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只要一直使用機械和動力
「但是，事實證明，這是不可能的，『平等』只是個幻想。」
「我走遍了千山萬水，走遍了東南西北四個大洲，到最後我終於發現了——」
「這是一個妖魔神仙縱橫的世界，除非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超人一等的力量，再也沒有法術，再也沒有神仙，再也沒有菩薩和佛，再也沒有妖怪，再也沒有彈指間決定他人生死的神通。」
「否則，這種不平等的現象，永遠不可能消除。」
「妖怪，只可能是神佛們的寵物。」
「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一番接連不斷地話語之後，梅爾終於停止了，最終長嘆了一聲。
其實他本來只是想回答江流兒的問題，回答那個關於「眼睛」的問題。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說了那麼多，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梅爾……你說得對，這個世界很難會有平等。」江流兒看著鼠王那灰色的有些紅紅的小眼睛，「曾經我也幻想這個世界應該平等，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旅行，我發現要實現平等，這是一件非常龐大的工程。」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黑熊精女子在觀音腳下死去的場景。
如果黑熊精比觀音強的話，那就不可能會死，這是種族間的矛盾。
是的，從梅爾剛才的話語，他終於可以理解，梅爾為什麼要設定黃風律法內關於一切優待老鼠的法律——原來，他並不是想搞什麼特權階級，他是想實現種族間的平等，想讓大家逐漸接受老鼠的身份。
然而，這也是不可能實現的——昨天妖怪們的行動已經代表了一切。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也是江流兒一路走來的思想，最明顯的一點就是——
只要有妖怪敢暴露出吃人的想法，他第一個就會一拳上去，把那隻妖怪打得灰飛煙滅。
現在想想，這也是貫徹「不平等」的一種表現。
江流兒第一次，也是少見的一次，他突然覺得有些想笑——
你看，連他自己內心裡都有不平等的想法，而他之前根本就沒意識到這點。
那麼，這個「平等」的理念，又該如何實現呢？
「梅爾，其實我來這裡，是想和你道歉的。」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江流兒想起了這次來見梅爾的目的，便是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靜：「昨天半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跑去偷偷參觀你的宮殿，沒有徵求你的同意……抱歉。」
「哦，你說這件事啊。」
然而，聽了好友的道歉，梅爾擺了擺手，似乎並不在意：「其實我是知道的，昨天你們一打開那幾間屋子，我就感知到了，因為以前曾經出現過國庫被盜的事件，所以我在宮殿里設下了法術結界，誰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原來如此，法術真是個方便的東西。」
江流兒點點頭，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說出這句話了。
「是啊，法術真是個方便的東西。」梅爾非常贊同好友的觀點，「因為太方便了，所以所有人、所有妖怪都去修鍊法術，剩下的也只有尊神尊佛，再也沒有人會思考法術以外的東西，然後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了平等。」
「……」
「梅爾，我突然間有點明白，你為什麼要發明蒸汽機了。」江流兒感嘆道。
「蒸汽機？」鼠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架還在構造中的機器吧？那只是我設想的一個雛形，還在研發階段。不過我沒叫它『蒸汽機』，我打算將它取名為『梅爾永動機』，當然，這只是一個好聽的名字……莫非這個東西在人類世界里也有了嗎？」
「還沒有，以人類目前的發展水平，至少一兩千年內不會有……」江流兒搖頭，想了想他卻又改口道，「不過按照這個世界的情況來看，幾萬年甚至幾億年，這種東西都不可能會有。」
除非多一點像你這樣的人，梅爾。
這是江流兒沒有說出來的話。
然後他又想起了靈秀說過的話，不禁又問道：「梅爾，這種東西研究出來，究竟有什麼用？你研究的意義又是什麼？你應該知道的，這樣的東西，在神魔眼裡有多麼可笑。」
「為了實現『不可能實現』的平等。」
聽了江流兒的問題，梅爾幾乎是脫口而出：「只有找到能替代法術的東西，找到普通人民和普通妖怪都能使用的東西，逐漸將這種東西的影響放大，才有可能滅卻一絲絲常人對妖魔神仙的憧憬或是幻想。」
「只有先一步打破這份思想，才能進行『平等』的下一步。」
「所以，我不斷研究和探索，五百年的遊歷，五百年的摸索，直到近幾年，才終於找到了一絲絲竅門。」
「那就是『機械和動力』！」
「法術是什麼？是代替了『人力』的東西。」
「人們之所以會憧憬法術，歸根到底是在於，法術脫離了『人力』。」
「人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只要揮一揮手指，法術什麼都能幫你辦成。」
「有了法術，不需要自己用鐮刀了，揮揮手指莊稼自動收割；有了法術，不需要手工織布了，揮揮手指布匹可以自動織成；甚至高明的法術，還能點石成金，只要坐在家裡，什麼都不用干便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民間常有類似的神話傳說，大抵都是如此——」
「只要娶到一個神仙妻子，那麼丈夫便再也不用幹活。」
「所以法術才會如此方便，才會如此被人們幻想和崇拜。」
「那麼，要如何才能打破這種思想？」
「除非是找到能替代法術的東西，找到和法術一樣方便的東西。」
「江流兒，昨晚你走得匆忙，只看到了煤炭，只看到了梅爾永動機的雛形，卻並沒有看到所有房間的全貌。」
「不只是梅爾永動機，我還在研究創造能自動織布，自動耕地和收割的機器。」
「我相信只要這些全部完成，我相信只要將它們推廣到人類世界，我相信假以時日，或許一年，十年，一百年，哪怕是一千年一萬年，只要人們一直使用我創造出來的『機械和動力』——」
「所有人，所有剛誕生的妖怪，將不再憧憬那些強大的妖魔神仙。」
「所有物種，將不再會對法術有任何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