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狹小的車室內, 兩個人近在咫尺, 遠處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穿過熱鬧的市區轉眼就上了高速站, 這一路上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似乎所有的思緒都凝在此刻的靜謐了。
他的目光在遠處, 而她眼底似乎夾雜著一些複雜的神色, 如此一來倒顯得更為壓迫,錦城離著北川需要大約200多公裏,算在車程上需要約莫兩三個小時。
“想聽些歌嘛?”這是傅景琛開口的第一句, 說著目光在她的臉頰上停留了兩秒的時間,見著她同意的臉色,立馬調出了個FM, 這畢竟不是他的車, 最多能聽點電台音樂之聲便也算不錯了。
甜美的女聲在音響中傳來,貫穿著悠揚的聲調, 算不得是什麽雅致的曲子, 顯得比較輕快, 頓時讓周遭的氣氛變得緩和了起來。
音樂聲敲擊著心弦, 一下一下依舊沒有打破此時彼此間的沉默, 那雙沉冷的眼眸中終於袒露出一絲異樣, 語氣卻又是一副平常的姿態:“想過以後怎麽辦?”
這句話入了她的耳際,目光怔怔的盯著他英俊的側顏,悉數流露出一絲多餘的複雜, 流轉之後終究緘默了, 好一會兒才開口:“深造出國唄。”
其實他這話分明就是在詢問他們倆的關係到底準備怎麽辦,近一步似乎太過於遙遠,卻又隻在彼此開口的一瞬間便刻意土崩瓦解這份遙遠,而她卻是在裝糊塗。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似乎流露出他此刻情緒的複雜,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上了她的視線一字一句:“許珞虞!”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迫使著她正視他的情緒,心跳下意識慢了一拍:“嗯?”如此的漫不經心的狀態,在一刻間將他那股子的火焰全都調動了起來:“我們怎麽辦?”
提到這裏,已然表露彼此的心跡,其實正經的男人,特別像傅景琛這種約莫對名分這件事有著很深的枷鎖感,一則來自道德倫理,二則來自約定俗成。
抿嘴一笑卻又是反問句:“你想怎麽樣?”那雙桃花眼裏已然是一副淡定神閑的姿態,越是這樣反讓他有些難說的挫敗感,半眯著眼:“我以為你會在乎。”
“名分嗎?”說到這裏,其實後麵的事自然是不言而喻,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他的掌控,這種無力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骨子裏那點驕傲幾乎斷絕了他後麵想要主動的話,唯有的動作便是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的力度又重了些。
見著他不言不語的姿態,她腦子終於在這一刻崩潰了,其實做出一些事必然是有代價的,而於她而言對於他的情感更多的是執念,這種執念已然影響了她所有的判斷,可是談不上愛字,又何談安穩。
再者讓她去相信一個男人,前世慘痛的教訓依舊曆曆在目,哪怕心性毫無忌憚暴露在眼前這個男人麵前,可是她明白,即便是她如此沾沾自喜,得意的以為控製了他的情緒,實則誰輸誰贏卻又是不得而知的。
她能回答他嗎?
兩個人在一起,並不僅僅是相愛那麽簡單,濃烈的占有欲想要霸占彼此所有的空間,接踵而至對於婚姻的奢想,這種欲望一旦在心中發了芽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即便是她跟傅景琛在一起了,有結果了,甚至結婚了。
可是在她麵前仍舊是一條無法跨越的溝鴻,這個溝鴻來自於成長的背景,來自於家世,來自於未來將要麵對的社交圈,有些事情不是簡簡單單能用愛來擺平的。
有些東西,哪怕是用盡她這一世,依舊無法破除這樣的束縛,想到這裏她心似乎都有些灰暗了。
她不想一直都在偽裝,麵具帶久了,她也快不認識自己了。
“傅景琛,其實你什麽都不能給我,又何談說這些呢?”她的聲音淡淡的,往深了探去似乎能看見平靜之下滔天的浪潮。
他轉頭對上了她的視線,這雙沉冷的眼神中終於多了些情緒,不再那麽的高高在上:“你想要什麽?”像是一句低喃的乞求,這種卑微感對他而言有些觸目驚心,如此的失控仿佛脫離了自我。
幾乎是諷刺一笑,那雙桃花眼裏再也不是平日裏一片和氣親近的笑意:“你愛我嗎?”拋開了所有的忌憚,片刻的真心流露於此,在空氣中無聲的蔓延開來了,他盯著這雙潛藏著萬種璀璨的眼眸,心慢了一拍。
話語哽咽在喉嚨間,隻靜靜的看著她,這雙沉冷的眼眸中終於充斥著深情,像是交織著一張張網想要引她墮入深淵,越是這樣她的腦子裏越發的清晰。
深深吸了一口,遏製住眼眶住的淚水:“倘若你對我有一絲的真心,也應該知道隻是一時間荷爾蒙分泌過多的作用,這種分泌的物質的保質期太短了,沒必要陷進去不是嗎?”眼前的他太過於精明,將她所有的一切全都看透,可她骨子裏那點不羈逆骨終究會讓彼此背道而馳。
他沒有說話,隻是手指尖有些發白,光影落在她的眉眼上,舒張開來帶著柔美的姿態,卻在她一顰一笑間漸漸變得有些遙遠,心底暗暗有個聲音告訴他,遠了。
將心底的喧囂聲全都壓抑住,斂住眼底所有的情緒,隻單單說了句:“好。”雲淡風輕之後,便艱難的轉過頭去,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方向盤上。
沉默的氣氛再次覆蓋在車室中,悠揚的歌聲似乎也覆上了寒霜,顯得格外的生硬,時間顯得尤為漫長,終於車緩慢停在了北小的板房麵前。
“到了。”他的聲音疏離至極,像是兩人之間從來沒有沒有任何的交際似得,眼眸中更是一片的平靜,這種靜算不上什麽好事,卻又算不上什麽壞事。
鬆開了安全帶,許珞虞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謝謝你。”這個謝謝卻又像是在訣別。
她的確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利用完了別人就如此打破所有的幻想,可他越是這樣的冷靜她越明白,隻怕也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記住她,永生永世,帶著她的癡念。
不悲不喜的眸子倒影著她的臉龐,眼瞼微微一動,一雙手臂突兀的伸了過來緊緊扣住了她的腰肢,將她的身軀一瞬間帶到他的懷中,裹住了她嫣紅的唇。
火熱的氣氛在狹小的車室裏蔓延開來,逐漸燃燒了起來,他的眼中多了些難以訴說的複雜,緊緊將她扣在懷中,加重了這個吻。
將舌滑入了她的檀口之中,與小舌纏綿起來,相互抵觸,相互糾纏,廝磨著、吮吸著、剝奪了她所有的空氣,這一刻她放棄了最後一點的理智,至於他也是如此,彼此投身於這個吻之中。
纏綿悱惻,帶著訣別,隨著他的力度反攬住了他脖頸,幾乎將自己的身體朝他又貼近了兩分,滾燙的熾熱感灼燙著彼此靈魂。
喘氣聲,心跳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動人的樂章,吻得越發難分難舍,這種廝磨讓彼此墮入了沉淪之中,刻骨銘心,卻又轉瞬即逝。
不知為何她的臉頰上一熱,還沒來得及深想,他卻早已經脫離了她的誘惑,斂住眼底所有的情緒,淡淡說了句:“走吧。”
深深看了他一眼,早就脫離了所有的不舍,義無反顧的推開了車門,走到了後備箱將行李箱取了出來,走進了北小的板房。
而此時車裏的男人終於抬起了頭顱,盯著遠處那道曼妙的身影,他的眼中萬千的思緒全都湧了出來,好一會兒才斂住了所有的思緒,整張臉恢複了平靜,一如過往般的沉冷。
所有的一切都是彼此黃粱一夢,夢醒了,一切便如泡沫般煙消雲散。
進了房門的許珞虞終於伸出了手,撫上了適才劃過溫熱的臉頰,知道意思水意沾染了她的手指,像是如夢初醒般,轉身望著遠處離開的那輛黑色的車,看了許久,終於歎了一口氣收回了思緒中所有的混亂,臉色恢複如常。
剛一進北小,書聲琅琅就在周遭的空氣中傳播,將所有的行李放進了之前住的宿舍,許珞虞立馬朝值班室走了過去,此時負責人馮晚一瞧見她回來,立馬站了起來:“珞虞你回來了。”顯得格外的驚喜,這張和藹的臉上多了些笑意。
許珞虞點了點頭:“是的馮姐。”
馮晚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她麵前詢問道:“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
聽到她的回答,馮晚立馬笑道:“那就行。”
她這一出去,又是三五天,時間長了點,變化自然又多了些:“馮姐,這幾天孩子們怎麽樣?”
“挺好的,這邊來了好幾個誌願者,基本上都人手方麵都已經足夠了。”
“那就好,我是要回去接之前那個班嗎?”許珞虞問道。
馮晚搖了搖:“你回來的正好,南川那邊的震後學校需要老師,我們商議了,分派幾個人手過去,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呢?”
她那裏敢說不願意,立馬腦海裏想到了震後博物館的選址就在南川,她若是去了自然也不會分心,還能更好,可是轉念一想傅景琛也在哪裏,心思那點驚喜立馬壓抑的下去。
見著她不說話,馮晚臉色一緩:“要是不願意……”話音未落,就看見許珞虞笑道:“我去。”得到了滿意的答複,馮晚喜出望外:“好好,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們就去南川。”
“好的,馮姐。”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許珞虞這才回到了宿舍裏。
盯著窗外遠處混沌的廢墟,她心思凝結於此,隻覺得業果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她是女人,心裏始終有一塊柔軟的地方。
即便是這一路上,路途艱險,她的心身都收到了巨大的變動,這種變動於她而言不知好壞。
可是人活著,總是要有一點期盼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