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欽天監先前推算的天象,及禮部選定的吉日,此時的乾清宮正在為江罹訣舉辦封印儀式,將玉璽印綬封存起來,以示朝廷暫停辦公兩個月。
屆時江罹訣將攜多位禦妻和皇子一同移居南江大行宮避暑度日,大行宮的前身是江寧織造府所,據說當年仁宗帝下南江,前後四次居住在此,特讚譽其地夏可解暑是個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遂下旨重新修建一番,後被改名為大行宮,特供為皇家避暑聖地之一。
薛氏一直惦念著去大行宮的事情,生怕自己錯過了這個絕佳的機會,連著數日江罹訣都未曾踏入鍾粹宮半步,急的她隻好去乾清宮自行請旨同往。
薛氏算準了封印儀式的時間,這邊儀式剛剛結束,她便出現在乾清宮門處,四喜見她最近盛寵正旺,也想沾她幾分福氣,便賣了個人情給她未經稟告一路指引她入乾清宮大殿。
薛氏端著一盞四喜準備好的新茶走到江罹訣身側,柔聲道:“陛下,茶涼了,喝口熱的吧”。
江罹訣聽聞到熟悉的聲音遂抬眸,這才發現,身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美人薛氏,接過她遞來的茶,托住茶底仰頭輕抿一口道:“什麽時候來的?朕都沒注意到你”。
薛氏正要跪下回話時,江罹訣順勢拉住她的手,由不得她行禮,這一握倒是讓薛氏心裏歡喜好一陣,聲音也不免多了幾分嬌俏:“妾剛來沒一會”。
江罹訣極為溫柔的對她說:“天熱了,少些走動,好好在鍾粹宮裏安胎就是,朕這裏有四喜不用你日日來貼心伺候”畢竟後宮不得幹政,總往乾清宮跑,不見得是什麽好事,若是傳到前朝去,又要無端惹起一番是非,所以還是謹慎一點好,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薛氏走至殿前,身子福下去,緩緩開口道:“妾也想一起去大行宮”。
“朕記得你就是南江人吧?是想家了?”這後宮的女人有哪個不想家,自打入宮以後,思鄉之情就源源不斷,雖說去了大行宮也不意味著就能親自回家,但好歹離著近了一些也好解她想家的難忍心情,到時候再托人回去傳個話送封信倒也方便。
薛氏點點頭,雙眼迷離的帶著淚花:“妾……妾就是想陪在陛下身邊,也想到時候能拖個人回家去看看”。
她這楚楚動人之態是殺手鐧也是打動江罹訣的關鍵,最好隻好由她跟著一起去大行宮,末了江罹訣不忘加以提醒她:“你身子就要重了出門時自己多加注意點,別出什麽差錯了”。
“妾謝皇上體恤,到時候妾定不給陛下增添什麽麻煩”薛美人聽到江罹訣的允諾頓時心裏樂開了花,想著一會回宮趕快收拾好自己隨行的東西,生怕江罹訣轉頭又反悔不讓她同去。
南四所這邊季子棠得了一同出宮去大行宮的消息,更是興奮不已。可算是能逃離這四方天出去瞧瞧了,入宮半載多,除了宮裏常去的幾個地方,她還從未好好觀摩過皇宮的其他雄偉景致呢,就更不用說京中宮外的樣貌了。
要知道能得到一個去大行宮避暑的機會是多麽的難得,大家擠破了腦袋,為的就是透一口宮外的新鮮空氣。
隔日就要啟程,興奮之餘不忘趕緊收拾出行的東西,從起居用品,到書籍字畫,季子棠能想到的樣樣不缺,一眼瞧去大大小小總共三個大木箱子安放在殿內。
江孝珩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不就是去大行宮待幾天嗎,至於這麽勞師動眾嗎,這女人準備了這麽多東西,簡直是要把長生殿搬去一樣”女人就是麻煩,若要是按照他的性子,索性就什麽也別帶,跟在父皇身邊,難道還愁吃喝用嗎?
季子棠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準備的東西實在有些繁多,於是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準備的有些多了?”。
剛入南四所長生殿的稚夢,被眼前這一景兒驚嚇到,接著季子棠的話頭稚夢繼續說道:“姑娘,可不是準備的多了”懿妃怕她頭回出宮沒頭沒尾經驗不足,於是派了稚夢前來幫忙。
“我也是怕到時候去了以後缺了少了,就這些東西還是我精簡了半天呢”季子棠輕歎一口氣,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稚夢打開一個箱子,裏麵放著的是:錦被、涼席、玉枕、還有幾身皇三子的常服,箱子被塞得滿滿的,一點多餘的空間都沒有。
另一個箱子是滿滿的文房四寶、書籍和一些平常把玩的小東西,最後一個箱子裝滿了藥材、醫書。
稚夢指著第一個箱子說道:“大行宮那邊什麽都不缺,你這錦被、涼席、玉枕裝著也是白裝,就這幾身常服倒是可以帶去”。
稚夢又指了第二個箱子,緩緩說道:“姑娘您說這錦被都不用準備了,這文房四寶還用得著嗎?”說罷她迅速的把三個箱子的東西又重新歸置成了一個箱子,簡直是“精簡”到輕裝上陣,無非就是幾身常服,一套宮服,幾身換洗的內衣,和幾雙靴子,其他的一概沒有。
“那邊吃穿用樣樣不缺,你準備了這麽多其實都是白準備的,帶幾身常穿的衣裳就是”其實連衣裳也可不必帶去,那邊有繡娘,聽說南江的繡娘手藝出色,隻不過礙著時間緊了些趕製的會慢一些。
由是第一次出宮,自然興奮的一宿沒睡個安穩覺,第二日一早要不是江孝珩強行把拖她起來,生怕是會錯過出宮的時辰:“哎呦,糟糕,都這麽晚了”。
好在趕至宮門前時,她和江孝珩不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人,一行人密密麻麻的站在皇帝江罹訣身後,不時,隻見一個女子飄廖裙裝緊綢緞,完好的顯現出玲瓏剔透的誘人身姿,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由遠而近,清風浮起,似是身型亦動,柔美之色儼然,見江罹訣故而福身,朗聲道:“妾敬請皇上金安”。
“嗯,起來吧,四喜看看各宮人是不是都到齊了,咱們該啟程了”。
四喜走進人群中,左瞧右看轉頭恭敬的回稟江罹訣:“齊了,陛下”。
明黃色聖攆被八人轎夫抬行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的是去大行宮的悠長隊伍,第一輛馬車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而後跟著的是懿妃,車裏還有季子棠和江孝珩兩人。
然後是榮貴嬪的馬車,裏麵隻坐著她和江孝玢二人。
珍嬪、薑寶林、許才人和另兩位不算得寵的禦妻總共五人擠在同一個馬車,而後由於薛氏有了身孕皇帝江罹訣特許她一人馬車,再來便是各個皇子公主及隨行的侍衛老媽子一眾人等。
馬車裏,薑寶林低著頭絞著手中的帕子,悠悠開口,語氣十分尖酸刻薄道:“瞧她那嫵媚的勁兒,不就是出趟宮嗎,至於穿的那般花枝招展嗎?”。
“不是說這次去大行宮沒有她的份兒嗎,怎麽這會兒也跟著一起來了?”許才人緩緩開口問道。
“那還不是她跑去陛下那裏要來的機會啊,誰知她是不是又向上一次那樣不知羞的.……”珍嬪瞧了薑寶林一眼,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難得出趟宮,咱就隻管好生休憩便是,管她作甚”許才人扯開話頭,免了一場尷尬。
南江距離京中雖不甚遠,也不過半日行程,盡管如此,薛氏的身子依然有些扛不住:“香草,我.……我不舒服,你去前邊通報一聲吧”。
“誒,好的小主,奴婢這就去”香草疾步走到隊伍的最前邊,貼近四喜的耳畔悄聲的說道:“大總管,我家小主身子不舒服讓奴婢來稟告一聲”。
“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顧你家小主吧,雜家這就和皇上稟告”香草剛走,四喜就伏在簾子旁,輕聲的說道:“陛下,美人薛氏身子不舒服,剛剛差人來報”。
正在閉目養息的江罹訣聞言回道:“估摸著是馬車不舒服,讓隊伍停一下,你去接她來攆子上吧”。
四喜應下,心想陛下這也是夠疼愛薛氏了:“奴才這就去辦”四喜扯嗓子大喊一聲:“都停一下!”。
薑寶林掀開簾子問隨行的貼身宮女:“怎麽停下了?”。
宮女有些膽怯的回答:“奴婢聽說薛美人身子不適,陛下要她換去攆上”。
薑寶林一聽這話便急了,撇下簾子,紅著眼圈怒氣不止的說道:“你們瞧瞧,這才出來沒一會呢,就鬧出事兒了,合著一刻不守著陛下,她就心癢癢,是吧?”。
而此時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的珍嬪忽然開口道:“不過是仗著肚子裏有個孩子,若是來日孩子沒了,論她也不敢這般胡鬧”。
珍嬪一句話讓許氏和薑氏倒吸了兩口氣,再看一旁兩個低品級的禦妻,更是汗珠而下,心裏很是膽經,就像寒氣打從心底往外冒著一樣。
珍嬪又添了一句:“就算她能生的下來,也未必也能養在身邊”先不說薛氏這一胎生男生女,礙於位分也沒法像珍嬪那般自養皇八子,薑寶林就是個例子,即便生了一對公主,也不能承在膝下,好在先皇太後特許她養兩位小公主到三歲後再送去南四所群居,那時如若珍嬪有望晉升,倒也不必送去,如若無福氣抓住陛下的心,生了和沒生,並無兩樣。
祖上對於禦妻生產是有規矩的,位及正四品婕妤以下者孩子皆由南四所統一看管,就憑薛氏,來日即便生下孩子無非就是抬一級成為從四品寶林,與正四品依然還是差一級,她還是不得不趨附在別人之下,這一孕可謂是孤注一擲,就好像宮裏漫長無望的日子,在此一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