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晏臨凝視了那個箱子良久, 不可思議地重新看向聞朝。


  他徒弟從密室裏逃出來,居然還把箱子帶上,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在原地僵坐了一會兒, 依然不敢揣測徒弟的內心, 隻好等他醒了再問, 伸手擦去他耳邊的血,幫他脫去外衣,忽然看到有什麽東西從他懷裏掉了出來。


  是一塊石頭。


  拳頭大的黑色晶石,握在手裏, 能感覺到裏麵有充沛的雷電之力。


  晏臨皺起眉, 好像突然明白聞朝為什麽能替他接下天雷了,天雷一半的能量被他的魔體化解,而另一半,則儲存在了這塊石頭裏。


  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在天雷的衝擊之下存活。


  石頭握在手裏沉甸甸的,不太平整的表麵上時不時有細小的雷弧跳動。


  晏臨目光沉沉, 他將石頭放在一邊, 伸手觸上聞朝的臉,生著薄繭的指腹緩緩擦過他臉上的魔紋,最終落在他唇邊, 無比小心地輕輕揉蹭。


  在“那個世界”……究竟經曆過什麽, 才能想出這種奇妙的方法, 來助他渡過天劫?

  那個……師父口中的世界。


  晏臨深深吸氣, 冰涼的空氣穿過喉管,讓他逐漸冷靜下來。他從聞朝帶來的仙藥裏翻出一瓶, 喂他服下。


  隨即, 他拿出鑰匙, 打開了那個箱子。


  箱子裏除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小玩意,還有一把金色的小鑰匙,他用這鑰匙打開了聞朝手腕上鐐銬的鎖,兩個鎖環終於得以取下,因為戴的時間太久,他白皙的手腕上已經被磨出淡淡的紅痕。


  魔體受到了太大的衝擊,自愈能力也被影響,晏臨用藥膏幫他揉搓了好一會兒,紅痕才漸漸淡化下去。


  隨後他坐在火堆旁邊,重新看起了書。
——

  聞朝昏迷了幾個時辰,一直到晚上才蘇醒過來,他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發現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耳朵倒是已經不疼了,他能聽到木柴燃燒的劈啪聲,能感覺到身邊有一道熟悉的氣息,像是雪後初晴的味道。


  身上蓋著他之前拿給晏臨的那條毯子,他微微偏過頭,輕聲開口:“師尊?”


  “嗯,”晏臨立刻回應了他,輕輕搭住他的手腕,“感覺好些了嗎?”


  “不太好,”聞朝坦誠地說,“渾身都疼,尤其是眼睛。”


  經脈也不知道碎成了什麽樣子,他一時間連靈力都無法催動,雖然他早就料到天雷強悍,卻沒想到能強到這種地步。


  “你……”晏臨的聲音染上一絲無奈,他略帶責備地說,“你也知道疼,那你還替為師擋雷,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死不了的,從妖界回來之後我就發現了,神火可以保護我的神魂,即便神魂被碾碎,隻要神火不滅,我就還可以……”


  “你知道神魂被碾碎是什麽樣的痛楚,”晏臨的氣息一下子籠罩過來,將他整個人都罩在裏麵,那股涼意迫使他閉上了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神魂已經裂成了什麽樣子,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


  聞朝聽出他語氣裏的斥責,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小聲轉移話題:“師尊,我眼睛疼。”


  “在那麽近的距離下直視天雷,如何能不疼。”


  聞朝抬起胳膊,把手背貼在眼皮上。


  晏臨已經被他氣得不想跟他說話,看到他這般,又於心不忍:“感覺很燙?”


  “嗯。”


  簡直燙得快要燒起來了。


  晏臨輕輕歎氣,從箱子裏找出一樣東西:“能坐起來嗎?”


  聞朝在他攙扶下起了身,感覺渾身都疼得要命,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碎又拚在一起。忽然,有什麽東西緩緩蒙上他的雙眼,是一條三指寬的綢帶,被小心翼翼地在他腦後打了個結。


  綢帶不算太長,帶著一點點冷調的藍,像是淺灘處海水的顏色,被光線一打,會泛出星星點點的光。


  綢帶從晏臨蒼白的指間滑過,係在聞朝眼睛上,他將對方雪白的發絲別在耳後:“現在有好點了嗎?”


  聞朝摸了摸那條綢帶,感覺像絲綢那般光滑輕薄,這東西天然帶著涼意,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壓滅了他眼睛上滾燙的灼痛。


  他忍不住問:“這是什麽?”


  “鮫綃。”


  鮫綃是鮫人族特有的東西,因為產量稀少,所以極其珍貴,而在鮫綃中最罕見的一種,被稱為“冰絲”,每一根冰絲中都帶著海水的涼意,用冰絲織成的綢帶,摸上去就是冰冰涼涼的。


  晏臨拿出來的這一條,正是冰絲鮫綃。


  聞朝隔著綢帶碰了碰自己的眼皮:“還挺舒服的。”


  晏臨呼吸微滯,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眼。


  他看著燃燒的火堆,已經全無心情再責備徒弟什麽,將之前撿到的石頭還給對方:“你是怎麽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對抗天雷?”


  黑色晶石上帶著雷電的能量,聞朝握了一會兒覺得手麻,遂放在一邊:“我本來是想直接撲到師尊身上的,但是天雷的速度太快,要是想搶在它之前,就必須得離師尊非常近,可那樣肯定會被你發現,所以我就隻好站在山頂上,尖銳的金屬會吸引雷電,等你反應過來,也來不及阻攔我。”


  晏臨聽了這話,眉心登時擰起:“你還敢說出口?”


  聞朝仗著自己身上有傷,料想師尊不敢這時候收拾他,居然有恃無恐起來,他摸向手指,想找個小木盒把晶石收起:“回去拿給承衍……我的儲物戒呢?”


  手指上空空如也,一直佩戴的儲物戒不見了。


  “被雷劈壞了,回去我給你換一個新的。”


  聞朝“啊”一聲,後知後覺地感到雙手手腕也輕鬆起來:“師尊不是說沒帶鑰匙嗎?”


  晏臨:“確實沒帶,我隻帶了箱子的鑰匙,那副鐐銬的鑰匙在箱子裏。”


  話音落下,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聞朝雖然渾身是傷,腦子卻還靈活著,他把頭扭向對方所在的方向:“師尊……看到那個箱子了?”


  晏臨不答反問:“不解釋一下嗎,為什麽要把它帶出來?”


  聞朝心虛道:“我好奇裏麵有什麽,可我又打不開,就想著帶上它,讓師尊把它打開。”


  “你好奇裏麵有什麽?”晏臨簡直對這個答案接受不能,他拿起兩個已經斷裂的鎖環丟在他旁邊,鎖環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有這種東西,你覺得還會有什麽?”


  聞朝咽下一句“情趣用品”,蒼白地為自己辯解道:“我……我想適應現在的師尊,自然首先要了解師尊,所以我想知道箱子裏麵有什麽,好讓我……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那你看吧。”晏臨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把箱子拉到他跟前,放在他腳邊。


  等了解了,就快一點從他身邊逃離,不要再繼續折磨他了。


  他說著起身,坐到了火堆對麵,與對方保持距離。


  聞朝感覺到氣息遠離,忽然有些害怕,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或許因為他追《忘仙》這本小說追得太久,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對晏臨的好感已經深深刻在了腦海裏,即便現在知道他與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所偏差,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湊在他身邊。


  他時常覺得,對方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被困在狹小的牢籠裏無法脫身,他心疼他、敬佩他,這根精神支柱已經深深地插在他腦海中,哪裏有那麽容易推倒,哪裏能夠拔除?


  當知道晏臨對自己有著不僅限於師徒之情的占有欲時,他居然絲毫也討厭不起來,隻覺得這種關係有些新奇,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無法用一個準確的詞匯描述出這種心情是什麽,隻好一步一步地嚐試,試圖填補自己完全空白的感情經曆。


  他把毯子放在一邊,彎腰在腳邊摸到那個箱子,因為眼睛看不見,他隻好小心翼翼地在裏麵摸索,先是摸出了一個細窄扁平的環狀物,材質像是某種動物的皮,不算太硬,有一定柔韌性。


  他拿在手裏揉捏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什麽東西,腰帶嗎?可是太短了吧,我沒有這麽細的腰。”


  晏臨捧著書,坐得離他遠遠的,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


  聞朝把那東西在自己身上各個位置都嚐試了一遍,覺得放在哪裏尺寸也不合適,最終試到了脖子,隻聽“哢”一聲輕響,這東西竟自動合攏,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他皮膚上。


  “啊,原來是項圈,”聞朝終於解除了內心的疑惑,“可是,摘不下來了。”


  晏臨幾乎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呼吸了。


  聞朝倒也不太慌張,反正鑰匙肯定也在箱子裏,他又伸手去摸,沒摸到鑰匙,先摸到兩個細細的金屬環,上麵似乎掛著鈴鐺,一碰就發出清脆的聲響。


  尺寸放在手腕上不合適,在腳腕上卻剛剛好,他吃一塹長一智地沒有再次往自己身上套,把這帶鈴鐺的腳環放在了一邊。


  師尊箱子裏的東西還真挺全的。


  緊接著,他又摸到了一條繩子,不知是什麽材質,但十分柔軟,用來綁人應該也不會綁疼。


  晏臨依然垂眼看書,但他泛白的指尖表明他的心情並不像表情一樣平靜。


  聞朝繼續找項圈的鑰匙,找來找去沒找到,卻摸出一個造型奇怪的玩意,他放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感覺應該是玉的,而且很溫暖,是暖玉。


  他仔細辨別形狀,還是搞不懂這東西的具體作用,疑惑地開了口:“這是什麽?”


  晏臨本來沒留意他的動作,抬眼看到他手中拿著的東西,登時瞳孔收縮,倒抽冷氣,一把將東西奪過來,丟回箱子裏,用力合上箱蓋:“夠了!”


  聞朝茫然抬頭,就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熟悉的氣息驟然向他壓來,晏臨磅礴的識海瞬間與他的識海交匯在一起,並迅速將他吞沒。


  晏臨重新坐回他身邊,氣息打在他耳畔,幾乎有些難以自製地說:“你當真以為……為師不敢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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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朝朝,總有一天“精神支柱”將不僅僅是插在腦海中……


  不過,你們到底以為醬醬釀釀是什麽啊,朝朝都受傷了,你們這群魔鬼怎麽忍心!


  阿江這破路……我就隻能載著大家去幼兒園了

  另外,真的沒人發現上一章師尊給朝朝渡靈力其實用的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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