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苦楝樹下

  在離美溪村辦公樓不遠處有一棵又老又大的苦楝樹，由於四周沒有障礙，讓它有了恣意生長的空間，在不是落葉的季節長的非常的茂盛，時下它就像一把大傘似的遮蔽著一大塊地方。


  苦楝樹下掛著一口銅鐘，在生產隊記工分時，有一位獨臂的老人專門負責敲的，每天到了開工和收工時間，老人都會按時敲響它，那聲音劃破天空，傳遍整個村子。


  如今敲鐘的老人去世了，那個特殊的歲月也離人們遠去，可那口銅鐘依舊掛在那苦楝樹下，每當村裡有重大的事情就會響起，大伙兒就會迅速集中到樹下來。


  有鐘聲響起的時候是越來越少了，但苦楝樹下卻還是很熱鬧，因為那裡是一片寬敞的空地，村民們都把它當作用於活動的操場。


  看著苦楝樹上掛著一嘟嚕一嘟嚕的橢圓形的翠綠翠綠的苦楝果，孩子們都嘆息地說：「假如這苦楝果是甜的就好了，那我們就可以大把大把的摘來吃！」


  儘管苦楝果不能吃，但並沒有打消孩子們對它的興趣。孩子們經常用長長的竹竿，打落樹上的苦楝果，撿起來裝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猜拳要人組成兩派隊伍，打苦楝果仗。那可是太好玩的一個活動了。


  時下就有這麼一群孩子在玩。唯有黃大牛的兒子黃小牛沒有參與其中。他坐在苦楝樹下盤踞的老樹根上在想著事，臉上流露出悲傷與凄涼。


  這時傳來一陣很歡快很有節奏的歌聲。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什麼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原來是林雨欣手裡的手機在播放著這首歌曲。


  「孩子們別打啦別打啦，來，都過來，跟我一起跳舞！」林雨欣大聲地召喚著孩子們。


  孩子們聽說要跳舞，都很好奇，趨之若鶩地向林雨欣圍攏過去。


  「孩子們都站在我的後面去，跟著我的動作一起跳起來！」林雨欣像老師一樣發出號令。


  聽著歡快的音樂，看著林雨欣有節奏的動作，孩子們真的像在老師的帶動下似的歡快地舞動起來。


  但黃小牛卻看著不得勁，他想，就是這林雨欣害我爸爸媽媽離了婚，讓我變成了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現在還得意洋洋的在這裡跳舞，我要報復她。


  黃小牛開始撿地上的苦楝果，放進褲袋裡，放滿了兩個褲袋以後便慢慢靠近林雨欣。當他走到林雨欣的面前時，猛地抓起褲袋裡的苦楝果劈頭蓋腦地向林雨欣砸過去。


  林雨欣被打得抱頭鼠竄。


  黃小牛緊追著林雨欣死命地砸苦楝果，嘴裡不停地罵：「我讓你跳！我讓你跳！砸死你這狐狸精！砸死你這狐狸精！」


  孩子們看著黃小牛的舉動都驚呆了。


  這時，周雅芳從地里幹活回來路過這裡看到這樣的情景，她趕緊跑了過去抱住瘋了的黃小牛。


  「小牛，小牛，聽我說聽我說……」


  黃小牛被周雅芳控制住了，但情緒很激動。周雅芳從未見過這麼小的孩子會如此的憤怒如此的衝動。


  「小牛，你為什麼要打雨欣阿姨啊？」周雅芳問。


  「她害我爸爸媽媽離婚，還跳舞慶祝，我就是要打她！」黃小牛沖林雨欣叫道。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生個老鼠會打洞！黃小牛，你不愧是何翠姑生出來的，咋這麼蠻橫不講理呢！你爸和你媽離婚跟我有啥關係？告訴你，你爸跟你媽離婚這事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你媽自己！以後你還敢這樣拿苦楝果打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見黃小牛被周雅芳抱住，林雨欣停下腳步並向小牛罵道。


  這時，黃大牛的母親正好出來找自己的孫子，聽到林雨欣的話，無比的氣憤。她拄著拐杖衝到了林雨欣的面前。


  「林、林、林雨欣，咋就和你沒關係，你說，我家大牛幫你做這做那的，你還要害他和媳婦離婚，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大牛母親用顫抖著的聲音說道。


  「我怎麼害他們離婚了？牛村長幫了我們家維修電路，我不是上門向他道謝嗎，可她何翠姑卻向我撒氣，是她自個小氣，欺負我在先！」林雨欣說。


  「有你這樣道謝的嗎，說話酸溜溜嬌滴滴，走路扭扭捏捏的，這叫道謝，這叫勾引男人。你自個捫心自問，換回別的女人這樣上門喊你老公，你會怎麼想？」大牛媽說。


  「哼，如果有女人這樣叫我老公，我可高興啦，那說明我老公有魅力啊！」林雨欣嬉皮笑臉地說道。


  「我呸！林雨欣，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他們離婚了你高興了吧？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你倒好，那天祠堂安龍你竟然還當著大伙兒的面鼓動我兒子和媳婦離婚，你呀到底是何居心？」大牛媽說。


  「是何居心？我啥居心都沒有！祠堂安龍那天，明明是何翠姑自個先提出要離婚，還抖出牛村長到她娘家低聲下氣求她回來的情景，樹要皮人要臉，你說自己丈夫是一村之長，作為妻子本來說話做事應該為他長臉才是，她倒好卻當著全村人的面損自己丈夫！一個大男人啊……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站出來替牛村長鼓勁爭氣的！」林雨欣振振有詞地說。


  「他們夫妻倆怎麼賭氣都好，都不可能離得成的，誰家夫妻沒有磕磕碰碰的，就是因為你煽風點火才造成這樣的後果的！……林雨欣，別以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來，你借給大牛敬酒之意來氣翠姑，你說一個女人怎麼能承受得住這樣打擊喲，一氣之下她就脫口說出要離婚，你就趁機興風作浪。……唉，林雨欣啊，你也是個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喲！」大牛媽說說停停好不容易才把要說的話說完。


  「嘖嘖，叔母，我看你真的老糊塗了，咋說話老向著何翠姑哩，一點公道也沒有，本來是她先為難我的哦，你咋能本末倒置哩！……」林雨欣說道。


  周雅芳看著老人在吭哧吭哧地喘氣，拉了一把林雨欣，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我不公道？我不公道？」大牛媽真的格外激動，只見她一溜歪斜地拄著拐杖往那苦楝樹下的銅鐘衝去。


  周雅芳上前勸道：「叔母，別和晚輩一般見識，稍安勿躁！」


  老人用手使勁推開周雅芳，走到那銅鐘底下，說道：「我要把全村子的人都召集到這裡，讓大夥來評評理，是我不公道還是你林雨欣不守婦道！」


  老人舉起了手中的拐杖，使勁地往那大銅鐘敲去，由於是木拐杖，鐘聲卻敲不響亮。老人又加大力氣去敲，也許由於用力過猛，忽然兩腿一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