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枕中遺書
枕中飄出一張紙,蕭寒眼明手快將其抄在手中。
這張紙和其他的紙也沒什麼不同,紙面早已發黃,紙上有字。
泛黃的紙面上,字由毛筆寫成。
程英道:「藏的這麼隱秘,紙上寫的是什麼?」
孫先生狐疑地道:「先父生前從沒說過這個枕頭竟會藏有暗格,孫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有什麼值得他如此珍藏?」
晴飛道:「不管是什麼事,相信都是絕密。老太爺既如此珍重,想必有關孫家氣運,又或者孫岳兩家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也說不定!」
孫婷婷嘆了口氣,道:「現在孫家早已沒落,便縱有千般巧計,也難恢復昔日一二分風光。」
孫先生也不禁黯然。
蕭寒正待看時,耳邊隱隱傳來一陣奇怪的腳步聲,看了晴飛一眼。
晴飛也正望向他,道:「來了,來了!」
程英奇怪的說道:「誰來了?」
晴飛道:「你有沒有聽到腳步跳動聲?孫老太爺既已變作殭屍,第一個要找的便是最親近的人,孫先生是他的獨子,想必是孫老太爺的殭屍來了。」
程英道:「殭屍為什麼先害親人呢?」
蕭寒搖搖頭,道:「不是害親人,而是親近,只是殭屍沒有靈性,出手難免不分輕重。」
孫婷婷道:「結果還不是一樣?」
腳步聲更近了,眾人此刻都已聽清,不免有些不安。
晴飛遲疑著道:「不知道老太爺變的殭屍是哪一種。」
蕭寒道:「被人陷害入了風水局,那一口怨氣豈非太重,又過了這麼些年,起碼是跳屍,還是快要變飛僵的那一種,又或者已經是飛僵了也說不定。」
程英道:「人死後怎麼可能還有知覺?」
蕭寒道:「人死後靈魂便會離開身體,墮入輪迴,軀體也會慢慢腐爛,而孫老太爺並非自然死亡,一口氣堵在喉嚨處,而所葬墓地煞氣太重,煞氣侵入屍體,這也使得孫老太爺身體無法腐爛,那一口氣也就無法消散,喉嚨處的氣也會變成怨氣,屍也就成了殭屍。」
孫婷婷道:「你們有什麼辦法沒有?」
晴飛扯直了墨斗線,道:「你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孫婷婷打了個寒顫,赫然看見殭屍已跳到門前。
殭屍的面色灰白,露在外面的肌肉乾癟,指甲長及數寸,口一張,吐出一股白煙。
孫先生也已發覺,脫口一聲:「爹——」
蕭寒取過一張符,擋在眾人身前,道:「他是殭屍,沒有人性的。」
殭屍已跳進門來,蕭寒手一揚,紙符向殭屍飛去,口中叫道:「去吧!」
殭屍沒有離去,卻也沒有撲上來,那黃符在距殭屍一尺左右時徑自落下。
蕭寒一驚,已自油紙傘中抽出一把桃木劍。
月光從窗外透入,照在殭屍面上。
殭屍依舊獃獃的立在原地,頭微微擺動,眼睛一直盯向孫先生。
孫先生大駭之下,不知所措,道:「我父親在看著我。」
蕭寒也第一次遇見這種詭異的情況,道:「應該是看不到了,不過凡事都會有例外,若非孫老太爺這條殭屍道行太高,只怕另有你我想不到的變故。」
晴飛道:「看來他的確不比普通的殭屍,試試墨斗線。」
蕭寒忙攔住他,道:「先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程英拉過孫婷婷,道:「婷婷,這就是你爺爺啊?他看起來好年輕啊!」
孫婷婷道:「爺爺已經死了二十三年了?他死的時候年紀並不老,也可以說是英年早逝。」
孫先生嘆了口氣,道:「先父離世時僅四十三歲。」
那殭屍一直盯著孫先生,此時眾人一說話,他竟側轉頭來做傾聽狀。
晴飛看見殭屍的動作,叫道:「他聽得到!」
蕭寒也看到了,道:「他必是飛僵無疑了!只是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發動攻擊?」
程英仔細看向殭屍,殭屍此時卻已回復正常,仍是盯著孫先生。
只見殭屍兩條手臂微微前伸,乾癟的嘴唇不斷翕動,像極了大人逗弄蹣跚學步的孩子。
孫先生上前一步,孫婷婷忙拉住他的胳膊,眼中滿是緊張之色。
孫先生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嘆了口氣,道:「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即使他變成了殭屍,我不相信他會害我。」
蕭寒雖然也覺此舉不妥,卻沒阻攔,只是更加小心防範。
孫先生走到殭屍面前,伏地拜了三拜,道:「爹,孩兒沒用,驚擾了您老人家。我知道是岳中明讓您老人家變成這樣的,也害得我們孫家家道中落。」
這時那殭屍動了,蕭寒隨之而動,手中桃木劍向殭屍刺去。
一劍刺空,蕭寒就不再攻擊,剛剛殭屍並非襲向孫先生,而是向後退出一步。
蕭寒大奇,與晴飛對望一眼,對方眼中也充滿驚訝。
孫先生此時已微有泣聲,爬到孫老太爺腳下,道:「爹啊!您在世時沒少做善事,造福鄉里,孩兒謹記您的教誨,只是人力有時而窮,近些年雖少行善事,但孩兒絕無為非作歹之事,雖貧窮不易其志。可恨您為奸人所害,死不瞑目,孩兒不能為您報仇,也定要向那岳中明討個說法!」
那殭屍突然兩臂連拂,像撣灰塵似的將孫先生揮在一旁。
這下不僅孫先生感到驚訝,蕭寒和晴飛更是傻了眼,兩人從沒遇見過這等詭異的情況。
蕭寒看到那殭屍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冷笑。
孫先生又拜了三拜,道:「爹,您放心,孩兒一定儘快為您找好墓穴,讓您入土為安。」
那殭屍索性連看也不再看他一眼,雙臂垂下,向前跳去。
蕭寒手持桃木劍當胸橫擺,那殭屍突然一轉向棺材跳去。
晴飛道:「他真的是殭屍嗎?」
蕭寒道:「我也不知道,太奇怪了!」
程英詫異道:「殭屍不是會親近親人嗎?看不出來啊!」
這時殭屍已跳回棺材,棺材蓋也蓋了回去。
蕭寒突然叫道:「不好,枕頭!」
棺材蓋一下彈開,殭屍也一躍而起,晴飛忙將枕頭合好,放回棺材里。
那殭屍卻沒有攻擊眾人,仍舊躺回棺材里,沒了動靜。
孫先生說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晴飛猜測道:「難道孫老太爺對這個獨子太失望了,也失去了親近的興趣。」
蕭寒道:「若是這樣,再好不過了。」
程英道:「那婷婷呢?老太爺不會對這個孫女也失望吧?」
蕭寒道:「婷婷是在老太爺死後過繼的,沒有血緣關係,殭屍也感應不到的。」
程英道:「為什麼會這樣?那張紙上會不會寫呢?」
蕭寒恍然道:「對啊!還沒看紙上寫的是什麼呢!紙呢?」
蕭寒看著空空的手,才想到掏紙符時不知把紙放到什麼地方了。
程英道:「什麼?找不到了?」
眾人四下尋找終於在棺材下找到,只是此時紙上已印下一個清晰的腳印,不知道是誰的。
蕭寒細細的看來,讀道:
「吾生年憾事有三,其一,余自幼而孤,嘗得鄰人岳長生飯食濟日,待事業有成,其人屍骨寒之久矣。恩義盡付於其子中明,仍深感遺憾。
其二,吾二十八歲上得一麟兒,不免寵溺過甚,其性驕狂,五歲時以中明為騾馬,坐其頸上,擊其面,吾未能阻止,致其受辱,引為憾事。
其三,麟兒驕狂,幼失其教,年長教不及矣。愈長性愈懦怯,恐吾之家業,盡敗於其手。
余嘗至白雲觀許願,簽云:三年不惑,禍起蕭牆。二十三年,李代桃僵。重見天日,劫尚未央。昆崙山遠,生死茫茫。余不解,白雲觀主云:有緣人自解。」
程英道:「這算什麼?」
晴飛道:「只怕也只這能解釋殭屍奇怪的行為了。」
蕭寒道:「只怕這也是岳中明報復孫家的原因。孫老太爺知恩圖報,本是件好事,但太過在意就不免太痴了。」
晴飛道:「你是說孫先生小時候對岳中明的折辱讓岳中明一直記恨,以至於要報復的孫家家破人亡?」
蕭寒道:「這件事聽來雖不可思議,但無疑也是最好的解釋了。」
程英搖搖頭道:「他們都是瘋子。」
蕭寒道:「能做出這等事來,不是天才,一定是瘋子。」
晴飛喃喃道:「二十八歲時生子,其子五歲時結怨,布下風水陣,四十三歲時棺木下葬,三年不惑,二十三年,李代桃僵,重見天日可不都應驗了嗎?看來這禍真是起於蕭牆了。」
孫婷婷道:「真希望早日了斷這些恩怨,不免連累太多人受苦。」
蕭寒道:「現在雖然知道了岳中明與孫家的恩怨,但現在只怕更難辦了。」
程英道:「為什麼?直接去找岳中明挑白了說好了。」
晴飛道:「他說的是徹底解決兩家的恩怨,事實上棺木雖已出土,風水陣的咒力卻不曾化解。兩家人難免有一家有人亡故。」
孫婷婷道:「這麼說遷墳也沒用了?」
晴飛道:「除非化解了恩怨,不然孫老太爺葬在哪裡,不免都是李代桃僵。岳中明既然安排下這等毒計,我們就不可不防他的後手。」
蕭寒道:「現在我只希望岳中明能罷手,不然要破這個風水局難免有人死傷。」
程英道:「這就是劫尚未央嗎?」
蕭寒點點頭,道:「不錯,劫尚未央,這劫二十三年還只渡了一半。」
程英道:「那白雲觀主既已算出這些事,又為什麼不阻止呢?」
蕭寒道:「他縱能阻止這一件,禍根還在,不免又會生出其他事,兩家恩怨不調解,這場災禍就不可避免。」
程英道:「那後面的昆崙山遠什麼的,又在說什麼?」
蕭寒心中一動,看向晴飛,道:「對啊!還有崑崙,有辦法了。」
晴飛嘆了口氣,道:「只怕找不到他,縱然找得到,他也不一定肯幫忙。」
蕭寒道:「他只是最後的殺手鐧,現在還是先去找岳中明吧。」
孫先生初時一直委頓在地,這時突然跳起叫道:「這事既然因我而起,便讓我承受一切後果!我去找岳中明。」
蕭寒攔阻道:「暫且不忙,孫叔叔先去查幾件事,明日再去拜訪岳中明不遲。」
孫先生道:「什麼事?」
蕭寒道:「第一,西郊公墓的幕後策劃者是誰?其二,三年前買下孫老太爺周邊八個墓位的人是誰?其三,現在西郊公墓賣給了誰?」
孫先生道:「西郊公墓是岳中明當年向市裡反映修建的。其他的我還不知道,今天去查一下,相信明天天亮之前一定會有結果。」
程英道:「那些買墓地的人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蕭寒道:「在中國,選陰宅最重風水。孫老太爺下葬后這裡就改成了公墓,在這裡選陰宅的大多也是普通人,那時孫家也未敗落,可是二十年後,孫老太爺所居陰宅實在是是大凶之地,孫家也已敗落,那些人為什麼還要遷進這裡呢?」
晴飛道:「你是懷疑岳中明藉機讓孫家永不翻身。」
蕭寒點點頭,道:「縱然孫家福澤連綿,二十年的時間也早該盡了,沒有孫家為岳中明做嫁衣,岳家也不免成了無根之木。可孫老太爺陰宅周圍的墓位始終都在孫家手裡,這也使得孫家衰而不敗,家財散盡而人無慮。」
晴飛道:「插木生芽,是為玄武嘴長,斷不可扦,一扦即敗。」
蕭寒道:「不錯,那八處墓穴使得凶煞之地變的十死無生而又毫無迴旋的餘地,孫家也由家破轉為人亡。」
孫先生嘆了口氣,道:「我妻子便是在今年離世。」
程英道:「既然如此,他們又為什麼逼著孫家遷墳呢?」
蕭寒道:「因為那處墓地現在已經變成絕地,孫家直系也僅剩孫先生一人,李代桃僵,李代桃僵,李樹若是死了,那麼重的煞氣,桃樹還是不免一死。」
夜已深,燭淚已盡。
蠟燭熄在屋裡,月光停在窗前。
往事的帷幕漸漸拉開,眾人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