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大畫家
青元城好似一顆明珠,嵌在萬里無垠的大荒野中。城內街道密集房屋鱗次櫛比,人流熙攘。城外卻是荒野萬里、人跡罕至。如此反差形成一道獨特風景。
街道兩邊店家賣力吆喝,喧嚷聲從城門帶向城內盡頭。
有人至遠方來,看上去怪異。他手掄五尺木棍,木棍有塊白布豎幅,豎幅上龍飛鳳舞、瀟瀟洒灑書寫著『我是大畫家』四個黑毛筆大字;腋下又夾塊木質材料的板子,木板子下方的大手提著數十張宣紙。
說這人怪異,可不是說他穿戴樸素,相貌平平,而是指豎幅上面的黑色毛筆字。
有人投向好奇目光,乍眼一看,還以為打東邊來了個算命先生,手裡提著數十張宣紙,細看一番才知曉,原來是一名書畫師。
不過要是有熟悉的人,就會發現,這個拿著木棍的年輕人,每過一陣子便會出現在某處攤位上,倒也不會產生好奇。
張承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然後將手裡木板子分成兩半攤開,一半架成正方形桌子,另外一半做成凳子。又把木棍豎幅立在旁邊。
剛才坐下,就有名婦女小碎步走了過來,問道:「算命先生,最近我家幼兒,夜裡哭鬧,敢問是怎麼回事?」
「要治小兒哭鬧,那得找葯靈閣的醫師,我是一名畫家。」張承淡淡一笑,隨後抓起一張宣紙攤平,又將毛筆放好。
婦女無奈,只能離去。
此等事情已然不曉得出現多少回了,張承都面露微笑回答。
「來一來,看一看,我是大畫家,各位街坊鄰居倘若需要自畫像、山水畫、盡可來找我。」
「鄙人才疏學淺,但可素描、抽象、速寫等,當然,如果街坊鄰居需要彩色、油畫等,那就得預定咯!」
奇怪的吆喝聲一下子吸引來了一群人圍觀,這些人很快就將張承包圍得水泄不通。
其中有人不明所以然,問道:「我說算命先生啊!這個素描,彩色是何意思?我怎就沒聽說過呢?」
張承解釋道:「我是畫家,可不是算命先生!既然你問了,那麼我就免費給你來一張素描,你站在原地擺上姿勢別動。」
那人滿腹狐疑,但還是照做,隨即手指著太陽,又蹲了個馬步。
其餘人看著這模樣,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著。
從衣兜里拿出一條黑黝黝的碳礦,張承又將宣紙擺正,緊接著掃視幾眼擺姿勢的人,隨後用著碳礦在宣紙上勾勒。
不出一會兒張承手底的畫像已成形,露齒一笑,揚起宣紙遞給了那人:「畫已成,你瞧上一瞧,這個可是你?」
那人接過宣紙,細看一番,又打量起來。
旁邊站立的人好奇湊近觀看,頓時大聲驚呼道:「天啊!這畫里的人簡直和他一模一樣!」
「不可能,我哪裡有這麼丑!這些人肯定是托,你們都來看看,我哪裡有這麼丑?」那人臉色漲紅,指著剛才出言的人,死不承認自己長得醜陋,又用陰冷的目光瞟了一眼張承。
其餘人接過宣紙,定眼一看,與先前所看之人情況一般模樣,都滿臉震驚:「一模一樣,這怎麼可能,居然連臉上的麻子都畫出來了。」
「可不是嘛,這倒不算什麼,麻子可以點上,但鬥雞眼,歪鼻子畫得栩栩如生。」
「這不行,我必須也畫上一幅。算命的……不,是大畫家,您可以幫我畫上一副么?等會兒我再帶家人過來,我可以給你錢。」
「滾開,我也要!我站在前面的,肯定是先畫我。你那點小錢算得了什麼?本少多的是錢。」
「.…..」
什麼是畫家?這些人可不會知道,因為這個世界上就從來沒有過畫家這種職業,不過還是知道那些手執畫靈筆的畫靈師,畢竟畫靈師是受世人尊敬,能夠成為畫靈師的人,少之甚少。
一時間城民你爭我搶,瞬間又吸引來眾多行人,當然這些人當中也有著數天前、半月前、甚至數月前,都在張承手裡求過畫。
張承忙得不亦樂乎,口袋裡越來越厚,師父教的這些技巧,果然有用,不光可以使用畫靈筆畫靈,同時還能替別人畫像。
他抹了把汗,也不做停歇,一直到將所有宣紙使用完,這才呼了口氣,對著眾人抱拳道:「今日我就畫到這裡了,要是來日有機會相聚,再行圖畫。」收起攤位,又與前來此地時模樣,架起木板,掄著木棍,朝著遠處離去。
那些拿到張承畫像的人,欣喜若狂,然而那些還沒來得急求到一畫的人,灰心喪氣,暗道自己倒霉,要是能夠從大師手裡求得一畫,到時販賣出去,肯定會賺大錢。
不過他們都同時望向了張承背影,期待有一日,再遇到大畫家。
時間流逝,暗夜來臨。
張承白天替別人畫像,賺了錢財后,再行購買畫靈材料,等夜晚降臨時開始畫靈。
銀色月光灑在一處敞開窗戶的低矮房子內,張承拿著一顆盤珠般大小的石頭湊進燭光前細看一番,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又伸手抓起桌面上一支色彩斑斕的怪筆來。
細思過後,剛準備下筆,卻又遲疑起來,他清楚,如果這次還是失敗,那麼自己又將身無分文。
這時張承已經催動靈力注入毛筆形狀的怪筆內,緊接著又用筆尖頭粘上桌子上的特殊液體。
瞬間落筆過後,液體竟然全數被筆尖吸吮乾淨,一滴不剩。
『嘭』的一聲,房間內光芒大現,忽閃忽閃,照耀得通亮。
從毛筆形狀的怪筆尖頭處,詭異地飄蕩出淡薄霧氣,這乳白色稀薄霧氣先是分散,好似水波紋蕩漾空中,轉了一個圈又驟然再次聚集筆尖頭。
張承執起怪筆,在空中畫了幾下,筆尖處的稀薄能量也帶了出來,越往下畫速度越快,與此同時,筆尖稀薄乳白能量也在起著變化,在空中呈現出密密麻麻的紋路,複雜交錯。
只要細心辯看,就會發現空中密集紋路里隱約有著一副圖像,裡面是一個人形,形態怪異,頭頂四角,臀部有毛茸茸的尾巴,最為奇怪的是,這個由線路組成的人形居然在跳動。
張承所畫,正是幻靈師變幻萬物時使用的『獸技』其中一類。
然而這只是處於畫靈階段罷了,通過自身靈力匯聚筆尖,然後粘上特殊畫靈材料所制的液體,接著畫出紋路,看上去簡單,其實不然,只要裡面的紋路稍微錯了一步,便會失敗。
對張承而言,畫靈算不了什麼,只有入靈才是最難步驟。
所謂入靈,是將畫出來的紋路圖形壓縮,再強行注入張承之前拿著的盤珠大小的石頭內,這種特殊礦石叫做『蓄能石』。
天然的蓄靈石就像是蓄滿洪水的湖泊,隨時都有洪災的危險。畫靈師給通過畫靈后,如同堤壩使湖泊變成了水庫——從而變廢為寶。
張承臉色微凝,爆喝一聲,色彩斑斕的畫靈筆被他甩出,瀟瀟洒灑往空中一揮舞著。
就在此時,空中的圖形光芒再次大現,呈現出來七種顏色,色彩璀璨。稍後又爆發出猶如碳烤的鐵塊,火紅灼熱。
見此情況,張承大驚,急忙將畫靈筆咬在嘴中,然後大手揮出,強行將空中圖像凝聚成一團,然後想要引進蓄能石里。
說來也是怪事,一般而言,圖像從最初七彩,然後變為暴躁,成了灼熱火紅,稍後接著又轉變成溫和,才能將紋路能量引入蓄能石里,再行畫靈。
這可是最為關鍵步驟,然後張承倒好,偏偏逆行,還不待能量變為溫和,就直接壓縮能量,強行引入蓄能石內。
張承此時大汗淋漓,有一團球體浮現兩隻手掌間,這個能量聚集一起的球體正是先前那圖像紋路壓縮形成。
忽然,蓄能石詭異的漂浮在張承眼前,他見此情況,二話不說,直接又將能量球體和蓄能石合二為一,只有徹底融合過後,才算是成功。
時間飛逝,桌上蠟炬燃盡,張承抹了把額頭汗滴。「還是差一條紋路,真是可惜了。」
兩次、數十次,次次皆失敗!
無盡失敗彷彿是墜入了無底洞,讓人看不見希望!世人又有幾人像張承此般堅持?
一如既往採購畫靈材料,刻畫技能,以失敗告終;再此採購畫靈材料刻畫技能,依然失敗告終。
手中蓄能石拋入屋角廢品堆,張承原地踱步發出一陣嘆息,片刻過後,徒然眼帘出現一絲明亮,喃喃自語:「苗兒,我不會辜負你的。」緊緊握拳,言語異常堅毅。
忽然屋外響起急驟敲門聲:「張家小子,最後期限就快到了!你再不交房租,到時要是趕你走,你可別說王三不講情面。」
「王叔,可以再給我點時間么?我只要十天時間,到時要是沒把錢交給你,不用你趕,我自己走人。我屋裡的家當,就送你當以前房租了。」張承言語真誠略帶懇求,他幾步上前,欲開門將房東王三引進屋內。
老舊木房門『嘎吱』被張承從裡面推開,月色正好打在臉頰上,他的樣貌不算出眾,同樣也不算醜陋,消瘦的身子看上去迎風欲倒,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毅力氣質。
「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沒有那個天賦成為畫靈師。」王三瞟了一眼屋角廢棄堆,臉上平坦的肥肉擠在一起,許些難看,在見到張承時,就出言戲謔。
「我師父曾經說過,幻靈師可以變幻,但必須得由畫靈師刻畫技能,才能通往強者道路!」
「又是你那子虛烏有的師父,你吹噓有個師父就有吧,可你竟然說起你師父來自帝球,你倒是告訴我,帝球是個什麼鬼?」
看著張承啞然,王三怪異的冷笑一聲,這張承是多年前苗兒從大街上揀回來的,可此人平日里就喜歡吹噓,說自己來自一座大山裡,要知道青元城被無垠荒蕪包圍,荒蕪裡面又是禁地,哪裡來的大山?而且那個帝球又是個什麼鬼?
聽著王三又提起自己師父這事,張承黯然傷神:「我不清楚帝球在何處,但師父和我有過約定,雖然他已經失約很多年了!」
此話聽得王三微愣,搖了搖頭,權當張承又在說胡話,這張承雖然是苗兒撿回來的,不過他卻要自力更生,非要每月交上房租,自己當時還不相信,自從見到他畫了幾幅圖畫后,不得不佩服。他還是有那個資本,自力更生。
「城主府少主李義,託人讓我替你帶來一句話,明日午時,禁地外圍有飛天蟻湧出。」
這話說完,王三轉身就走,臨走時還拋出了一句話來:「陳家今日又過來提親了,我已經答應下月十五就將苗兒許配給陳家少主。」
走在靜謐的小道上,王三從未覺得張承此子能夠成為至高無上的畫靈師,假使他一時好運,別說是將苗兒下嫁於他,即便讓自家喚他一聲爺爺有又何妨?
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出現的,十五就是我家苗兒大婚的好日子了!
「只是我家傻苗兒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筋,前來提親的人都排起了長隊,其中除了富家公子,也有年輕才子,也有一些大家族的少主,她倒好,這些人都看不上,非看上了這個張承,真不知道這個張承有什麼好的,除了會畫圖而以。」王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先前生出來的想法太過於匪夷所思,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嘛!
屋內的張承從衣兜拿出一條繡花手帕,一嗅間,上面還殘留淡淡的女子體香。
手帕幽香沁人肺腑,卻叫張承心情瞬間跌入了低谷,最難消受美人恩,自己現在衣食不保,如何才能對得起這份深情?
「我絕對不會讓苗兒嫁給他人,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張承一臉厲色,拳頭『嘭』的一聲砸在木門上,頓時木門猛烈顫抖,被拳頭砸出一個窟窿,木屑刺破皮膚,濺起了血液,他還渾然不知。
「替人畫像所得錢財,勉強購買一些普通材料,和維持生計,看來只有明日午時,通過滅殺飛天蟻,取得這蟲獸的翅膀,換些錢財,再做打算了。」張承苦笑一聲,很是自嘲,苗兒與自己情投意合,自己卻不能給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