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科考試的鈴聲響起的時候,監考老師開始嘩嘩收卷子,蘇敏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好像自己此時活在一個夢境裏,那麽不真切。
窗外陽光正好,藍天白雲,色彩分明,是一個郊遊的好天氣。
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走出考場,蘇敏的心裏陡然生出一種眷戀來,仿佛夜間洶湧的潮水,幾乎將她淹沒。
“蘇敏!”不知何時走在蘇敏身後的柳依依掐著蘇敏的手腕子狠狠晃她,隻見蘇敏恍然回神才略鬆口氣,“你怎麽了?叫了你好多聲了都沒反應。”
“啊?”蘇敏有點愣,不好意思笑道,“抱歉,我……在想剛才考試的題目做對沒有。”
柳依依小嘴嘟起來,“我最討厭考試完馬上就對答案的人了,有什麽好想的,做都做完了,多想一會兒又不能讓你多對幾個。”
“恩。”蘇敏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隨著柳依依一路走出去。
“安琪!”遠遠的,看見安琪從另外一個考場裏走出來,雖然是一個係,但是因為學號排序不一樣,所以,安琪和蘇敏柳依依並不在一個考場裏。
安琪還是那麽溫婉的模樣,看見蘇敏和柳依依的時候,唇角微微翹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正是春日鄰家小妹的溫潤模樣。蘇敏一時心裏有些軟,隻覺得這些朋友終有一天會離去,心裏更是不忍,鼻頭有些酸澀,強意克製著自己的淚水,不要輕易流出來。
安琪歪著頭,可愛地看著蘇敏,“小敏,你怎麽了?臉色有些不大好。”
一旁大咧咧的柳依依哈哈道:“你呀,就別理她了,她這是自我過於嚴格要求,總決定自己沒考好。”
“哦。”安琪將信將疑,見蘇敏也沒準備作答,下意識點點頭。
三個女生結伴去吃飯,中途蘇敏問起蕭浩辰,安琪說兩個人也不想粘得太緊,都需要空間。蘇敏這才略略放下心來。終於,安琪不再患得患失,蕭浩辰也懂的進退有度,這兩個人,終於是走到一起了。
蘇敏雖然心事重重,但是不想浪費現在自己能夠享受的美好時光,於是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以後的日子,很快便和柳依依安琪鬧成一團兒。
食堂裏三個小女生鬧得不像樣子,不過大約因為剛考試完,許多人都興奮著,也就沒有過於關注她們這一桌,加上還有別的院係的學生,真正認識她們幾個人的也不多,於是也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來。
正當蘇敏感慨午後好日光的時候,楚水瑤一行人浩浩蕩蕩殺進了食堂,原本和睦的氣氛明顯下降了N個攝氏度,柳依依急忙撇開目光,安琪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尷尬地別過頭去。蘇敏不想破壞此時的好氣氛,於是也極力壓下自己的頭,希望那幫子大小姐趕緊路過,然後自己和柳依依二人一會兒找到空檔再溜出去。
平日裏過得就是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日子,此時,即便沒有看見蘇敏她們幾個,也是一臉傲不可攀的模樣,恨不得全食堂都圍著自己轉就好,然而,一起來吃飯的,自然也有身價不菲的小姐,想要完完全全作威作福,倒也是不行的。楚水瑤明顯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試的緣故,點餐的時候,就牛排幾分熟差點和人打了一架,上菜更是因為盤子裏的香菜擺盤挑剔個沒完。一旁完全沒心思的蘇敏也不由搖了搖頭。
其實楚水瑤家的家底,到還真是沒有到世界首富的地步,也不知道比爾蓋茨家裏,是怎麽個樣子。隻知道她家似乎是靠著父親早年運氣中了彩票,後來又同人合夥做起了生意,這才漸漸有了家上市公司,隻不過至於這公司到底有多大,蘇敏還不甚了解,隻不過再大,也大不過古家去,即便是古漠然,也沒見這麽挑剔的,所以,眼下見著楚水瑤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還真是有種無法言喻的喜劇效果。
看完這出冷幽默的演出,蘇敏飛快地調整位置,隻等這大小姐趕緊用完餐走人。然而,一邊的柳依依已經有些按耐不住,隻想趕緊走人,於是稍微挪了挪凳子,回頭同蘇敏和安琪悄悄擺擺手,示意她先出去,蘇敏會意,擰眉看了看楚水瑤那邊,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可惜這食堂的門口有點兒引人注目,何況還是楚水瑤他們一群人吃飯的朝向,隻不過,那位大小姐現下正仔仔細細挑剔著夥食,希望還沒功夫看過來吧。
柳依依直著身板,眼看就要走出食堂去,也不知道楚水瑤是心情不好還是怎麽的,牛排吃著吃著,叉子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把蘇敏嚇得跳腳,柳依依趕緊低頭就躥了出去。眼見著柳依依成功逃了出去,蘇敏這才送了口氣,可惜,這口氣還沒鬆完……
“我倒是誰呢,難怪我今兒心情這麽不好!”楚水瑤也不曉得是什麽眼風,就這麽眨眼的功夫,就瞥見了角落裏的蘇敏。
安琪一瞬間挺直了脊梁,隻覺得有那麽一股冷電流從上到下掃了一遍。
蘇敏心中悲憤不說,還要硬著頭皮來應付這大小姐,當真心煩得不得了。眼看著柳依依已經脫身了,蘇敏不由給安琪使了眼色,讓她先走。安琪原本有些不願意,眼見著楚水瑤丟下盤子揚著下巴朝著蘇敏走過來,立馬慌了神,趕緊點點頭就撤了。
楚水瑤本身也不喜歡安琪,隻不過安琪眼下是和蕭浩辰定下來了,也就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何況比起蘇敏,安琪實在也算不得什麽,於是,楚水瑤毫不猶豫,扭扭腰,朝著蘇敏大步走了過來。
蘇敏覺得右眼皮直跳,不過該有的氣度還是應該有的,也沒見自己怕過誰,憑什麽人家挑釁,你非得害怕不是,這年頭,穿鞋的害怕光腳的,光腳打不過不要命的,比起這嬌滴滴的弱小姐,蘇敏能有怕的才怪。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蘇敏就淡定了,心裏也不慌,就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等著楚水瑤走過來。
原本,楚水瑤以為自己殺了個措手不及,隻須臾間,便見得蘇敏氣定神閑,那騰然冷傲的氣焰頓時在心裏又弱了兩分,不過麵子上自然不肯還沒開戰就服了輸,於是又吸了口氣,刻意挺直了腰板兒。
楚水瑤那氣兒短的模樣自然沒有逃過蘇敏的眼裏,其實,蘇敏充其量就覺得這丫頭實在是太煩人了,如果真說要拿她當盤兒菜,那還真是抬舉她了。
“哎呦,我說呢,今兒怎麽孤零零一個人坐這兒了,感情是旁的大款這麽快就玩膩味了。嘖嘖嘖,真是可憐呢。”
這話若不是楚水瑤說的,隻怕蘇敏真是要氣得鼻子上冒青煙了,可偏偏出自楚水瑤嘴裏,蘇敏也就不生氣了。俗話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楚水瑤雖然暴發戶出身,現在吃穿用度一勁兒已經能看出是個小資時尚範兒,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張口的那粗俗樣兒,愣是說從窮鄉僻壤的勾欄裏挖出來的,也是有人信的。
如果當下麵對個不是特別熟的人,蘇敏也許還裝得三分矜持,隻可惜楚水瑤於她而言,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於是蘇敏對心底自發的那股子瞧不起看不上的不屑情緒,真真是一點兒裝相的意思都沒有,實打實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看得楚水瑤頭上爆青筋。
“你……”
蘇敏嘖嘖搖了搖頭,心下覺得好笑得不行。
“喂,我說,楚水瑤同學,我倆好歹也掐架掐了這麽些日子了,你能不能換點兒新鮮的事兒說說,每次左不過就是我談戀愛的事情,且不說這談戀愛是個人的私事兒,我看你這熱忱勁兒都快趕上我媽了,我媽都沒有你這麽關心我啊,一點兒風吹草動你都要跑來陰陽怪氣一通。再就是,你如此關心我也就罷了,你的這份盛情雖然我實在承受不起,但是,你這麽巴巴兒上杆子來送我,我不接受也對不起你不是?隻不過,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沒有談過戀愛,這兩個人相處,哪有不鬧小別扭的呢?結了婚的夫妻都有偶爾意見分歧鬧小別扭的時候,何況談個戀愛呢?我說這才和古漠然沒鬧上兩天,你就跟我媽似的跑來指責我,弄得我實在是承受不起您的這份大恩大德啊!你既然說了這話,我也隻好回你一句,有時候,吵架不一定真的就是吵架,說不定,就是一種情趣,有句俗話怎麽說的來著,小別勝新婚,恩,是這句,你應該不會沒聽過吧?”
蘇敏一口一句’‘是我媽’的調調,硬是把楚水瑤氣得七竅生煙,加上她刻意大著嗓門說話,整個食堂聽得一清二楚,周遭女生頓時都拿著別樣目光揶揄地看著楚水瑤。楚水瑤在口舌上一向挑釁不過蘇敏,偏偏這人有時候特別有意思,回回輸偏偏還越挫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