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我們都要好好的
謝奕為喉頭酸楚得一陣陣痙攣,飛快的垂眼看了看他。有時候,人隻有在經曆生死以後,感情會產生微妙的變化。
這一雙冰冷的,瀕臨死亡的手,一下子掏空了他,所有的體溫,掙紮,膽怯都從心口漏了出去。
漏得他形銷骨立,一無所有。
“蘇長衫,你總說我是個傻子,其實……你也沒有聰明到哪裏去。”
蘇長衫哼哼了幾聲,算作回答。
他的聰明,都在別處。
在這人身上,他一向是個傻子。
“你不會死的,他們……會找到我們。”
謝奕為黑沉沉的瞳孔裏流出一層暖暖的流光,“以後我們都要……都要……好好的!”
零零落落的一句話,讓蘇長衫眼圈微紅。
他聽明白了,也聽清楚了。
要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我好好的,你就好好的!
“要是我死了呢?”他用盡吃奶的力氣,問出這句話。
謝奕為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許久,從他唇裏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死了,我替你守著!”
蘇長衫一下子崩潰了。
五髒六腑被千萬道利刃絞碎成了淋漓血泥,他張了張嘴,簡直想咬斷這傻子的頸脖。
可惜,他已經沒有那個勁,頭一歪,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然而,意識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的手突然一翻,死命的抓住了謝奕為的。
謝奕為搖搖欲墜的心,終於開裂。
他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倘若此刻蘇長衫能醒來,定會察覺到掌心下的那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極快!
……
冷月掛空,山風微涼。
搜救仍在繼續。
越往下,樹林越密,山壁更陡峭,搜尋的難度也越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的難看。
有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
駙馬周允翻身下馬,大步流星走到李錦夜夫婦麵前,“王爺!”
李錦夜見是他,微驚,“駙馬爺!”
周允滿頭是汗,抱了抱拳,將聲音壓得很低:“公主讓我過來與王爺說句話。祭天遇刺,皇帝震怒,命禁衛軍,大理寺,刑部三司徹查。”
李錦夜會意,“可查出了些什麽?”
周允將聲音壓得更低:“王爺,所有死士的嘴裏,都藏有劇毒,這毒太醫院驗了,名叫白蛇根草,產自南越,也隻有南越才有。”
“這話什麽意思?”一旁的玉淵臉上霎那間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周允心道:我的個姑奶奶啊,你倒是小聲些啊。
“沒什麽意思,公主說王妃去過南越,小心為妙!”
說罷,他再不肯多言一句,抱了抱拳,趕緊上馬溜了。
玉淵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消息,目光不由地向李錦夜看過去。
李錦夜用氣聲吐出一句話:“是有人忍不住,向我動手了!”
玉淵一聽這話,怔愣了足足半晌的時間。
白蛇根草是南越特有的劇毒。
她和李錦夜一前一後都去過南越。
安親王妃的醫術使得最好的,便是毒!
三個條件聯係到一起……幕後黑手指向了安親王府。
玉淵一把抓住李錦夜的手,“是他嗎?”
李錦夜閉上了眼睛,像是說給阿淵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代天子祭天,實實在在有接班登大位的意思。我這個有異族血脈的親王,心生異念,欲殺而代之。”
“就憑白蛇根草這一樣,皇帝信?”
“不會隻是這一樣,隨著三司深入調查,指向安親王府的線索會一條一條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玉淵的口氣頗為不善:“要殺的人是他,懷疑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李錦夜挑挑眉,“這招賊喊捉賊,我也使過。”
“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玉淵話落,隻聽山腳下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還有氣!!”
找到了?
玉淵心底的喜悅毫無節製的湧出來,“李錦夜,我去看看!”
“阿淵,等下!”
李錦夜反扣住她的手,冰涼的手指纏上她的:“我猜想,宮裏一會就有人來。”
玉淵急急問道:“是喚你進宮?”
李錦夜點點頭:“不論我在宮裏出了什麽事,哪怕是下了大獄,你都不要急,隻要你三叔有口氣在,我定會無恙。還有,不論有人讓你看什麽,讓你說什麽,你都不用理會,隻說不知道!”
“轟隆”一聲。
找到人的喜悅被這幾句驚魂的話,打得煙消雲散。
玉淵顫著聲道:“李錦夜,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錦夜低頭親了親她的側臉,正欲再說,卻聽身後有人喚道:“安親王,皇上宣你即刻進宮。”
來得真快!
李錦夜眯起眼睛,飛快的在玉淵耳邊說了句:“別擔心,我也不是全無準備!”
說罷,他整了整衣衫,理了理發冠,轉身,用極為平靜的聲音道:“本王這就隨你進宮。”
玉淵看著李錦夜消失在暗夜的背影,伸手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才慢騰騰的喚了聲,“江鋒。”
“小姐!”
“你扶我一把,站得久了,腿有些麻。”
江鋒憂心忡忡的上前扶住人,低聲道:“王爺不會有事,小姐安心。”
玉淵抬頭看著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回頭我書信一封,你讓沈易明日一早啟程,送到南越去!”
“小姐?”江鋒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玉淵沉默了一會,“他說他不是全無準備,可我心裏依舊擔心,已經到了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關頭,便是為著我一個人的私心,我也不能讓他出事。”
江鋒輕輕地垂下眼:“是!”
……
九月初九的上弦月,淒美冷清。
可惜今夜的帝都,能平心靜氣賞月的人,寥寥無幾。
安親王府,內宅。
左、右兩個廂房分別躺著兩個人,一個渾身多處擦傷,流血,但傷情不算太重;另一個則右臂骨折,胸腔髒器受傷嚴重,氣若遊絲。
從兩人被抬回來到現在,廂房裏始終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盆盆的血水從裏麵抬出來。
觸目驚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打開,玉淵和張虛懷一臉疲倦的從裏麵並肩走出來。
衛國公忙迎上去,“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