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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提劍刻一碑

  寧殤殺盡陷入瘋魔的活死人,轉身向墓道走去。


  陰竹子在那裡殘喘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一柄斷劍插在他后腰,穿透了他的丹田。


  「寧!殤!」陰竹子恨恨地嘶喊道,他捂著腹部,滾燙的血液沿著透體而出的劍刃流淌,將冰雪地面燒化,「你這心狠手辣的小賊,我父親我母親都不會放過你!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是沒有機會化作厲鬼的。」寧殤溫和地說,他的手握住斷劍劍柄,孽般之力吞噬了陰竹子的解體真氣,他的屍體迅速乾枯下去。


  十幾天前陰竹子指使孟超自爆偷襲寧殤,如今以與孟超一模一樣的方式死去,也是因果相還。


  寧殤將陰竹子的屍體也收進須彌石,陰竹子的實力比他差得遠,他卻始終有種不安的感覺,如今陰竹子終於死的不能再死,他也親眼看著朱毓的腦袋滾落在地,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握著那把沾滿血水的斷劍,腳步輕盈地穿過大殿向人群走去。


  在他腳下,橫著滿地殘缺的屍體,血色蔓延開,染紅了大片的冰雪。


  陰陽澗此次前來雪域的人馬,全軍覆沒於寧殤一人之手。


  寧殤指了指滿地屍骸,邊走邊自然地說道:「來收拾須彌石吧,陰陽澗的人從墓室中得到的是天材地寶和丹藥,雖然吃掉了一些,還應有不少剩餘。」


  眾人不寒而慄。


  炎黃域的九天宗派互相制約,雖然彼此競爭甚至敵對,一般卻不會趕盡殺絕,畢竟同在炎黃域低頭不見抬頭見,一旦撕破臉,兩大勢力開戰廝殺起來,整個炎黃域修行界都要不得安寧。


  然而寧殤是規則外的人。他來歷神秘,殺起人來毫不留情,哪怕面對九天宗派中最強的陰陽澗也從不顧忌什麼,輕描淡寫就殺了他們所有人。


  李劍七看著笑容如春風和煦的少年向自己走來,心裡卻覺毛骨悚然,他也摸不清寧殤此時戰力還剩下多少,但無論如何,李劍七也不敢去招惹。


  他正擔心寧殤會不會提出什麼報仇報酬之類的要求,寧殤已從孟煥的須彌石中取出三件法器扔給李劍七。


  李劍七連忙接住,有些驚訝地問:「寧公子……」


  「物歸原主罷了。」寧殤戲謔一笑,「李兄莫非真把我當作殺人成癮的魔頭了。」


  李劍七心裡暗暗苦笑,難道你不是么?


  「我幫李公子,一方面是與孟煥有仇怨,另一方面確實是有求於人。」寧殤笑道,「離開雪域后,有件事還想請李兄幫忙。」


  「你也看到了,」寧殤揚了揚手裡的斷劍,「我想去劍閣求兩口法劍,價錢不是問題,希望李兄能幫我通融鑄劍長老。」


  蜀山劍閣是劍修的宗門,不僅修劍術也修鑄劍之法。然而劍閣是極少為外人鑄劍的,雖然他們號稱好劍願贈有緣人,但若鑄劍長老有一絲看不順眼,哪怕行天高手也難求一劍。


  李劍七身為劍閣真傳弟子之一,雖然不保證寧殤能否得長老青眼,起碼能夠向長老以求劍之人的身份接引寧殤入宗門。


  「舉手之勞。」不管是出於實力威懾還是解救還物之恩,李劍七自然要先應下來。兩人互相留了傳訊符紙,李劍七便帶離開了遺迹。


  白月曇看了寧殤一眼,皺眉問道:「你要去蜀山?」


  寧殤點點頭,「我的機緣已經到手,答應你的也幫你得到了,該殺的人也殺了,待風流兒出來遺迹也要關閉,我去劍閣求兩口順手的劍,便要正式入修行界歷練修為了。」他在京華悠哉了太久,如今還有三年半壽命,他必須抓緊時間修行到封天延壽。


  白月曇看著寧殤,眼神有些不自然,他遵守承諾幫雪域爭取了三枚令牌的先機,拿到了始祖的功法傳承,她對寧殤的天賦手段十分欽佩,知道只要少年有心正式闖蕩炎黃域,必然會奪走自己和孟離第一天才的名頭。


  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遺迹中見到始祖,更沒想到寧殤的身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雪無晴是崑崙雪域的始祖,甚至是天上的神仙人物,而寧殤被她收為弟子,即使只是最沒有存在感的記名弟子,也足以成為崑崙雪域輩分地位最高的人。


  不僅自己這個聖女,甚至雪域的宗主也要稱寧殤一聲始祖。


  她這樣想著,不由覺得恍然若夢。


  她回過神來,對寧殤說道:「在此之前,你要先隨我上昆崙山。」


  寧殤點點頭,他拜雪無晴為師,雖不能對外人宣揚,但崑崙雪域是雪無晴一手創建,不算外人,於情於理都應該知情。


  一炷香時間后,風流兒從墓道中姍姍而來。她依然巧笑嫣然,輕盈如風,看不出絲毫情緒。


  寧殤笑著迎上去,風流兒看著滿地屍體問道:「你這殺胚,把陰陽澗的人都殺光了?」


  見寧殤點頭,她微微一笑,聲音極輕地說道:「都殺了也好。」


  寧殤明白她的意思,風流兒因果分明,不會妄造殺孽,卻也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她會如此說便不是無的放矢,寧殤與陰陽澗有不為人知的淵源,萬一陰陽澗的人回去后沿著自身因果算出些什麼反而麻煩,既然陰陽澗弟子已經被陰竹子下咒生不如死,殺之便算不得造孽,徹底滅口反倒省了許多隱患。


  此時楊真與白月曇分配完從陰陽澗手中得來的戰利品,白月曇將一顆須彌石交給寧殤,白月曇知道以寧殤的天賦不會用靈草丹藥強行提升修為,所以須彌石里均是一些輔助性的天材地寶。


  楊真整頓完冥盟人手,走過來對寧殤笑問道:「寧公子是否已經決定了離開雪域和蜀山後的行程?」


  寧殤道:「楊兄想必也知道我不會去冥都為官的。」


  楊真從最初見識到寧殤天賦之時便有拉攏之意,難免有些遺憾,但與寧殤一路行來,卻也知道,似寧殤這樣資質逆天性情放肆於規則之外的人絕不會被官場束縛。


  寧殤想了想說道:「中原的修行道大同小異,我已經見識到了,此時有些嚮往奇巧之道,最好能與神魂方面有關。楊兄見多識廣,不知可有什麼好去處能推薦給小弟?」


  真靈無時無刻不在被孽般圖消磨,寧殤必須儘快開始《雪墮冥神經》的修行,並從中找到穩固真靈的方法。


  中原的煉神之道失傳,寧殤便要去別處尋找。風流兒的情報雖靈通,卻局限於現今時期的消息,而楊真身為炎黃域土著,又是冥都年輕一輩的老大,對炎黃域的歷史和機緣想必了解更多。


  楊真說道:「這樣的話,寧小兄弟不妨接一單生死簿。」


  他想拉攏寧殤不可能,但與其交好卻有必要。楊真一方面尚還年輕需積累修為,一方面也是避嫌,但他日後必然要接手大冥官場,而待到那時寧殤必然已是炎黃域舉足輕重的人物。


  楊真想提前讓寧殤和大冥結些因果,更重要的是,這一宗案子與李簾兒家有關,楊真希望能夠早點解決。


  寧殤沉吟幾息,便說道:「也好。不知楊兄手裡是什麼任務?」


  生死簿是大冥官方設立的冥丞閣發布的任務單。完成不同品級的任務會得到不同數額的賞金,在炎黃域是各宗派修行者都會採用的日常歷練方式。


  上次陸子逸前去找軒轅晨僱用殺手時,寧殤若不接軒轅晨便會將任務發布到生死簿上去。


  「是一個七品任務。」楊真說道,生死簿的任務品級對應修行者的修為境界,七品任務只有接單人修為達到開天境冥丞閣才會發放相應的任務。但楊真地位特殊,寧殤的實力更特殊,破例發放七品任務也無不可。


  寧殤點點頭,他的實力已經可以匹及尋常開天初期散修,而且七年積累深厚,隨時可能再做突破,七品任務正合適。


  「寧小兄弟可了解過南蠻的雲夷巫地?」楊真道,「雲夷奇淫巧術極為詭譎玄妙,而其中如鬼降頭和詛咒等等不少秘法都與控制神魂有關。」


  寧殤點了點頭,楊真身為炎黃域地頭蛇,提出的劍意十分可行,南蠻雲夷確實適合尋找神魂突破的機遇。況且雲夷有一片雨林,其中妖獸不少,去那裡歷練的話,對淬血鍛體的提升也頗為有利。


  「雲夷由數個大部落統治,獨立於大冥王朝之外,與大冥邊界有過戰爭衝突。但是去年禮部曾與雲夷達成停戰協議,大冥與雲夷第一大部落滇族和親聯姻。原計劃中滇族會在今年六月將部族的巫女送入冥都,然而巫女卻在兩個月前突然失蹤了。」


  「冥丞閣一方面發布了任務尋回失蹤的滇族巫女,一方面已經在做第二手準備了。」楊真說到這裡不由苦笑起來,「滇族除了巫女只有一個夠資格與大冥結親之人,可那是個男人,我父親從朝廷打聽過消息,如果巫女再不回來,堅持聯姻的話,朝廷會將李簾兒冊封公主下嫁雲夷。」


  寧殤眨了眨眼,原來是這樣,難怪楊真這麼上心。


  他看著楊真滿懷希冀的眼神,笑了笑道:「既然事關楊兄的終身幸福,我接下就是。」


  楊真對他如此痛快也頗為感動,「若寧小兄弟能找到那滇族巫女,到冥都找我交付任務便可,賞金我會讓冥丞閣稍作提升。」


  寧殤應下,楊真從須彌石中取出生死簿,那是由特殊材料製成的靈紙,水火不侵,一式兩份,能引動契約之力。寧殤簽了名字,將生死簿收起,雙方一同出了墓道,從太玄石棺槨中出來,重見天日。


  寧殤微微眯起眼,神識散布開來,感知到太玄石棺槨正瘋狂吸納天地之力,六道輪迴的陣法已經運轉,大概是在聚集能量,要為麟離療傷了。


  風雪愈發狂暴,視野所能看到的範圍越來越窄,這座遺迹用不了多久就要徹底崩潰,而麟離則會沉入昆崙山腹中,閉關恢復修為。


  這樣氣魄恢弘的手筆,就要隨著機緣的消失而灰飛煙滅,眾人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嘆。


  寧殤看著陵園那座巨大的無字雪碑,忽然心有所思,提著斷劍飛身而起,躍到雪碑前方。


  逍遙遊身步運轉,寧殤腳踏寒風而行,手中斷劍舞動,他的身影在巨碑上遊走,猶如一點墨跡在雪白的宣紙上流動。


  片刻之後,寧殤從碑上滑下,哈哈大笑,隨手將斷劍丟棄在雪中,拂袖而去。


  「小祖宗會玩。」畢邪敲打著巨碑嘖嘴讚歎道。陸子逸用手摸了摸雪碑,卻在感嘆雪碑的硬度和寧殤劍意的凌厲。


  風流兒看著寧殤的背影,臉頰陷下一個小小的酒窩,眼中卻有難以辨明的神色一閃而過。


  白月曇和楊真看了巨碑一眼,沒有多想什麼,知道是少年童心大發,轉身跟著寧殤走進無盡白色的天地,身影漸漸消散在這風雪中。


  那座三百丈高的雪碑上,深深刻著寧殤銀鉤鐵畫的字跡。


  他的字,橫豎如寧笑秋一般筆鋒凌厲,觸目間似有劍意刺痛眼底,彎鉤卻似葉錦眉的刺繡輕柔寫意。


  他的筆畫中緩慢地滲出紅色的液體來,如血水一般將字跡暈染得鮮明。


  「寧殤立於此地。」


  隱南陵他立下小石碑,不葬人而銘舊事,將過往深深埋藏。而今他在這千堆雪裡把先人皆葬,提劍立下第二塊碑,不葬人而刻思念。


  是碑,亦是一句無聲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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