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來不及多悲傷一會兒, 遠處的山轟隆隆的作響, 碎石滾了下來, 奔騰呼嘯而來, 眼底多了一絲審量, 咬了咬牙立馬將躺在懷裏的許珞虞抱了起來, 而此時不遠處的張曼曼哭著喊著也跑了過來, 如此一來,傅景琛早就勾出了一副畫麵,張曼曼一看到昏過去的許老師, 哭嚷著:“許老師,你怎麽呢?”
泥水滿布在她的臉上,那雙圓圓的眼裏除了驚慌失措僅剩下急切, 傅景琛看了她一眼, 想到了些什麽:“張曼曼?”
張曼曼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傅景琛一手牽了起來,石塊滾落在地表上, 強大的衝擊感直接將聲響放到了最大, 震耳欲聾, 幾乎是在跟死神競速, 不顧一切的抱起許珞虞, 拉上張曼曼以最快的速度朝安全區域衝了過去, 直到身後塵埃落地,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之後才停下腳步,氣喘籲籲的轉過身去。
地崩山搖, 北部的山脈全都在洪水的衝擊中凹凸不平壓垮了半個山, 橫斷麵呈顯出劇烈的破碎感,搖曳的山樹,殘敗的夏草,交相輝映,幾乎將整個山貌重組了一樣,山丘變成了山穀,山穀又被堆積成山丘。
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力量逐漸迸發出來,雨水嘩啦啦傾瀉而下,水花濺起一陣陣浪潮,以萬馬奔騰之勢喧囂沸騰,這塊土地都沸騰了起來,毫不顧忌之後,便是塵埃落地的肅殺,這種哀戚籠在他沉冷的眼眸之中,折射出一股莫名的感傷,暗潮洶湧直至瘋狂。此時救援隊已經衝了過來,馮晚一把抱住張曼曼,厲聲詢問道:“你跑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
此時的張曼曼終於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嗚咽著指著山的那邊,泣不成聲:“爺爺還在家裏……我想爺爺。”
接著便撲進了馮晚的懷裏。此時的傅景琛抱著將暈過去的許珞虞,交到了救援隊的手裏,盯著遠方奔騰的河流,沉聲道:“還有一個人,趕緊救他……”
他的聲音嘶啞至極,壓抑著悲痛的情緒。馮晚下意識地看著他,問道:“尉恒修?”再沒見他說些什麽,隻見他跟著救援隊沿著河流跑了下去。而此時的張曼曼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哭著喊著要爺爺。一片悲戚圍繞著周遭的環境。馮晚盯著昏過去的許珞虞,又看了一眼張曼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夜色沉沉,掩埋在轉移的安置區裏,張曼曼那雙圓溜溜的眼裏蓄著一眶的淚水,喉嚨嘶啞著,周遭人的冷漠似乎在責怪著她的莽撞,越是這樣越發的小心翼翼惶恐不安下,跑出了人群中,委屈的心頭打轉,一點一點累積起來,衝破阻礙想要生長出來,衝進了一間板房裏。
此時的許珞虞昏睡在床榻上,一見到熟悉的容顏張曼曼內心的委屈一下子湧了出來,哭哭啼啼嗚咽了些許,聲響不大不小在空氣中形成了一片陰霾,她的耳底似乎傳入細細碎碎的啜泣聲,纖長的睫毛不自覺地顫動著,好一會兒才撐開了眼皮,支起了身子,此時的張曼曼嗚咽不成樣子,一見著許珞虞醒了立馬撲到了她懷裏抽泣著:“對不起……許老師……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腦袋裏昏沉了一片,微微發愣的看著此時張曼曼的舉動,說不的難受沉悶至極,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此時哭得不知所措的張曼曼,隻能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摟著她的腰肢,哭得不能自已。
僵硬的姿態似乎在朦朦朧朧中讓此時的張曼曼腦海中形成了些慘白的的記憶點,吭聲了好久才後知後覺嗚咽道:“對不起……我..”又是一片泣不成聲的樣子,這時候許珞虞才反應過來,對上了張曼曼那雙通紅的眼睛,歎了一口氣。
倘若讓她將所有的情緒所有都宣泄在眼前這個孩子幼小的身軀上,誠然那是她在逃避,逃避之後便是深深的自責,這種情緒濃烈以後便是深深的罪孽感,萬不得怪她,若是她能夠緊緊抓緊他的手,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女孩身上,她想說些什麽卻開不了口,僵硬著攬著她小小的身軀,緘默了些許才安慰道:“曼曼別自責了,老師也有錯了。”
像是不可置信的姿態,張曼曼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早就土崩瓦解緊緊回抱著她,撕心裂肺哭喊道:“老師,我們去找叔叔吧。”
淚眼朦朧下卻是一片真誠,在一刹那間她的心像是活了過來似得,心跳拔高一點點往上沸騰,陽光落在她的眼底漸漸多了些堅定,鬆開張曼曼的腰。
一把掀開了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迅速穿了些,張曼曼傻愣愣的盯著她,許珞虞的笑在這一刻有一點勉強隻淡淡道:“老師去找,曼曼在這裏好好呆著不要亂跑。”這話剛一說完,她便拿了東西朝著外麵跑了出去。
昏沉的天色遍布著陰影,沉沉的錘在每個人的心上,頓挫間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期盼,渾濁的泥水落在身上,新的味道聞不出什麽自然的芳香感多的還是令人窒息的感覺,從北坡的山腳到南部的三角洲,搜救隊的成員幾乎是尋遍了任何有可能的地方,趁興而來,敗興而去,如烏雲籠罩在每個人的身上一樣。
連續兩個晚上的沒合眼,讓她熬紅的雙眼,絕望的悲戚反複煎熬著,她生命中最難熬的時間莫過於此,至多的想不出來,唯一的念頭便是找到他,無論生死隻要找到他便心滿意足,如若多奢想一些便是他還活著。
掩埋的礫石泥土全都混在一起,厚厚的一層嚴絲合縫根本沒有一點的空隙,去裸露一點的突兀,如此一來加重了救援隊的緊張的氣氛。
“去那邊。”一聽到尉恒修的失蹤的消息,於揚這個人都有瘋了,一刹那間幾乎是暴怒咆哮著,可是軍人一直以來的作風由不得他情緒的崩潰,強打著精神組織著搜救。
一進到搜救隊,許珞虞就能清晰的感知到這些人目光中對她的仇視感,這種異樣的感覺就像著一把刀子深深紮在她的心底,血淋漓的劃開一道道口子,然後再空氣中腐爛,她哭著求著才讓於揚鬆了口讓她參與進來,腦中似乎還曆曆在目尉恒修那些話,她快要被悲怯的情緒折磨的不成人形。
南川是在長江的上遊地區,山勢欺負較大,往向西邊是平原的河穀,依著河流的走向,搜救隊展開了救援,搜救犬,探測儀幾乎是動用了最大的陣仗,可是情況卻依舊不容樂觀,山崩地裂土石飛迸幾乎是將生還的幾率一降再降,無聲無息讓搜救隊所有的成員蒙上了一層一層的陰影。
盯著她的瞳孔,濃厚的黑眼圈,眼白中圈著的血絲讓她看起來疲憊不堪,異常虛弱,責罵聲似乎壓在了嗓子眼,這張娃娃臉上情緒複雜至極,又實在不忍心:“休息會兒吧。”
這是這幾天來於揚,主動朝她開口,雖說她是個女人,可是救援的時候卻一點沒有顧忌到這一點,她何曾不明白他在怪他,若不是他,尉恒修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生死未卜,擱在誰身上都是難以明說的難受。
搖了搖頭,嘶啞著喉嚨斷然拒絕著於揚的好心:“我還好,我們繼續找。”她的眼裏除了執著並無其他,連連搖了好幾次頭,他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好久,終於移開了,盯著疲憊的搜救隊員,臉色越發的陰沉。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生存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在偌大的南川山脈的河穀間,幾乎是容納的百川,尋不得求不得,複雜至極。
衝刷的河穀,長滿了蘆葦,兩米多高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遠處的餘陽散落在河穀上,衝刷的石塊散落在三角洲上,堆積起來逐漸將水變得渾濁,就這樣流淌了三五天也不見著消散,這裏是幾條河溝的聚集地,若是在這兒也尋不到他,無遺是打破了人們的最後希望。
茂盛的蘆葦葉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片割裂著她柔嫩的肌膚,地毯式的搜索,飛竄的搜救犬,在這片河穀上飛奔,先是沉悶的寂靜,隨著一聲突兀的狗叫聲,聲勢浩大,所有人的都衝了過去,然後便是一陣沸騰。
“這裏!”壓抑不住的興奮在沉悶的氣氛中劃開了一道劇烈的口子,衝擊著她的視覺神經,身體不由控製的朝聲源處從了過去,濃密的蘆葦葉割裂了她的肌膚,血色在雪白的肌膚上形成了顯明的對比,瘋狂的飛奔而去後,終於在第一時間看到了躺在蘆葦叢中的男人。
淚水在這一刻宣泄而出,幾乎是以匍匐的姿態來到他的身邊,他的一身被汙泥纏繞著,俊朗的臉慘白著,臉上是一道道劃痕跡,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兒衝入了她的鼻翼之間,下意識想要感受一下他的呼吸,顫抖著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鼻翼之間,毫無波動,一點活的姿態都沒有存在,她的心驀然的慌亂了,而此時趕來的於揚看在這一幕,立馬衝上來,探查著尉恒修的生命氣息,終於探測到一絲微弱的脈搏,熱血湧入了大腦中,怒聲道:“快,通知醫療隊!”
這一刻她的眼底立馬燃起了一絲火苗逐漸的燃燒著,心髒在這一刻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下意識又離著他近了一點,像是不敢置信般的捏著他的手腕,喧鬧中尋得一絲的寧靜再然後便是那細微跳動的脈搏竄入了她的知覺上,仿佛是為她蒼白的身軀注入了一絲靈魂,此刻眼底除了他便並無其他。
很快醫療隊的就趕到了現場,場麵一度混亂了起來,吵雜的聲音幾乎將寂靜的山嶺點燃,她跟著擔架往大路上奔去,然後順勢將尉恒修送入了救護車裏,剛準備上車卻被一個人攔住了,於揚沉沉盯了她一眼,眼光中似乎沒有了一絲人氣,冷得如寒冰,一點點冰凍著她的內心。
“我要去!”撕心裂肺,壓抑了這幾日的緊繃終於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的聲音嘶啞至極,眼底紅了一片,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優雅風度,柔弱至極,若不是執念的支撐隻怕早就不堪重負了。
“不行!”於揚嗬斥著。
隻見著許珞虞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顧的朝著救護車上跑了過去,卻被穿白袍的護士攔住,杏眼一揚:“是家屬或者親友嗎?”這一聲立馬將她的步伐製止住,白袍護士見著她這般神態快語道:“不是家屬快讓開,急救!”
說著上了車,接著見著於揚一跨步也進了救護車,再然後便是喧鬧的急救聲,逐漸在她的耳邊遠處,知道山野間沒有了任何的光影,她這才回過了神,死死盯著遠方我的一切,再然後便是不顧一切往遠處奔去,追趕著遠去的救護車,心底默默祈禱著他的平安,隻要他平安,平安就好。
砰的一聲,她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幾乎是壓倒了她最後一根弦,匍匐在地上,便是嚎啕大哭,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充斥在她的身體裏,又帶著喜悅又帶著害怕,複雜極了,在她過往的生命裏重來的都沒有擁有過,這般的鮮活,點亮著她生命的裏的火焰。
從來沒有此刻一樣渴望過,他能夠堅強的活下去,即便是用她這條命去換他的也好,越是這樣越發的祈禱著,祈禱著他能夠平安。
錦城西華醫院,救護車剛到醫院門口,所有的醫護人員都為了過來,尉恒修被迅速推入了急救室,赤紅聲的急救燈亮著,急救室外的人焦急的等待著,幾乎是將指甲陷入了肉裏,於揚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的忐忑過,反反複複看著急救室的燈,生怕突然的門被打開,傳遞一聲噩耗。
這種氣氛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了他的心底,慌亂又要穩做鎮定,焦急的走在門外走來走去,再然後便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便是一張蒼老的麵孔,平日裏的嚴厲在這一刻變得焦急,再也沒有的了往日的鎮定霸氣,像是失去了所有光環,殘喘著渴求急救室裏的孫子能夠幸運的活下來。
而老人的身旁跟著的是一名年輕的女人,瑞鳳眼,瓜子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散落在精致的鎖骨上,一雙黛色眉蹙在一起,憂愁至極,白玉雅的心思慌亂了一半,若說對尉恒修沒有半分情誼自然是假的,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而且還是訂了娃娃親的人,依著尉家的家風她跟他的事也是十拿九穩的。
一想到未婚夫此刻還躺在急救室裏,白玉雅的心就像被揪住似得,喘不過氣兒,隻能巴望著聽著身旁兩人的對話一雙美目流轉全都是關切。
“尉老。”於揚見到尉青雲的時候立馬反應了過來,上前迎接道。尉青雲臉色有些頹然急聲詢問道:“小修怎麽呢?還好嗎?有沒有問題?”一連串的問題拋之而來幾乎讓於揚有些不知所措,隻能依著此刻的所得知的信息一一回複道:“現在還在搶救,失血過多,生命特征有些垂危。”
尉青雲一聽到這些話,渾濁的眼珠裏閃過一絲淚意,死死盯著搶救室的門頹然的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於揚隻能點了點頭,這才後知後覺落在了白玉雅的身上,腦中回轉了一圈才將人跟人名重合在了一起,隻勸慰道:“尉老,您先坐,坐著等,修哥應該沒有問題。”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來的是薛揚凱,這雙邪氣的眼底早就布著急切,快步走到了尉青雲跟前:“尉老,小修怎麽樣呢?”
說完目光停留在了白玉雅身上,又立馬收回了眼神。
隻是依著關切詢問著,至於身後跟著便是消失了多日的傅景琛,幾乎是齊聚,空空蕩蕩的急救室門外立馬熱鬧了起來,傅景琛走到了尉青雲跟前,又將目光放在了急救燈上,緘默著坐到了一旁。
而此時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於此,死死的盯著從急救室出來的醫生,那醫生剛走出了兩三步,一群人就衝了過去,還沒等醫生開口便詢問道:“小修怎麽樣?”此時的老人,臉上早就蒙上了一層陰影,急巴巴的盯著醫生。
取下了口罩,醫生臉色較為平淡,沉沉開口:“現在脫離了生命危險,就是浸泡在水裏太久,再加上腿部大動脈被尖石戳破,失血過多,情況也不容易樂觀。”話音剛落在這裏,尉青雲神情立馬變了眼神急切的詢問:“那怎麽辦?”
“別擔心,大致情況的是好的,就是現在陷入了昏迷之中,隻要熬過了一個星期的危險期就沒有多大的問題,您老放心,請相信醫學。”
醫生說得十分的活絡,幾乎是將所有的情況都說清楚講明白了,尉青雲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一半,而接著便看著孫子尉恒修從搶救室被推了出來。所有人都圍了上去,盯著他慘白的臉色,像是鬆了口氣似得看著彼此。尉恒修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插上了呼吸機。
大量血液的流逝讓他的身體變得冰冷,臉色極為的蒼白,靠著呼吸機殘喘著,一動不動的躺在重症監護室內,一點生氣兒都沒有,看得於揚眼底發紅,卻又不得不感恩上天讓他的好兄弟能夠撿了一條命。
重症監護室不讓進,白玉雅將尉青雲扶到了一旁。“我先去把住院手續辦了,醫療方麵聯係一下國內的專家”傅景琛率先開口。“需要我幫什麽忙麽?”薛揚凱緊跟其後。兩人剛一走,白玉雅小聲在尉青雲身邊安慰道:“修哥一定沒事的。”厚重的眼皮一耷,渾濁的眼珠裏,情緒終於平穩了下來。
白玉雅扶著他坐到了一旁,目光卻放在了重症監護室的窗上。接到顏洵電話,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她正坐在趕往錦城西華醫院的路上。梧桐樹葉遮擋殘留的光影,疏落在她的臉頰之上。纖長的睫毛顫栗著,這通電話打斷了她的思緒,腦中混沌了一片。
手機鈴聲喑啞叫了半天,她這才回過神把電話接了起來。
而電話的那一頭,顏洵微冷的眼眸中,布滿了著急的神態,心思細膩處不由得多想,緊緊關注著電話那頭的聲音。終於,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入了他的耳中:“喂?”“是我,顏洵。”
“洵哥……你怎麽了?”她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眼眸中閃爍著一股熱流,翻湧著,這種情緒化為話的尾音便是有些顫抖。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壓抑著驚喜。一時間,在心中綻放出一朵絢麗的煙花,璀璨奪目。這一回卻沒有聽見她任何的回應。
空氣凝固了幾秒之後,方才聽到她思量的語氣:“是回公司了嗎,還是回家?”正在登機的他,在遠處傳呼聲的指引下,快語道:“我來找你了。”
這道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一股複雜的淺思爬滿了她的心裏。猶疑了三秒,不可置信一般,這種所有的情緒事件都交織在了一起,壓抑的她不會喘息,無法麵對:“多久到南川?”
“今天吧。”她的口氣早就影響了他的情緒,以至於有些沉悶,口氣中還有些討討好的語調。
正值炎夏,汗水浸透了衣物,些許的煩悶感零碎了她眼中的光暈,街景一點點的閃現,不知何故這段路尤為的漫長,長到似乎都忘記了呼吸:“嗯。”
稀薄的聲音在空氣中拉開了一段弧線,他盯著已經掛斷的電話,眼中的光斑似乎越來越少了,與室內的涼氣兒融為了一體。
剛從出租車上下去,許珞虞就以飛奔的速度跑到了前台詢問了護士,此時的西華醫院患者尤為的多,空氣中是嘈雜的聲音聲音,幾乎是在第一時刻衝了過去了。
剛將所有的住院手續辦理妥當後,傅景琛轉身對上了此時正在打電話的薛揚凱,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之後,隨即又放在了手上的單子上,視線收回的一刹那,眼中衝進了一個人的身影,此時的許珞虞穿了一身簡單的T恤衫,紮起了高高的馬尾,如不是這樣青春靚麗的打扮,早就將她眼底的疲色暴露無遺。
“好吧,就麻煩您讓上京的專家過來一趟了,再見。”
薛揚凱剛把電話掛斷,就發現傅景琛的目光有些凝結,順著這道視線,落在了不遠處許珞虞的身上,戲謔的笑意掛在了唇角,高聲朝著她呼喊道:“許小姐?”
如此一來才讓許珞虞從慌亂中回過了神,轉身就看到了兩個男人,此時的傅景琛依舊是一身正裝,整個人顯得風度翩翩又極為謹慎,而身旁的薛揚凱倒是穿得十分隨意,一件深藍色的打底的襯衫,濃眉上揚格外的風采卓然,引人注目。
桃花眼底悉數都是一片詫異,落在傅景琛的身上多了些複雜,這股複雜的情緒悉數納入了眼底,換上了一臉沉穩上前笑道:“薛先生,您這麽在這兒?”
將右手插入了褲兜裏,薛揚凱笑道:“一個朋友住院了,許小姐你呢?”
聽到這裏,再看看身旁站著的傅景琛,許珞虞立馬明白了這麽回事,心思細膩處,此時已然有了些猶疑的神色,卻不敢表露出來:“我也是。”
因著小跑她的臉頰上染上了脂色,暈上了薄薄的汗,配合著這副清純的打扮,不由的讓人多看了兩眼,因著此刻焦急的神態,連著空氣中似乎都浸著她身上的甜香味,入了薛揚凱的鼻翼,微垂著眼簾,思忖了一會兒柔聲道:“那許小姐,先去吧,咱們下次見了再細談。”
那微冷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打著圈,若不是摸清了傅景琛那點心思,斷然也不能像此時一樣忌諱莫深,朝兩人笑了笑許珞虞立馬朝著病房處快步走去。
背影潤在兩人的眼底,薛揚凱勾起一抹笑意,多了些度量:“我瞧著,這許珞虞怎麽也往重症監護室跑啊。”說到這裏頓時讓傅景琛的身體一僵,身體略微有些僵硬的轉身:“薛哥,咱們趕緊回去吧。”說著把拿著醫療單據朝病房走了過去。
剛一走到了監護室門口,於揚就看到了她,而此時映入眼簾的不僅僅是於揚一個人,還有坐在一旁的尉青雲跟白玉雅,如此突兀出現的人,加之出色的容顏,立馬引得白玉雅的警惕,隻見她走到了於揚的眼前:“修哥,他怎麽樣?”
如此一問,就見著兩道視線之事在她的身上,打著度量的姿態,特別是那道渾濁的目光裏,似乎多了些她看不透的思忖,一圈一圈下意識的猜測似乎慢慢在印證,難道是尉恒修的家人?
那身旁那個女人又是誰?想到這裏她頓時覺得這一瞬間她還能想這些,簡直是有些瘋狂了,於揚掃了她一眼,聲線冷淡了些許:“修哥,挺好的,就是在重症監護室住著的。”
但凡扯到重症監護室這個字眼,就像是一把淩冽的刀子掛在人的身上,這雙桃花眼立馬泛紅,立馬詢問道:“那是這麽樣?”而此時一旁的尉青雲像是摸清了些什麽似得,示意著一旁坐著的白玉雅。
白玉雅往前小心翼翼的將老人扶了起來,順著走到了許珞虞的麵前,離著近了許珞虞才發現這位老人非同凡響的氣勢,像是深海的氣壓一點點的碾碎著她,下意識多了些臣服的姿態,可是這種短暫的思量,立馬被心緒壓製了下去,便聽見老人和言善目詢問道:“小修的朋友?”
說到這裏於揚立馬搶話道:“這是之前,修哥幫著退伍老兵帶的學生,她姓許。這一次救援組也有她。”話不多,立馬將許珞虞的身份置於尷尬的境地,臉色也顯得有些尷尬。
隻能依著老人此時的神態點了點頭,隨即又見著老人掃了一眼於揚,於揚的臉色雖有不悅卻不是那麽濃厚,確實看在尉青雲眼底,嘴角一平:“先坐會兒吧,小修這一時半會也不能好的,謝謝你來看他了。”
態度倒是幾乎和善,依著她來看眼前這位老人自然是身份不凡,而且不知為何總覺得似曾相似,細細想來終於在腦海中勾勒了一副景象,下意識讓她有些膽怯,隻強裝鎮定的看著老人。
此時尉青雲早就將她的姿態全都看在了眼底,立馬拉著白玉雅的手,笑道“阿修的未婚妻白玉雅,你們應該認識吧?”說著還看了兩人一眼,這一說立馬讓許珞虞明白是這麽回事,目光隨即放在了白玉雅的身上。
四目而視,多得的打量,此時的白玉雅穿了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長發散落在白皙的鎖骨上,一雙瑞鳳眼微微上揚,一顰一笑溫潤至極,一看就是大家閨秀,而再看看此時的她,確實顯得寒磣。
“你好。”說著白玉雅將手伸了過來,撅起一抹笑意,落在她的身上多了些客套,落落大方,讓人斷然拒絕不得。
隻能依著此刻的情景將手伸了出去,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若不是平日裏觀察的細膩,斷然瞧不得眼前人的思緒,雖說藏的深,可是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然後互相收回了手,此時薛揚凱跟傅景琛也走了過來了。
許珞虞早就料到的,明麵上還得一副吃驚的模樣,詫異的盯著來人,薛揚凱一笑:“原來許小姐,也是來看小修的。”
說到這裏,倒是顯得有些不懷好意的,還沒等著許珞虞回話,就見著傅景琛走到了尉青雲眼前,將所有的單據遞給了老人:“尉老,都處理好了,上京的醫生應該晚上就能到。”幾乎是麵麵俱到。
聽到這裏尉青雲不免有些感動了,這雙老眼對上了他的視線多了些慈愛:“麻煩景琛了。”傅景琛連忙擺了擺手道:“應該做的。”
說完就坐到了一旁,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能瞧得見這幾道視線在她身上旋了好幾圈,越是這樣越發覺得夏日炎炎,悶熱不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突然的一道聲音衝到了她的耳裏:“病人醒了。”
聽到這裏,年近耄耋的老人難免顫抖的對上了那扇透明的窗戶,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枯瘦的手臂攀上了玻璃窗,渾濁的眼底全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孫子,隻見著尉恒修的睫毛顫顫的,眼睛半眯著,充斥著蒼白的色彩。
她雖然站著遠可是這一幕全然落在了她的眼底,禁不住熱淚盈眶,捂著嘴不讓自己哭了出來,而此時急不可耐的老人在護士的幫助下換上了一套無菌服走進了病房裏,緊跟其後的自然是作為未婚妻的白玉雅。
兩人攙扶著走進了病房內,如此的和諧,許珞虞隻能盯著,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隻能在其後看著。
入眼是一片蒼白,插入的呼吸管讓他覺著極為的不舒服,劍眉緊緊的皺在一起,臉色除了難看的蒼白並無其他。
“小修。”
老人的聲音極為的嘶啞,低低的傳入了尉恒修的耳裏,逐漸離析著他的情緒,有些艱難的睜大的雙眼,想開口喚一聲爺爺,卻被關切的視線堵住了話,“小修,別動,爺爺知道你想做什麽。”此時的語氣已經變得極為小心翼翼,而身旁的白玉雅美目裏早就布滿了淚水:“阿修。”
卷著深深的情誼,如此一來將周遭的空氣帶動的極為和諧。
而門外的薛揚凱倒是將這一切看在了眼底,翹著二郎腿打量著此刻許珞虞的神態,傅景琛眼中一沉,緊緊鎖住了啜泣著的她,若不是手指顫動,斷然也瞧不出他的心緒。
這種情緒的洶湧讓她有些控製不住,幾種情緒交織在一切,讓她忍不住想要躲在一角,痛痛快快哭泣一場,把這段時間所有的感傷全都宣泄出來,眼底全都是血絲,而此時一道身影走到她的麵前,陰影將她麵前所有的光全都遮住,下意識抬起了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雙漂亮的桃花眼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風采,眼白處細密的布置著血絲兒,眼底烏黑了一片,整個人極為憔悴。
僅僅是這一樣,就將畫麵帶到了那天,看著她哭得撕心裂肺,直至瘋狂的模樣,越是這樣他的心裏越是發慌。
若問他心疼與否?自然是不能明說,可是兩人關係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中間隔著鴻溝隻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跨越,越是這樣越發讓他動一發牽全身,反複壓抑,遇見瘋狂。
一張幹淨的紙巾遞在她的眼前,他雖然沒有開口,可是眼底的情感早就將一腔的關切宣泄了出來,即便是這樣的都隱忍的深沉,她隻是看著他,有些發愣。
似乎察覺到她的猶疑,眉頭一皺將紙巾放在了她的手上,便絲毫沒有猶豫的轉過了身,正巧對上了薛揚凱打量的眼神,將眼底的複雜壓了下去,笑道:“薛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等會幫我跟尉老說一聲。”
於揚將這一切看在了眼底,掠過許珞虞的時候,眼底多了些不可察覺的輕蔑,這種突兀的直覺早就在心底有了自己的計量。
立馬勾起了一抹笑意,薛揚凱點了點頭,而此時傅景琛立馬轉身大步離開了醫院,淚水的侵襲似乎讓她有些狼狽不堪,朝著兩人歉意的笑了笑,隨即朝著衛生間走了去。
冰冷的水接觸到柔嫩的肌膚的一刹那,幾乎是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不知為何一股後怕感在心底躍然升起,然後逐漸放大,她的情緒失控了,而且似乎被人抓住了痛腳。
想到這裏似乎都能回憶的起尉青雲那雙明銳的眼,即便是雲淡風輕,可單是那一眼,就得讓她知道自己身份,想到這裏,她不由得訕笑一聲,她隻不過欠著尉恒修一份情,而隻怕是這一生,窮其所有也悉數還不清。
想到這裏不免有些苦澀,掬一捧水灑在自己的臉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迫使著自己從難捱的情緒中釋放出來,好一會兒才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重症監護室的動靜似乎更加的明顯了,慌亂成了一片,嚇得許珞虞立馬衝了過去,此時於揚的臉色極為不好,她的心慌了一片,再然後就聽見醫生一句:“準備手術。”
這時候許珞虞方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慌亂了一片。
白玉雅哭泣著,尉青雲的臉色極為難看,不知為何她隻覺得他們看她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同了,這股異樣持續了沒多久,便陷入了一股沉悶的氣氛之中,手術的燈光,透過狹長的走廊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之上,折射出一股驚心動魄的氣勢,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目光死死的盯著手術室。
時間越發的難熬,再然後便是沉沉的夜色陷入了一片的寂靜之中,無端的冷侵入了體內,暗潮洶湧迸發出一道極致的悲,這種壓抑的氣氛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漸漸遁入了夜色之中。
人來人往,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光從紅到綠,反反複複,終於尉恒修被推了出來,所有人的目光圍在他的身上,這樣的驚心動魄幾乎是為每個人身上都蒙上厚厚的陰霾。
而這一刻她像是抽取了所有的力氣似得,靠著牆壁上,目光則是緊緊的鎖在了他的身軀上,經過了十二個小時的搶救,他終於活了過來。
然後就見著他被推進了加護病房,天色已經涼了,冷冽的空氣逐漸變得暖了起來,她顫抖的站了起來,正準備走進病房,卻被一隻手臂攔住了去路,抬眼一看便是於揚冷冰冰的臉色,下意識讓她有些害怕,艱難的吐露:“我能進去嗎?”
像是乞求的姿態,卑微極了,於揚搖了搖頭,指著坐在病房裏的白玉雅:“她在,許小姐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到這裏,她的目光立馬落在了白玉雅的身上,像是夾雜著一些難以明說的尷尬,卡住了她的喉嚨。
倏忽間卻發現有個人在看她,渾濁的眼底多了些冷冽,僅是這一眼,讓她立馬明白過來了,淚水湧了出來,確實更顯得頹敗,止住了腳步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沉默的守著他,等著他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