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來草莽出英豪
早上的莫愁湖彷彿出浴的處子,神秘而純潔。
昨天剛剛下過雨,此刻湖上還飄蕩著一片白霧,彷彿一片白紗,白紗后的莫愁湖就更美,更神秘。
對岸的水塔隱在霧中,倒影在湖面上,似真似幻,直如人間仙境。
陽光穿過薄霧,鋪灑在水面上,只聽得湖上傳來一陣嘹亮且豪邁的歌聲:
「保安欲發揚,熱血赤誠不迷惘
四海任蒼茫,世人看我新氣象
不怕怨與傷,功過一身當
為民榜樣,衛國規章,才算好兒郎
寒來與暑往,鍛我筋骨百鍊鋼
立正如標槍,傲骨誓與身等長
渴飲冰雪霜,飢餐秕與糠
苦又何妨,鼎亦能扛,風雲效項王
七尺氣昂昂,戍守京師大學堂
職責記心上,睏乏勞苦是平常
念念要提防,懈惰與驕枉
學子安康,校園榮光,時刻不可忘
少年志所向,贏得功名欺將相
乘風青雲上,莫讓浮生續黃粱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天高雲長,烈日秋霜,猶聞俠骨香」
遠處,一隊保安在整齊的列隊跑操,隊列嚴整,人人精神奮發。
石舫上此刻亦有人在做導引術,蕭寒看了片刻,已認出是八段錦。亦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跑步,蕭寒只是在散步,早上湖邊空氣清新,實在令人忘返。
新的一天,亦有新氣象。
近中午時,湖邊人漸多,多為遊客,只是現在正值開學之際,遊人三三兩兩,並不多。
蕭寒也在湖畔走著,他實在太過悠閑,這個湖似乎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吸引著他。
他兩天來竟遇見了兩個怪人,他甚至在想,如果每天都來這裡走一走,是不是都會遇見一些特別的人。
今天看來他運氣實在不是很好,從早上五點他就來了,到現在都快十點了,不僅沒見到特別的人,連岳不群也沒出現,那個女孩也一樣,他們不是約好今天會見面的嗎?為什麼到現在都沒出現?難道他們在路上就遇見了,還是出了其他的事?
蕭寒想不出,索性不再想。
蕭寒沿著湖邊走著,看到有三個人正與他反方向走著,兩個年輕人,似乎是夫妻,還有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著,不時跳到湖邊石上。
此刻秋還未深,湖水已有刺骨之意,只是湖水並不澄澈通透,看不出深淺。
看著湖水,蕭寒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湖中似乎正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蕭寒心中一動,那種感覺轉瞬間又消失了。
聽得「撲通」一聲,水花飛濺,接著又是一聲驚呼。
原來那個小男孩跳在一塊石上時,石頭滾動了下,小男孩立足不穩,連人帶石頭一起摔入湖中。
驚呼聲正是那年輕女子發出,那男子也在旁邊束手束腳,想是都不會水。
那男孩落入水中時受了驚嚇,不斷的掙扎,小手胡亂的拍打著湖面,水花四濺,人卻離岸越來越遠。
蕭寒正想上前去幫忙,突然看見一道灰色的身影一掠而過,到了湖邊一躍抓住岸邊柳樹垂下的枝條。那柳樹不知多少年了,樹榦足有成年男子腰般粗細,夏天時枝條末端浸入水中,此刻卻被園林人員修建大半,距水面甚高。
此刻柳枝承重又已垂近水面。
那人在柳條貼近水面時輕輕一盪已到小男孩正上方。蕭寒看那保安空著的右手竟凝聚著一道指印。
破煞伏魔印!
據說此印擅破妖邪護體煞氣,曾有人單憑此印訣將一條千年得道的蟒精劈死。只是現在已少有人會,蕭寒破煞時便需輔以符咒。
蕭寒這一驚比剛才更甚,難道湖底竟隱藏著修鍊多年的精怪?
他定睛看去,同時用大拇指按住中指和無名指,伸直食指和尾指,口誦金剛咒,只見水底一道煞氣如箭破水飛遁,向落水男孩襲去。
蕭寒立即並指畫符,一道符光向水底射去,金剛咒入水,護在男孩身周。蕭寒鬆了口氣,那煞氣雖厲害,一時半刻之間決計破不了金剛咒,只盼那人能順利救出小男孩。
蕭寒此刻也已看清那灰色人影是穿的灰色保安制服,難道他竟是一個保安?
只見那人右手向湖面拍去,手與湖水接觸的同時,符印離體迎向那道煞氣。
金剛咒挫其鋒芒,破煞咒破起本體,看來是萬無一失了。那保安此刻也已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正要盪回湖畔。
此刻那道道煞氣距水面已近,蕭寒看時又是一驚,他在煞氣中看到一雙紅色的眼睛。
煞氣中竟有一雙眼睛,難道這真是成了精的怪物?
只見那怪物移動的軌跡突然一轉,便讓過了破煞伏魔印,速度一點不慢,徑向懸在空中的保安襲去。
這時那保安正抓著小男孩向岸邊盪來,並未發現怪物已轉移了襲擊路線,縱然他能發現,他此刻盪在空中,其勢雖然未盡,無處借力要避開這一擊卻也千難萬難。
普通人尚不知頃刻間便有兩命將殞,此刻蕭寒又離得遠了,施咒躍近均已來不及,口中只叫得「小心」兩個字,那怪物已臨近湖面。
眼看那怪物就要躍出水面,突然一道劍氣破開水面,斬在怪物身上,那怪物身子一翻,晃晃悠悠的向湖底沉去。
那怪物翻身之際,蕭寒看到一條鯉魚尾,比尋常鯉魚尾大了數倍,難道這是一尾鯉魚成精?
蕭寒看那怪物沉了不到一尺,身子突然分成兩截,一股濃血瞬間染紅了水面,很快又淡不可見,只是那股血腥味甚濃。
尋常人練出劍氣已屬不易,精怪的護體煞氣更是刀劍難傷其分毫,此人一道劍氣竟斬了一頭精怪,蕭寒心中好奇,看向周圍,卻又毫無發現。
蕭寒看著左前方,他感應到剛剛那道劍氣是這邊發出的,可此刻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蕭寒突覺身後一股氣機鎖定了自己,氣機一閃而逝,轉過身,身後依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蕭寒茫然四顧,自然又是毫無發現。
此時那個保安也已躍回岸上,將孩子還給他的父母,兩人道謝后匆匆離去。
那個保安走到蕭寒面前道:「多謝!」
蕭寒看那個保安臉色蠟黃,好像久病初愈,身材微胖,也不甚高大,此刻站在面前雙手垂下,竟宛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蕭寒道:「這可奇怪了,出手救人的是你,這時反倒來謝我了。」
保安道:「若非你們出手,事情絕對不會這麼順利。」說著他向蕭寒拱手一禮,接著又向左側的一顆樹拱手一禮,道了聲謝。」
蕭寒看向那棵樹,那棵樹靠近地面的樹榦很是粗壯,往上卻越來越細。很是奇怪。
突然那棵樹上出現了一張嘴,咧開著嘿嘿一笑,蕭寒只覺頭皮發麻,莫非這棵樹竟也成了精,自己剛剛竟一無所覺,剛剛那道劍氣莫非是樹精所發?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蕭寒看向那個保安,卻見他面色如常,難道他早已知道這棵樹成精了嗎?
再看向那棵樹時,只見面前空氣竟泛起一陣波動,樹榦也在此時扭曲,樹身憑空縮小了一半。
蕭寒走上前去,只見樹下一雙淺淺的腳印,人早就沒了蹤影。此刻蕭寒方自恍然大悟,道:「原來竟是五行遁術,竟連我也瞞了過去。」
蕭寒想到剛剛那道劍氣若是襲向自己,自己又如何能避得開?背後一陣發涼,心中卻對那人佩服不已。
只聽那保安道:「木遁術原本善於隱匿形跡,倒也不需過於在意。」
蕭寒道:「你怎麼發現他的?」
「他發出那道劍氣后我已知道他在附近,之後他半分鐘內又變換了兩個方位,原本不易教人發現,只是匆忙之間,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蕭寒道:「你認識他嗎?」
那保安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我猜他一定是那個神秘組織的人。」
蕭寒道:「我也猜到了一些,你不妨說一下,且看我們猜的是否一樣。」
那保安道:「不如我們一起說出來。」
蕭寒點點頭,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崑崙!」兩人相視而笑。
笑聲突然停止,像是突然間給人扼住了脖子,兩人的臉色甚是難看。
良久,蕭寒問道:「這次你感覺到了沒有?」
那保安搖搖頭,苦笑道:「這次我全程沒有任何發現。你呢?」
蕭寒道:「一樣。」
蕭寒和那保安竟同時被人用氣機鎖定,卻連對方的一絲痕迹都沒發現。蕭寒和那保安同時決定不再談那個神秘人,那股氣機兩人竟都無法破除,雖然真到動手時未必躲不開,可躲開后多半還是找不到對方,只能當個活靶子。
況且,兩人都從剛剛那股氣機中感覺到對方實力不下於自己。
蕭寒嘆了口氣道:「我到此刻方知,原來紅塵俗世中竟也有這麼多奇人異士。」
那保安道:「人人只道山野中藏龍卧虎,卻不知大隱隱於市,方寸之間便縱有萬千能人,普通人依然難以發現。」
「剛剛你用的是破煞伏魔印?據我所知,近三十年來幾乎無人練成此印。」
「你能將普通的金剛咒施展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威力已不遜於伏魔印,豈非更加難得。」
「不知你師從何門?」
「我並不曾拜師,只是我年幼時體弱多病,寄居在龍虎山一間無名道觀里和一個老道士學過幾年拳腳,符咒印訣也多為治病救人,驅鬼治狐的都不曾學過。你呢?」
「我自小在道觀長大,荒山野觀,不說也罷,我只學過些入門符籙,派別應該算是祝由科,我幼時愛聽鬼神,山野妖怪聽了許多,應對之法倒也馬馬虎虎。」
兩人又是一笑,蕭寒道:「我叫蕭寒,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那保安道:「你就叫我晴飛吧,我原來的名字早已忘記了。」
蕭寒道:「好名字,有詩云'山雨不作泥,江雲薄為霧。晴飛半嶺鶴,風亂平沙樹。'」
晴飛道:「卻也沒這許多講究,當年我初到道觀時柳絮飄飛,一夜大雨,柳絮墮泥,誰知第二天陽光一照,漫天又是柳絮,師傅無奈之下就取道號晴飛,卻是不倫不類。」
蕭寒接著問道:「這湖中是什麼怪物?煞氣竟這麼重。」
晴飛道:「你可知道嬰鯉?」
蕭寒沉吟半晌,道:「嬰鯉?這是什麼怪物?」
晴飛道:「這也不怪你不知道,這是近數十年來新出的怪物,也只在這湖中有。」
「這麼奇怪,難道是人豢養的不成?」
「不錯,說來也是陰錯陽差。八九十年前,一些文人雅士愛這湖中景色雅緻,留下不少名作佳品。那時湖中還沒有這怪物。」
「哦?」
「據我查到的資料,這怪物竟與和田一郎有關。」
「和田一郎?日本人?」
「不錯,和田一郎早先是個和尚,法力甚是了得,只是心術不正,在日本時便豢養鬼仆,謀取私利。事情敗露后被寺廟除名,後來隨侵華軍隊來了中國。」
「難道這嬰鯉是他從日本帶來的?」
「不是,和田一郎來中國時,戰爭已經快要結束,只因與一個日本軍官私交甚密,他便來助陣,他當時在中國的住所便在清源河邊,和他住在一起的還有他懷胎八月的妻子。」
「和尚也有妻子?」
「少見多怪,在日本,和尚的戒律與中國不同,何況他早被趕出佛門。」
「後來呢?」
「和田一郎大概養鬼損了陰德,他的孩子出生后不久即夭折了。和田一郎承受不住打擊,而且當時他正在試驗一種秘法。」
「什麼秘法?」
「後面的資料缺失了不少,不過種種跡象顯示,他選用的試驗體其中就有他孩子的屍體,他進行的試驗結果便是生出了嬰鯉這種怪物,第一個嬰鯉便是用他的孩子和一條變異的鯉魚煉成的。」
「好陰毒!」
「不止,還有河童,山和尚,蟒蛇,山鷹,甚至連人都是他試驗的對象。」
蕭寒攥緊了拳頭,滿臉怒容。
「現在還好,據我了解,和田一郎沒有孩子,也沒有徒弟,這術法可能已經失傳了。」
「這種邪惡的術法,留下徒然多誤人命罷了。」
「後來他不知怎麼想到了美人魚,試驗體就變成了胎兒和魚。第一個拿來做實驗的就是他的孩子,當時他的孩子剛死不久,他把他的孩子身體斬成兩段,分別和一種變異的鯉魚嫁接在一起。」
蕭寒悚然動容,這麼血腥的術法,殘忍的手段當真前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