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解惑
蕭寒手中紙符很快熄滅,眾人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程英在角落坐下,揉著發痛得腳腕說道:「我就知道這姓岳的不安好心,你們還只道他是迷途知返。現在被困在這裡,還不知他要怎麼對付我們呢!」
蕭寒道:「我們在四處看一下,看有沒有什麼出路。」
晴飛道:「我看這也不像陷阱,至少不會是為仇人準備的,否則在地上放的就不是乾草,而是鋼刺了。」
程英道:「也許他是想要生擒我們呢?」
晴飛道:「既然費下如此心計,他如果想要將我們生擒,絕不會任由我們跌在鬆軟的乾草上,好端端的在這裡聊天,再不濟也會有迷香之類的東西吧!」
程英道:「既然你那麼聰明,那你說他為什麼這麼對我們?」
孫先生道:「老實說我並不相信岳叔叔會一直錯下去,至少我覺得他是真心悔過的。」
孫婷婷也道:「他雖然害的我們好苦,我也曾想過讓他惡有惡報,但是看到他的時候我也恨不起來了。老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教人憐憫。」
「我們之前只想著孫岳兩家有恩怨,現在看來他們只是鷸蚌相爭,只是誰是漁翁呢?」蕭寒沉聲道:「這裡既然不是為敵人準備的,那一定是給他自己留的後路,這裡一定有暗門。」
晴飛道:「如果這是給自己預留的後路,他為什麼不一塊下來呢?」
蕭寒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擔心,這次來的只怕是個非常可怕的敵人,至少他自己就對付不了,而且他覺得我們即使留下也無濟於事,也許就是當初的那個術士親自來也說不定。」
晴飛道:「現在我只想早些出去,想到外面就是敵人,而我卻只能躲在地洞里,我都快要發瘋了。」
蕭寒在陷阱四壁摸索著,良久才發現兩面牆壁夾角處有一塊長寬各兩尺的鋼板可以活動。
推開鋼板,依舊是一片黑暗,蕭寒引燃一道靈符,只見一道石階斜斜向下伸入黑暗之中。
蕭寒笑道:「這人心計倒也了得,留下後路時已把阻擊追兵的法子都想到了。只要下到石階上,引燃乾草,追兵就不敢下來,在石階上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程英道:「心思不正,心計越深越是遺禍無窮。」
蕭寒搖搖頭,道:「你到現在還不相信他是真心悔過嗎?」
晴飛道:「可惜沒有火把或者蠟燭,現在下去未免太危險。」
蕭寒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還有些靈符,我來開路吧。」說著,蕭寒俯下身子,當先拾級走下去。
石階很陡,地道雖然仍是狹窄,卻反能站直了身子。蕭寒下了十三四級石階,就踢到了一塊石板,石階也就此轉左,繼續向下斜伸。
蕭寒低聲囑咐道:「小心,下面石階轉左。」
他的聲音很溫和,在這地道中居然已激起回聲,使得這陰暗的地道更顯陰森恐怖。
不知轉了幾次,石階下面出現一條地道,可容兩人並肩走過,地道中充斥著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泥土腥味。
程英抱怨道:「這條地道造的並不好。」
「這樣一條地道修建時也並不容易。」蕭寒道:「也不知道這條地道通往何處。」
蕭寒又引燃一道靈符,但見這條地道筆直的向前伸展,遠處一片漆黑,彷彿沒有盡頭一樣。
事實上他們走了並沒多久,已經來到地道的盡頭。
又是一道石階,斜斜向上伸展。蕭寒拾級而上,耳貼暗門聽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推開暗門。
蕭寒出了暗門,發現四周是兩米高矮的石牆,地面也是石頭鋪成,像一個巨大的水池。
中間是由花崗岩雕成一個巨大的龍頭,張大了嘴,蕭寒剛剛就是從龍嘴裡出來。
等到晴飛出來后,蕭寒已查看清楚周邊的環境。
程英道:「這裡好像一個水池啊!」
蕭寒道:「如果我沒猜錯,這裡就是岳中明別墅里的那個噴泉。」
晴飛嘆了口氣,道:「想不到這麼久還是沒能走出那棟別墅,這地道可當真有些古怪。」
孫先生看了看四周兩米高的石牆,道:「我們要怎麼上去?」
蕭寒道:「只能爬上去了。」
蕭寒向前縱去,右足在石牆上一點,身子已借力上拔,一高出石牆,游目四望,人已落在石牆上。
此時夜風正急,他人在空中,衣衫飄飄,說不出的瀟洒飄逸。
他又跳入池內,抱起程英向石牆掠上,雖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蕭寒依然輕飄飄的躍出了石牆外。
晴飛也抱著孫婷婷躍出了石牆,兩人又合力將孫先生拉了上來。
外面雜草叢生,長几及腰,正是在岳中明的別墅之中,此時小樓中一片黑暗,燈光早已熄滅。
蕭寒心中記著之前感受到的術法氣息,生怕岳中明已遭了不測,當先向小樓躍去。
小樓門窗已殘破,蕭寒走進屋中,月光透過門窗灑落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一個黑影此時正直挺挺的跪在屋中。
程英已走到蕭寒身後,她也看見這個跪著的人。
蕭寒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那人悲痛地道:「貴客登門,直令蓬蓽生輝,只是家逢巨變,不能起身相迎,還請恕我招待不周,貴客就請自便吧!」
那人聽聲音甚是年輕,程英道:「岳中明呢?他不在嗎?」
那人道:「原來你們要見的是家父,家父剛剛離世。」
孫先生此時也走到了門外,聞言不覺一驚,道:「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慢慢說道:「一刻鐘前。」
月光照在那人臉上,只見他臉色蒼白,目光悲痛,正是岳不群,蕭寒之前在程英口中得知岳不群是岳中明的兒子,卻不料此時竟會見到岳不群,驚道:「岳兄……」
岳不群目光掃視眾人,道:「你們都是來找家父的?」
蕭寒點了點頭,道:「不久前我們剛剛見過伯父,不料頃刻之間已經陰陽兩隔,實在教人惋惜,不知伯父是為何人所害?」
岳不群道:「家父今年已有七十歲,正值古稀之年,雖然未必有多長壽,相信也不算早夭了,更不必惋惜。家父正是被我所殺。」
眾人心中又是一驚。
蕭寒引燃一張符籙,只見岳中明橫躺在地上,胸前插著一把匕首,腳邊倒著一盞油燈。
蕭寒點亮油燈,就著燈光,只見岳中明面色蒼白,雙目圓睜,越發顯得可怕,手指接觸到屍身,一股寒意霎時刺入肌膚,蕭寒手臂微縮。
程英道:「你殺了你父親?」岳不群點了點頭。
「他也是迫不得已,不要再提了。」蕭寒揮手阻止了程英,又轉頭看向岳不群,道:「你能說說當時的情形嗎?」
岳不群看著蕭寒,嘆了口氣,道:「家父被邪物附身,我回來時他已經癲狂,神智不清,我怎能眼看著他的軀體被邪魔佔據,無奈之下我只能出手。此舉雖然不孝,但也強過邪物借屍還魂,利用家父的身體做下錯事,教他九泉之下不安的好。」
蕭寒道:「只怕我和你的選擇也一樣,這也怕是最好的結局了。」
程英道:「你今夜才回來嗎?」
岳不群道:「這兩天我一直在處理李毅的事,如果我早些回來,相信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程英向蕭寒解釋道:「李毅就是那個上傳照片后自殺的那個男生。」
蕭寒和晴飛對岳中明的死深感遺憾,程英等人此時也已相信岳中明之前所為完全出於一番好意,言語間也不那麼刻薄。
岳不群道:「如果諸位沒有其他的事就請自便吧,我想在這裡陪陪家父。」
蕭寒等人道別後一齊出了別墅,秋夜寒涼如水,晚風嗚咽,直似九幽鬼泣。
別墅內一燈如豆,把岳不群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凄清的夜色中看來孤獨而又蒼涼。
下山的路上,蕭寒問晴飛道:「你猜這次被召喚的鬼物是什麼級別?」
晴飛道:「能在這麼短時間內附身成功,起碼比厲鬼要厲害很多。」
蕭寒道:「不止,我剛剛查探岳中明屍身時,發現他體內仍殘存著陰煞之氣,屍身早已冰涼,普通厲鬼附身後體溫雖較常人為低,心臟周圍仍會溫熱。」
晴飛一驚,道:「難道對方能請得到鬼王?」
蕭寒道:「若是他真能請得到鬼王,上次在校園內他也不必慌慌張張地退走了。以我估計,他召喚的應該是飛天夜叉。」
程英和孫家父女對兩人之間的對話直如雲里霧中,此時聽到飛天夜叉,更覺新奇。
程英問道:「飛天夜叉是什麼?好厲害嗎?」
蕭寒道:「飛天夜叉在佛教中是一種勇健捷疾的食人鬼,又稱飛仙大力鬼王,地行羅剎,游於四天,所行無礙。在傳統鬼怪中則屬於殭屍的一種,殭屍日久能飛,日間也不必藏在棺中,這就是飛僵,飛僵修行后,日久則變飛天夜叉,食人啖鬼,性極兇殘。」
程英道:「殭屍也能附在人身上嗎?」
「普通殭屍自然不可以,可一旦修成飛天夜叉,不止能依附人身,食人啖鬼,上游碧落,下到黃泉,所行無礙。」蕭寒嘆了口氣,繼續道:「我現在也已明白那張詭異的照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程英急問道:「那是怎麼回事?真的是攝魂術嗎?」
蕭寒道:「那個女孩的魂魄的確被人攝走了,那個男孩只怕就是兇手之一!」
程英道:「這怎麼可能?他們那天是第一次見面,之後便各自回了宿舍,再也沒有出去。」
「他再不濟也是個幫凶。」蕭寒道,又轉頭看向晴飛,道:「你聽沒聽過一類人叫做勾魂使者?」
晴飛道:「勾魂使者也是靈媒的一種,一般由先天陰氣較重且能通靈的人所擔任,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為術士物色合適的靈魂。」
蕭寒道:「不錯,我懷疑李毅就是一個勾魂使者。那天晚上他見到那個女孩時在女孩身上種下魂引,以便於攝取女孩魂魄,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愛上了那個女孩。而在女孩死後,他也受不了刺激,自盡了。」
晴飛道:「如果李毅真的愛上了那個女孩,他為什麼還要任由術士攝取女孩的魂魄呢?」
蕭寒道:「可能他無力阻止也說不定,畢竟勾魂使者只負責物色靈魂,沒有自由,連自身安全都無法保障。又或者那女孩的魂魄異於常人,這原因只怕只有勾魂使者和術士才清楚了。」
晴飛嘆道:「愛情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
程英忽然道:「當日你說佳佳,也就是照片中的那個女孩可能還有一半的希望救活是怎麼回事?」
蕭寒道:「如今看來那女孩生還的機會實在渺茫,勾魂使者自然清楚術士拿那些靈魂做什麼,而他已選擇了死亡,說不定現在女孩的魂魄已消散了。」
程英和孫婷婷都嘆息不已,她們相處的日子雖然很短,感情卻實在很好。
晴飛道:「岳中明一死,破風水陣便少了一層顧慮,可我卻實在不希望他死。」
蕭寒道:「一個人即便犯過錯,只要他勇於承認錯誤,肯下定決心改過懺悔,都是值得敬佩的。何況現在他人已死,無論生前的錯誤有多嚴重,也該一筆勾銷了。」
晴飛道:「他的兒子倒像個謙謙君子,若是教我面對被飛天夜叉附體的人,只怕我的選擇也是和他一樣的。」
蕭寒也道:「我和他雖然只見過一面,可是如果沒有豁達的胸襟也難有他這種風度。」
晴飛道:「人死不能復生,早日破了風水陣,消了這筆糊塗債吧!」
蕭寒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就在明日起壇吧!」
孫先生問道:「我們需要注意什麼?」
蕭寒道:「現在吃齋是來不及了,沐浴凈身,事後補吃七天濟渡齋,只要心誠,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孫先生點頭應允。
夜色深沉,山下燈火輝煌。
這萬家燈火何曾有山上陰森恐怖的感覺,眾人心頭的一絲壓抑也隨之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