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難產
此刻的謝玉湖嘴裏咬著軟布,麵白如紙,渾身濕透的躺在床上。
痛!
真痛!
一波又一波,如潮水一般,無休無止,無盡無息!
像是要生生把人撕裂一般,所謂人間地獄,不過如此吧!
嘴裏的軟布被人拿走,薜姨娘含淚喂了她一口參湯,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小腹一股劇痛襲來,隻來得及發出聲慘叫。
慘叫聲中,玉淵衝進來,死死的握著她的手,“二姐,你要堅持住。”
謝玉湖眼眶一熱,淚落了下來。
“哭什麽哭,給我用力!”
玉淵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衝她大吼,“聽穩婆的話,讓你使勁,你就使勁;讓你休息,你就休息!”
“阿淵,……我……我會撐下去的!”
“那就對了!”玉淵吼得青筋暴出,眼眶滿是血紅。
……
東方,破曉!
黃昏,日落!
李錦夜從衙門裏出來,青山迎上去。
“如何,生下來沒有?”
“還沒生下來!”
李錦夜驚得眼皮直跳,“都一天一夜,怎麽就還沒生下來?”
青山搖搖頭,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他可說不上來。
“虛懷從宮中出來了?”
“回爺,還沒有!”
李錦夜眉頭一皺,當機立斷道:“不回府,去宮裏,我去請!”
“是!”
馬車疾馳一盞茶,已到宮門口,遠遠就看到江鋒還等在門口。
李錦夜跳下馬車,“江鋒,你回去吧,虛懷那邊我來想辦法!”
江鋒一聽這話,暗道不好,怕是二小姐還沒生下來。
……
“奶奶,到現在還沒生下來,怕是危險了!”
翠兒急得不行,“就讓奴婢去趟侯府吧,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三爺回來,還不把奶奶給恨死!”
沈青瑤心裏也是急得不行,臉上卻還端著。
“這與我也說不著的事情,這理就算說到官爺麵前,我也是冤枉的。再者說,這事高玉淵瞞天過海,倘若侯府那頭知道了,她豈不是要怪我大嘴巴!”
翠兒一聽也有道理,一時又驚又怕,呆愣了片刻,喃喃道:“實在不行,小姐要不要過府看看,給王妃和二小姐陪個不是,到時候三爺回來,也有個交待。”
沈青瑤臉一僵,心裏開始衡量,半晌,才道:“再派人去探探再說!”
“小姐,小姐!”
小丫鬟滿頭大汗的衝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安親王來了,張太醫也來了!”
“什麽?”
沈青瑤蹭的一下站起來,目光急切地向翠兒看過去。
翠兒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們都來了,那是不是二小姐她……
……
“二小姐怎麽樣了?”
張虛懷急匆匆走進院子,溫郎中頂著兩個黑眼圈,迎上去道:“張太醫,您可總算來了!”
張虛懷拍拍他的肩,“別急,先說說什麽情況?”
溫郎中急道:“情況不妙,已經是強弩之末,什麽法子都試過了,孩子就是下不來,急死個人,再這樣拖下去,隻怕……”
張虛懷回頭看李錦夜一眼,“你在外頭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李錦夜點點頭,沒說什麽!
一進產房,血腥之味撲麵而來。
玉淵見是他,簡直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泣聲道:“師傅!”
張虛懷沒空理會,手指落在謝玉湖的腕上,隻覺得遍體生寒,這脈相……
“太醫,如何?”薜姨娘頭發也亂了,嗓子也啞了。
張虛懷看她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謝玉湖的臉上,眼神中有著旁人看不出的憐憫。
謝玉湖卻看出來了,事實上,從一個時辰之前她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流出去,帶走了她所有的溫度。
是自己不行了嗎?
她艱難的側過頭,最後從齒縫裏咬出一句話:“求你,救……孩……子!”
這話一出口,玉淵整個人跳起來,油然生出一種絕望的害怕:“師傅,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她說救孩子!”
這話,就像扼住了張虛懷的脖子。
半晌,他擠出一句話,“因為,師傅有兩分把握能保住孩子,如果保大人,十成的可能性是一屍兩命!”
“我苦命的兒啊--”薜姨娘驚呼一聲,身子軟了下去。
“來人,把薜姨娘拉出去!”張虛懷大叫一聲,一把拉住玉淵的手腕,“快做決定,再等下去,連孩子都保不住!”
玉淵傻眼了,眼淚簌簌往下流,她緩緩看向謝玉湖、
床榻上的女子已經不能用憔悴兩個字形容,頭發被汗浸濕了,一縷縷貼在臉上。
唇色是慘白的,眼睛深深凹下去,身子一抽一抽,嘴裏隻發得出兩個字:“孩子……孩子……”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匕首劃開玉淵的身體,割得她血肉模糊,內心絞痛。
她千想萬想,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想到臨了臨了,會讓二姐走了這麽一條死胡同。
倘若時間倒回,她……她……
想到這裏,玉淵肝腸寸斷,還未開口,大顆大顆的眼淚已經掉出來。
最後,她終是點了點頭。
張虛懷當下高喊道:“來人,扶二小姐起來,再喂些參湯,喂完後,切一片新鮮的參片含在她的舌下,去把溫郎中叫進來;阿淵,準備行針。”
喊完,他低下頭,眼神溫柔。
“二小姐,一會我和阿淵,溫郎中同時幫你行針,這針能產生一股巨大的勁,你借著這股勁,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當初不肯把孩子打掉,也是想讓他來這世間走一遭,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聽明白了嗎?”
謝玉湖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然後眼珠子一轉,看向玉淵。
玉淵蹲下去,把臉湊近了,一字一句從牙齒裏咬出來:“你什麽都不要說,等把孩子生下來,咱們姐妹有的是時間說話,你要堅持住!”
謝玉湖又眨了下眼睛,唇一啟一合,無聲說了兩個字:“謝謝!”
“參湯來了!”
“參片來了!”
片刻後,張虛懷,高玉淵,溫郎中對視一眼,手裏的針同時紮向幾個穴位。
謝玉湖猛的睜開眼睛,隻覺得排山倒海的潮水向著身下湧去。
她深吸口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迸發出驚人的一聲吼--
啊……啊……啊!!
緊接著,三針又同時落下……
啊……啊……啊!!
十一月十二戊時二刻六分,高府上空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