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白無常笑得前仰後合,但我隻是看著他,勉強附和著笑,對於人類來說,生死都是大事,到了真事上,大概都是跟我一樣,是斷然笑不出來的。
白無常停止了笑容,豎起耳朵,道:“有人來了。”
他說著就化作一陣白霧消失。果然,我聽到腳步聲到了門口,接著有人推開了我的門,是繼母,她漂亮但有點俗氣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怎麽我剛才聽到有人在這裏大笑?”
“啊?”我忙抓起一旁的IPAD,道:“你聽錯了,是我剛才在看周星馳的喜劇電影。”
她哦了一聲,不疑有他,白了我一眼,道:“你回家了,最好還是先洗個澡,去去身上的晦氣。”
“砰!”門關上了。
我認命的歎口氣,找了浴巾和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因為水很熱,就在水裏多泡了一會兒,差點在浴缸裏睡著,等我從浴室裏出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泡完澡覺得肚子餓,想去廚房找點吃的,剛走近廚房,就聽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聲音,好像是我那繼母的。
我長了一個心眼,躲到旁邊偷聽起來。
“我不是說過,讓你撞死她的嗎?”
撞死?誰?
“你現在別跟我要錢,那小丫頭片子還活著呢!對,剛出院,活蹦亂跳的!你還好意思跟我要錢?”
繼母的聲音很不耐煩。
“那老頭子都跟我說了,百年之後,遺產有一半都是她女兒的,我要是一直不生,遺產還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呢!”繼母的情緒很煩躁。
“對對對,你是撞了,就撞死了騎摩托車載著她的那個男的,她一點兒事都沒有,奇了怪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醫生都說她很有可能死或者變成植物人了,現在居然又給我回家了!好了好了不說了!錢我隻能給你一半!”
繼母掛掉了電話。
而我,站在廚房的門口,好像一桶涼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背後一陣雞皮疙瘩。
這麽說,那交通事故不是事故,而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我這個繼母,試圖殺死我,好分得我爸爸的家產?
沒錯,就跟白無常和顧冥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一點兒也不美好。
我躡手躡腳的上了樓,以免被繼母發現。
這短短的一輩子我也是倒了血黴,碰上了兩個想殺死我的殺人犯!
洗完澡,帶著倦意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鍾。
我在壁櫥裏找出了一個黑色的皮製雙肩包,頭發隨便梳了梳,我準備去找顧冥。
現在的我,也隻有把我的處境告訴顧冥了。
我剛一下樓,就和端著一盤荔枝的繼母打了一個照麵,她陰陽怪氣的說:“喲,剛出院就要出去瘋啊?”
“哦,我出去找我一個同學。”
不想和她多說話,我整了整包帶,馬上就走,後麵是她不客氣的話:“什麽同學,是男人吧!小小年紀都不學好!呸!”
我越走越快,直到聽不到她的聲音。
搭乘公交車到了警局。
我不敢直接進去找顧冥,也沒有他的聯係方式,隻能拜托一個看起來好說話的中年女警官去找一下他。
過了片刻,顧冥一臉的莫名其妙地從大門出來了,後麵還探頭探腦的跟著幾個好像是來看熱鬧的年輕的小警察。
顧冥看到我,鬆了一口氣,帶著笑容衝我走過來,說:“他們說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來找我,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有什麽事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說。”我抬頭怯生生的看著他,此時他的笑容是親切的,後麵還有他幾個同事的起哄聲,讓我覺得不太自在。
他回頭瞪了他那些同事幾眼,然後回頭道:“很重要?”
“沒錯。”我點點頭:“蘇妍,她不是因為交通事故死的,是死於謀殺。”
“謀殺?”他也嚇了一跳。
他和我到了警局附近的一個咖啡廳,我仔仔細細的把我聽到的繼母的話都複述了一遍。
顧冥此時捏緊了手裏的檸檬茶,道:“原來如此。好歹毒的心腸。”
“那,我該怎麽辦?”一想到,我和一個時刻想要我命的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寒而栗。
“交通肇事者沒有抓到。而且單憑你的話,警方也無法立案。”
顧冥歎口氣,看向我,道:“你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我道:“現在蘇妍是大四的學生,除了家,我應該可以去住集體宿舍吧。”
“那也好。”他點點頭:“你最好還是盡快從那個家搬出去吧。為了以防萬一。”
他說著說著就看表,好像很急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走開。
我鼓足勇氣,道:“顧冥,你下班之後有空嗎?”
“下班之後?”他抬起眼睛。
“對,我……我想去看看我的姨媽。”
麵對著他疑惑的眼神,我解釋道:“她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了。她知道我死去的消息,一定很傷心的。”
“而且……我也想去收拾一下我的一些東西。”我扭動著手指,雖然抱持悲觀主義的我,從心底覺得顧冥是不可能同意的。
他卻喝完了那杯檸檬茶,很爽快的答應道:“好。”
我沒有想到他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心裏樂開了花,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於是,我在這下午的咖啡廳裏足足坐了三個多小時,期間要了三杯咖啡,上了兩次廁所,一邊看雜誌一邊嘿嘿的笑,服務生看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
我站在警局門口,看著下班的三三兩兩的人群。
顧冥從門口走出來,照舊是習慣性的看手表的老動作,然後和幾個同事笑著打招呼,他看到了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我,笑著向我走過來,道:“剛到?“
“是啊,剛到。”我說了假話,假裝自己是剛到這裏。
“走,上車。”顧冥的心情,貌似不錯。
幼年時的我和姨媽,一直都住在老城區的破舊居民樓中,這居民樓本身是90年代建的,本來是柴油機廠的員工宿舍,但是後來因為經濟大潮柴油機廠倒閉,這裏就成了三無人員混雜的地區,這裏沒有物業,經常停電停水,下水道永遠散發著一種酸臭的味道。
我和顧冥小心翼翼的穿過放置各種雜物和電動車而顯得無比狹窄的通道。顧冥看了看居民在樓下亂搭亂建的儲藏室,還有亂扯的晾衣服用的鐵絲,顯然也是無語了,開口道:“這是到了什麽鬼地方?”
我抱歉的向他笑了笑:“你一定是沒有見過這麽糟糕的居住條件吧。”
我走入了一個黑洞洞的樓道,樓道裏到處都張貼著通下水道,送煤氣開鎖之類的小廣告。
我對著402拍了拍門。
門開了,一個燙著頭發的女人探頭出來,眼神迷離:“你找誰?”
顧冥捂住了鼻子,因為一股濃濃的酒臭味道,正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沒錯,她就是我姨媽,我媽媽的妹妹。
“我……我是蘇夜的朋友……”
聽到我這麽說,她打著哈欠開了門,毫無戒心的讓我們兩個進了。
她懶洋洋的端上了茶,顧冥端起茶杯的把兒,看著茶杯裏的茶垢,瞪著眼睛不敢喝。
我姨媽也不以為意,叼著煙卷,道:“怎麽,有事?蘇夜有錢存在你那裏讓你交給我?”
天呐,姨媽!
顧冥看了我一眼,然後略微帶了一點尷尬,道:“您不知道蘇夜死去的消息嗎?”
“知道。”姨媽摳著指甲:“還通知我去認屍來著,對了,你也是警察吧?”她彈彈煙灰,道:“我去認屍的時候,在警局裏看見過你。”
“您記性真好。”顧冥點點頭。
這麽說,姨媽心裏還是有我的啊,我自動忽略了剛才她說的跟我要錢的那件事。
“對了,你們警察怎麽不通知我去領取屍體啊?”
姨媽忽然想到了什麽,隨口問了一句,但是就這一句,讓顧冥的臉色變了。
頭都給割走了,如果是讓家屬看見,那肯定是不得了,估計會鬧翻整個警察局的。
“那個,還沒有結案。所以不能領取屍體。”顧冥的謊話說得磕磕巴巴的。
“沒結案?速度這麽慢?”姨媽吐了個煙圈,把手裏的煙摁到了煙灰缸裏:“我還指望她給我養老送終呢,這下,還得讓我給她花喪葬費。真是不省心的孩子!”
我和顧冥對視一眼,其實按照上級要求,這個案子早就結案了,以失足落水結案的,可是,卻冒出了割頭的案中案。
“是這樣的,我想看看蘇夜的東西……”我小心翼翼的說。
“我們需要調查,所以需要查看或者調取蘇夜的一些東西。”顧冥在我身邊補充道。
“行啊!”以為姨媽會反對,但是她也很爽快:“反正人都沒了,看吧,都拿走好了,反正也沒有什麽值錢的。”
她的臉上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從冰箱上麵拎起一瓶隻剩半瓶子的啤酒往嘴巴裏灌,自從姨夫不聲不響就帶著女人跑路以後,姨媽就一直處於酗酒,煙鬼的狀態,一直都沒有走出來。
“吱呀。”我推開了我房間的門。
房間裏的陳設沒有變,還是老樣子,因為潮氣而鼓起的的地板磚,破破爛爛的布衣櫃,還有一個從學校裏回收的課桌,被我當成寫字台用,一切都顯示出窮酸破敗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