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決斷
一白一黑兩道身影急速飛奔在廣闊無邊的荒原草地上。
讓人驚奇的是,那個白色身影,不單是全身衣裳雪白,連他的頭發,也是耀眼的蒼白,隻有那雙眼眸,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滲人的紅色光芒——竟然是通體的紅色!
而另外一個黑色身影,全身則是幽黑,隻有臉龐是一種因長年不見陽光而呈現出的病態蒼白,一雙眼眸也沒有光彩,更沒有焦點,呆滯木然的直視前方,可是又能準確的知道前方的路還有任務擋在他麵前的阻擋物。
兩道身影像有什麽萬分情急的事,一刻不停的向著某個方向迅速奔去。
隻是,當他們快要靠近目的地的時候,另外一個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看清來者是誰,碧妖凝冷然一哼,向另外一個方向奔去,同時留下一句話,“黑虎,這裏交給你了。”
“嘿嘿……這是自然,萬妖城還等著我回去鬧騰呢,白莽也還等著我呢,不用你提醒,我也要速戰速決。”黑色身影停下腳步,陰森一笑,毫無焦點的雙眸直直望著擋在他麵前的人,明明沒有焦點,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鎖定,讓人無法偏離逃開點半。
突然出現的人,自然是一直等在這裏的白衣葉羽毛。
從與碧妖凝相僵持那時開始,葉羽就覺察出碧妖凝身體的異樣,隻是他雖然答應巫落卿替他將碧妖凝擋著,並不代表他就願意與碧妖凝這個九尾一族的天狐成對立狀態。
如今魔界剛剛複蘇,所有的一切都才剛開始,哪怕他再自信,他也不願意將好不容易恢複一些實力的魔界給再次逼入絕境,他又不是魔君那個老頭,不知死活,不識時務。
妖界,修真界,這兩界就足夠魔界好好挑一把了,若連上一直保持中立態度的青丘國也加入其中,葉羽還真得考慮考慮了,畢竟巫界與魔界,現在也隻有他和巫落卿表麵那些談和合作的關係,也不穩定,誰知道巫落卿下一步又會怎樣。
見到碧妖凝再次回歸,而且身邊還帶了個實力不俗的黑衣男子,從男子身上散發出的陰森氣息和隱隱約約想要衝出束縛的強大妖力,葉羽不用猜,也知道他不簡單,而且……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黑虎……
葉羽暗自低喃這個聲音,一直麵帶微笑的臉龐突然閃過一道興奮異樣的光:“黑虎?你竟然也出來了?”
黑衣人身形一頓,似乎在思考麵前這個人是誰,因為聽他的口氣,竟然認識自己。
無奈他在黑森林裏居住的時間實在太長,長得很多都已經忘記,因為他隻是輕哼一聲,“你是誰?”
碧妖凝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留下葉羽和黑虎兩人相互對峙著……
齊若穀細細感受巫落卿帶給她的異樣感覺,全身都因太過敏感而不可自製的顫抖著,口中也不時輕喃著巫落卿的名字。
兩個人相互擁抱在一起,將自己身體的溫暖,傳遞給對方,同時也將對方的氣息,一點一點給收納進自己的身體裏。
世間的所有,在這一刻,似乎都已經消逝不見,隻遺留他們兩人……
那種失魂頭暈的感覺,讓齊若穀腦海有一刻徹底失去任何思緒,過了好一會,她才悠悠轉醒過來。
望著還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巫落卿,齊若穀神色一僵,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她居然……與殺親之仇做了如此讓人羞愧的事?
齊若穀一陣心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將巫落卿推倒,隨後想要從床上下來,又因動作太過慌亂而跌倒在地,發出一聲咚的聲響。
“若穀……”巫落卿輕喚一聲,似怕她冷,將床上的白袍披在她肩上,“你想去哪?”
齊若穀有些痛苦糾結的用力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落卿……我該殺你的,對不對?”
她抬起頭,靜靜望著巫落卿溫柔的眼眸,眼底的淚花已經不爭氣的滑了下來。
放縱之後,她才考慮她應該實行的本分,恨和愛,在這一刻糾纏不清。
巫落卿神色一黯,臉上的溫柔笑意卻不減,他輕輕將齊若穀扶了起來,將衣袍緊緊包裹在她身上,“若穀,你殺不死我,你知道的,為什麽還要一直為此而執著?”
齊若穀推開銀發男子,抬頭望著他額頭上那顆純白色的棱形玉石,又伸手撫上自己額前的玉石,輕聲低泣,“怎麽會殺不死,我都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殺不死?”
她像很冷,伸手將身上的衣袍給緊緊拉住,身體也微微彎下腰卷曲在一起,企圖阻擋那些寒意侵入自己的身體。
當初從巫山最底處的兩極石室裏出來,還是炎熱的夏季,居住在這高不見頂的半山腰上,並沒有一絲寒冷,反而清涼無比,而如今一轉眼,就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天也入秋,她嬌弱的身軀,開始有些承受不住這些寒意了。
真的好快……一恍眼,時間竟然過去幾年了。
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是卻讓齊若穀如此刻骨銘心,這幾年的經曆和所有,恐怕會讓她記在腦海一輩子。
“嗬……你想試?那我便給你試,隻要我不死,我們之間的羈絆依舊存在,你懂麽?”巫落卿輕嘲一笑,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鋒利的短刃,遞於齊若穀。
他銀色長發因之前的激烈動作而隨意散落在胸前,結實的左胸膛正強而有力的跳動著,一點一點靠近齊若穀。
她有些慌亂,可是心底那股恨卻還是不合時的湧現出來,不單如此,連幾個弟弟慘死眼前的場景,也一一湧現她腦海。
在這種時刻,齊若穀抬頭雙眼含淚的望著巫落卿,心頭想的卻是那個擁有紅色眼眸的碧妖凝。
兩人的身影再次重疊,讓她分不清誰是誰。
悲痛欲絕、無助、無奈、淒迷……全都在這一刻充斥在她心間,讓齊若穀痛苦萬分。
身為替身,她從一開始就隻是一個棋子,隻是因為棋主放棄,她這個棋子才得以存活。不單是巫落卿,還有碧妖凝,這兩個給她最多痛和愛的人,卻是最傷害到她的人。
林筱柔!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林筱柔,為什麽要強加一切給她,連愛……也一起強加於她!
如果可以,她還是想忘記一切……
這個恨,她承載不起,這個愛,她也承載不起。
齊若穀眼底的淚,已經模糊得看不清眼前到底的男子的容顏。她顫抖著雙手,緊緊握住那把巫落卿遞給她的短刃,一點一點向前靠近。
噗……
刀,似乎插入一個柔軟的地方,而與此同時,有種液體正順著齊若穀的雙手緩緩流下。
血……竟然是冰的。
齊若穀突然想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她放開短刃,用布滿液體的手將眼底的淚抹去,這才看清巫落卿的模樣。
結實完全的胸膛前,正靜靜停留著那把短刃,鮮豔奪目的血,正緩緩向下流下。
“你的血……竟然是冰的。”齊若穀淒迷一笑,身形止不住的向後退了數步。
即使被刀刃插入心髒,巫落卿似乎並沒有多大關係,依舊那幅溫柔的模樣,靜靜凝視於齊若穀。
聽到齊若穀的話,他輕輕一笑,低頭看了胸前的刀柄一眼,“是的,所以,你殺不死我。”
他是怪物,他是活了兩千多年的怪物,怎麽可能被一把短刀,就給殺死?
巫落卿任由短刃停留在胸前,緩緩向齊若穀靠近:“我沒死,從今天開始,你——不許離開我半步!齊若穀!”
他眼底有讓齊若穀心慌恐懼的漠然,隻是這一刻,她再也不願去在乎許多,她隻是伸出一隻布滿鮮血的手,攀上巫落卿的胸前,像不可置信一般輕喃:“血,怎麽會是冰的……”
而在巫山山底,那個擁有血紅色眼眸的白衣男子,已經徒步而上,一個一個將阻擋在他麵前的黑衣巫士給斬殺腳下。
他血紅色的眼透著一絲絕然:穀兒,等著我,妖凝來帶你一起去遊曆各界山川。
這個諾言,他曾經對齊若穀說過,如今,是時候去實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