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殺師> 第四十二章 崑崙碎,雪陵開

第四十二章 崑崙碎,雪陵開

  【剛才是補昨天的,這章是今天的更新】


  三月初一是無月之夜,當皎白的神芒懸於中天,便無物可與之爭鋒。


  這是最後一枚令牌的現世之日。又一個不寧之夜。


  疾風呼嘯,暗器如同暴雨傾瀉,破空而來,寧殤擰身一甩,從頭到頸肩腰腿,身體逐步卻飛快地騰空旋轉,他雙眼微微一眯,反身間雙劍出鞘!

  鏘鏘鏘鏘……


  寧殤十二劍連環削出,金鐵交擊之聲鏗鏘嘹亮,寧殤復又一劍挑開對手攻擊,向前一遞刺破其咽喉。


  割喉對常人是致命的重傷,但修行者恢復力強大,那人捂著汩汩冒血的脖子後退,緊隨其後又是一波人替換上來,拳腳刀劍劈頭蓋臉向寧殤招呼過去。


  回應他們的是劍光,流轉間清逸又清冷。比之往昔,雙劍揮灑愈發自如,真氣的威能遠超真氣雛形,每一劍出,都帶起撕開風聲的吟嘯。


  寧殤雙劍運如行雲流水,小臉上笑容爛漫無邪。


  「他居然達到了承天巔峰!」在其身邊不遠處,孟煥面沉似水。時隔半月,寧殤吞噬孟超那有如魔神降世的一幕猶還歷歷在目,那一夜這個蒼白少年在太多人心裡留下了陰影。


  當他得到寧殤未死並突破承天的時候他心裡就有些不安,但他以為寧殤抵擋了孟超自爆一擊總要卧床養傷許久不能正面參戰,像陰竹子此戰便沒有出手,他被畢邪折斷胸前肋骨,縱有靈藥療養也怕稍有劇烈動作便會重新撕裂傷口。


  但他註定要失望了。寧殤突破境界步入中三天,沒有傷勢只有肆意揮灑的活力,僅表面上看,寧殤的實力已經真正追及了甚至超過了自己。


  這一場角逐,陰陽澗死去了本該是強力底牌的奪天后期孟超,而崑崙雪域寧殤破境又聯合了冥盟實力大漲,他已經無法帶領陰陽澗鎮住場面。


  孟煥甚至不敢親自上前與寧殤正面對抗,他這裡已經是不可突破的最堅點,孟煥只是讓手下人前去牽制,想要追趕白月曇只能從其他人處盡量著手。


  想到這裡孟煥不禁要咬碎鋼牙,為什麼雪域的人運氣如此之好,碰巧又在祭台出世之處?


  他的目光掃過寧殤和風流兒,寧殤的陰陽法則比陰陽澗弟子更為精妙,想來用於推演也未嘗不可。而上次在石橋用弓箭與自己碰硬的風流兒,此次卻大改戰鬥風格,小巧黑箭握在掌中,一點一刺無不命中對手破綻,分明是星辰大衍一脈的獨特戰技。


  他雖然同樣修行陰陽推演,卻未能從前幾次出世地之中發現規律。圍繞昆崙山的東西南北嶺均有過令牌出世,只是未有重複,雪域,或者說寧殤幾人,如何能確定下次令牌出世地點的?

  他當然不會知道風流兒的推算方法,這六次出世地的位置,其實處於以崑崙主峰為中心的天道法則線上,每次會向內旋進一個節點,從距離到角度的設計均妙到毫巔,分明有規律卻讓人難以揣測。寧殤自己也曾嘗試用《周天易心訣》算過數次,均無果告終。


  當風流兒狡黠笑著說出答案時,寧殤無力地給了風流兒一個服字。


  這六個點的分佈形狀,恰恰與風流兒臉上的從上數下的六顆黑痣吻合。


  寧殤終於如多年前玩笑所說拿到了風流兒臉蛋的拓片,他不知道風流兒的痣究竟代表何種法相,只是面對著拓畫著它的宣紙,覺得這七點的排布太奇詭,越琢磨越要沉溺其中。


  這也是為何風流兒眉眼雖美,卻從來無人在意的原因,凡間根本沒有人能把目光的聚焦點從她的黑痣上移開,去看看少女的容顏。


  天地大道,素來是玄之又玄。


  白月曇拂袖曼舞,拾級而上,三千青絲被勁風撩起,向第六枚白玉令牌迫近!

  破境之後,寧殤的實力已經超過了白月曇。但走石階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事交由白月曇就好,寧殤則帶人封鎖祭台底部。


  守在祭台下的不只是寧殤幾人和雪域那些根基不實的外門,有冥盟的幫助的確防禦穩固了不少。寧殤和孟煥不相照面,阻攔他的人足足數十,一人退下一人頂上,竟與孟煥對付寧殤的法子一般無二。


  孟煥不用想也知道是寧殤故意反過來噁心他的。寧殤實力之高強蒼闌城有目共睹,如今他的安排,雪域冥盟的修行者莫敢不從,偏偏這地位還是因戰勝他孟煥而得來的,讓孟煥一口氣鬱結在心,真氣運行都不大流暢。


  待到孟煥不顧一切地爆發真氣罡氣以金剛之身生生撞開面前數十攔路之人,衝破防禦圈時,白月曇已然走過階梯的大半段,令牌的歸屬已無懸念可言。


  「走!」


  白月曇在破碎的祭台上飄身而下,無數晶瑩的冰屑在她周身飛舞。寧殤微微一笑,右手揮劍將面前的對手逼退,左手劍向既定的方向一指,身法展開化作一道殘影徑直離去。


  雪域以及冥盟的眾人亦紛紛從戰鬥中抽身而退,跟隨在寧殤和白月曇身後疾行奔走。


  眾人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們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得到第六枚令牌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何必不顧形象跑得如此乾脆……不等六令盡出后遺迹顯出徵兆?


  而陰竹子已對陰陽澗下令喊道:「跟住他們!」


  哪怕陰陽澗在推演方面一貫自信,陰竹子仍不得不承認寧殤他們的手段更為高明,陰陽澗推算不出的事他們未必沒有其他方式得知。不管他們去往那個方向有何目的,盯著他們總不會有錯。


  寧殤和風流兒白月曇在前帶領著雪域,陰陽澗眾人則在後緊追不捨,迅速向昆崙山主峰奔行而去。


  寧殤覺得腳底微微一涼,低頭看到一道藍色長線從腳下游過,好像蟄伏於地下的龍蛇。


  就在這一刻,寧殤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崑崙上空,萬里雪域,無盡威壓瘋狂席捲,天穹顫抖,崑崙戰慄!


  蒼莽,冰冷,它壓迫著方圓萬里內一切的生靈,哪怕魂魄也欲因之而凍結。


  六道森白的光柱衝天而起,正是六次令牌出世的地點。而緊隨其後,一條條冷藍色的線條在這六個點之間延伸生長,便似冰蛇緊貼在地面上急速爬行,而後匯聚到一點。


  這一點,在寧殤所指的方向之上,也在風流兒第七顆痣放大拓印的位置之上。


  這一點,在昆崙山的主峰之巔,也在崑崙雪域山門的祭壇之巔。


  當藍線盡數聚集於那一點之上,第七道光柱轟然爆發,震得人眼球疼痛,耳膜出血!


  轟!轟!轟!

  彷彿被這道光柱抽去了支撐,六千丈高聳入雲的主峰轟然崩裂,亂石滾落,雪崩澎湃,整個昆崙山都在天塌地陷中逐漸下沉,揚起漫天煙塵白雪!

  「這……這真的只是封天強者遺迹造就的異象嗎?」


  無論雪域冥盟還是陰陽澗或其他門派,所有人都驚駭甚至有些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昆崙山一丈一丈地倒塌。白月曇也忍不住焦急地看向寧殤,雪域的宗門還在主峰上,根據宗內記載始祖的確只是封天實力,可這異象的強大太讓人不敢相信。而且在白月曇想來,她不應該毀掉千年前她一手建立的雪域才是啊!

  寧殤眯起眼睛,依然不動聲色。


  寧殤修行七年多來尚還是第一次參與機緣遺迹之事,但沒見過卻不意不了解,受天道限制,哪怕是生死真人也不會真這樣把下界的山脈連通其上的生靈盡皆摧毀,否則將罪孽纏身折損氣運甚至遭到天罰。


  眼前的這一幕,八成並不是發生在炎黃域真實的世界中,也許他們在不自知之時,便已進入了雪域始祖的遺迹之中。


  轟!

  塌陷隨後傳導到眾人所在的山嶺,地上堆積千年的厚雪被狂暴的震動之力掀起,蒼涼的白色充斥整片視野,將其餘一切都模糊隔絕!寧殤不斷調整腳步以適應腳下地面的動蕩下陷,一邊以神魂之力向外感知,卻被周圍躁動的天地之力生生打斷在兩丈之內。


  僅僅幾息時間,天地之力漸漸平息,漫天白雪落地而後歸於沉寂,而原本連綿巍峨的昆崙山,已被徹底夷為平地!

  片刻之間,滄海桑田。


  寧殤身邊的人在風雪散后全部消失,他一襲黑袍獨自站在無人的雪地,放眼望去,只有滿眼不吉利的白。


  ……


  ……


  風雪聲低迷,嗚咽著無名葬歌。


  雪地光滑平整得出奇,寧殤每走一步出去,前一步留下的腳印便會迅速被新飄下的偌大雪片淹沒,了無痕迹。


  天地之力都在酷寒下被壓製得微微凝滯。若是僅憑護體真氣禦寒,奪天強者也很可能要被凍成一具殭屍。


  寧殤恍若未覺,他抓起一捧雪揉碎在眉心,試圖以涼意緩解腦海中的痛楚之意。方才他試圖將神識感知外放,滿世的冰雪幾乎要將神魂封凍,感知擴散不出三丈,竟不及肉眼望得遠。


  但是神識張開的那一瞬間,寧殤還是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純粹又冰冷得讓人心悸。


  不是真氣元氣罡氣魂力,亦不是孽般煞氣,寧殤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竟分辨不出。


  他聽著風聲雪聲,有些失神。


  「乾坤屯蒙需訟師,比小畜兮履泰否。


  同人大有謙豫隨,蠱臨觀兮噬嗑賁。


  剝復無妄大畜頤,大過坎離三十備。


  咸恆遁兮及大壯,晉與明夷家人睽。」


  寧殤愣了愣,伸手撥開眼前的飛雪,他看著不遠處朱紅的長廊,翹起的琉璃檐角宛如鳥雀張開的羽翼。碧衣的女子坐在亭廊里一針一線綉著花,嘴裡有一搭無一搭地哼著歌訣,雪花飛旋,卻不會臨近她的身體,只是作為絕美的薄幕襯在她身邊。


  寧殤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輕輕跟著唱道:

  「蹇解損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繼。


  艮漸歸妹豐旅巽,兌渙節兮中孚至。


  小過既濟兼未濟,是為下經三十四。」


  《易經六十四卦歌訣》,這是他幼時用以啟蒙的道典聖言。他從咿呀學語唱到九歲修習《周天易心訣》,不是因為歌詞如何奇妙,而是喜歡教他唱歌的人的唱腔和聲音太美好,太讓他著迷。


  碧衣女子放下手中刺繡,伸手摸了摸寧殤的頭,她的手指拂過寧殤黑白交織的長發,微微蹙眉問道:「冷了?」


  寧殤顫抖了一下,他慢慢地抬起手來,撫摸著女子微皺的娟秀的眉,那雙眉是絲線一針針綉成,在皮膚上下顯隱,精緻得讓人心疼。


  「老娘……七年了,我早就不會再怕冷了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