡和謝涼螢之間擠了擠,盡量分開他們。


  薛簡想起方才被魏陽看穿的糗事,神情不甚自然地把頭扭開。


  謝涼螢一心想著日後怎麼安頓曾氏和柳清芳,倒沒留意兩個男子之間的交鋒。


  到了鋪子后,謝涼螢換回了衣服,帶著清夏就要回謝府。因為送柳清芳去看病,所以時間耽擱了不少,此時已是日漸西斜。


  薛簡將謝涼螢扶上馬車,自己跟著跳了上去,有些無賴地道:「我同你一道回去,到時候就說是我拉著你出去玩兒。你祖父母不會說什麼的。」


  魏陽眯了眼,意有所指地道:「那就請薛侯爺好生照顧我們東家了。」


  薛簡被看得出了一頭的汗,連連稱是。心中念叨怎麼之前不見這位這麼大的氣性。


  馬車剛離鋪子,薛簡就把清夏往外頭車轅上趕。清夏顧忌男女大防,覺得不好留自家姑娘和薛簡同處一室。


  薛簡笑道:「難不成我還會把你家姑娘吃了?」


  清夏看了眼並不駁斥薛簡的謝涼螢,咬咬牙還是撩了帘子去外頭。若自家小姐對雲陽侯有意,自己怎麼好阻攔了這份人人稱羨的好姻緣。


  帘子一放下來,薛簡就抓住謝涼螢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不斷摩挲。他湊到謝涼螢的耳邊,語氣裡帶著蠱惑,「想我沒?」


  謝涼螢被他噴在耳邊的氣息燒的臉紅。心裡暗啐自己,都是做過夫妻的人,還羞個什麼勁。


  薛簡併不在意謝涼螢是否回答自己,從謝涼螢的臉上他已經看到了答案。他輕輕含住謝涼螢的耳垂,含糊地道:「我可是想得緊。」


  謝涼螢羞紅著臉推開了薛簡,摸了摸自己燒得發燙的耳垂,發現自己帶著的珍珠金耳塞不見了。


  薛簡笑嘻嘻地從嘴裡吐出金耳塞,戴在了自己的耳上。他因曾扮過女裝,特地穿了耳洞,如今正好用上了。


  謝涼螢看著戴了珍珠耳塞的薛簡笑臉,仿若回到了前世。薛簡特地尋來一對拇指大小的珍珠,做成了耳塞子替自己戴上。還對自己說,那是南蠻的習俗。以女子為尊的南蠻,男子會將找到的最好的東西送上,若姑娘有意就會戴上,兩人攜手成為伴侶。


  男子的一生都會將戴著自己所贈之物的心愛姑娘奉若神明,宛如女王般。


  薛簡看著神思不知飛往何處的謝涼螢,有些不滿她沒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想起什麼,突然道:「阿螢同你鋪子里的賬房先生倒很是親近。」


  謝涼螢被拉回了思緒,想起魏陽身上種種謎團,不由道:「魏先生……人很好。只是鋪子是謝家的,人也是謝家的。我……」


  謝涼螢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無法告訴薛簡自己不信任謝家,甚至恨謝家。對於鋪子和魏陽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糾結起來。她很滿意靠著自己經營鋪子得利,也很高興魏陽對自己的關心。可這些都是謝家給予她的。


  薛簡把她摟在懷裡,下巴輕輕擦著她的髮髻,「魏陽不是壞人,你可以信他。鋪子也並非謝家的,你大可放寬心。」


  謝涼螢心裡一驚,難道薛簡察覺到了什麼?又驚覺薛簡方才所說的弦外之音,問道:「不是謝家的?!」


  那會是是誰的?難道謝家搶了別人的鋪子給自己?不對,謝家在京中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斷做不來這等事。可自己在京中並無熟識的人,怎麼會有人送鋪子給自己?也不會是薛簡,若是他送的,早就告訴自己了。


  薛簡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沒告訴謝涼螢實話。「不是謝家的,日後你會知道是誰的。現今你且安心做營生便是了。」


  謝涼螢咬了咬唇,知道薛簡不肯告訴自己那必是有緣故的,也就不再多問。想起魏陽,又道:「你同魏先生認得?那日開府宴,長公主也同我提起他。他的來頭這麼大?」


  想起魏陽在自己離開前瞥來的警告,薛簡的頭皮就有些發麻。他心不在焉地道:「我同他認識不久,知道的不多。但想來能被長公主稱讚的必是有獨到之處吧。」頓了頓,還是道,「魏陽不是謝家的人,他不會害你的。絕對不會。」


  謝涼螢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有些捉摸不清裡頭的關係。她倒是感覺出來薛簡和魏陽之間的關係並不簡單。薛簡對自己的獨佔欲很強,這樣的薛簡卻在自己和魏陽接觸的時候並未產生過半分排斥。反而,反而有些像……怕魏陽。


  謝涼螢往後揚起頭去看薛簡,薛簡笑著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心驚膽戰了一路的清夏遠遠見著謝府,就喊道:「姑娘,侯爺,到了。」


  馬車從側門進去,一直到了二道門子。謝家祖母原本還很不滿謝涼螢晚歸,但見到先謝涼螢一步下車的薛簡后,把滿肚子的話給咽回了肚子。


  薛簡扶著謝涼螢下車,朝謝家祖母一拱手,「今日前來未曾帶拜帖,改日下了帖子再來。」


  謝家祖母堆起了滿臉的笑,殷勤地讓今日在家裡的長子過來相送。


  因有薛簡保駕護航,謝家祖母到底沒追究謝涼螢晚歸的事兒。誰見了那樣兒都想得明白,雲陽侯帶著謝五小姐出去玩兒了。想著將二人湊一對的謝家自然不會橫加阻攔,巴不得日日有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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