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愚知道這人說的是氣話。
但是此時此景，他也相信這是心裡話。
這麼多年以來，中華的國際貿易一直都是在磕磕絆絆之中成長。縱覽整個中華的對外貿易歷史，特別是對鷹貿易歷史，裡面點點滴滴儘是屈辱。
從九十年代開始，鷹國的各種知識產權制裁法案就是懸在中華出口企業頭上的一柄達摩克斯之劍。但是在當時，對於那毫無創新意識的中華企業和那些低附加值，只能以價格優勢擠進市場的山寨產品，其實鷹國的制裁還算是合理合法。
但是隨著中華製造業的慢慢崛起，越來越多的政策和法案，已經改變了那原本的保護合法權益的意義，而是成為了一種野蠻商貿主義的武器和護身符。越來越多的以鷹國單方面的利益為準則，成為了扼向中華企業喉嚨的黑手。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嚴重。
正如李凡愚的老師，張利年先生所說；「鷹國的自由說的是他們自己的自由，與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無關。鷹國的平等求的是合乎他們自己利益的平等，和平等本身無關。」
這些年，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無數中華企業成為了貿易肥羊。被各式各樣的懲罰，關稅，法案，制裁，一茬茬的割肉。
如果將九十年代中鷹貿易企業編一份年鑒，那麼這份年鑒無疑是一本厚厚的血淚史。
載滿了淚水和不甘的血淚史。
但是面對群情洶湧，李凡愚卻不能表態。有些事情，其他的企業可以做，但是正信不能做。
這些人來到這裡的目的，李凡愚心裡門兒清。
無非就是想讓正信領頭，以正信的研發實力為基礎，帶領相對送鬆散的諸多企業，在除了鷹國本土之外的地方找回場子。
畢竟，正信在英國成立的中英聯集團，目前已經成功上市。幾百個之前只能說在國內規模不錯的公司，憑藉爆紅的股本一躍翻身，成為了跨國企業，裡子面子銀子一朝之間全都打筋斗雲似得往上竄。成為了所有中華企業走出去，強起來的榜樣。
正信有這樣的實力嗎？
毫無疑問，有。
但是一個一聲號令，可以動員起兩個工業城市大部分企業的企業，李凡愚自己想想都恐怖。這樣的企業，已經不是企業了。李凡愚不想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不過若是說起來，其實526關稅懲罰清單的始作俑者，還是正信集團。在場的眾人雖然心中有怒氣，但是並沒有任何人將怨氣撒在這兒，指責正信，這個情面，李凡愚得領。
他抬起雙手虛壓下去，將在場的氣氛控制了一下，待人群安靜下來，才認真的說到：「我知道大傢伙兒心裡有氣，但是問題不是這麼解決的。正信畢竟只是一個企業，能力是有限的。
我們不能替代政府的職能，也更不可能把你們往錯誤的，難預料結果的路子上帶。
諸位，你們今天來到這裡，我李凡愚心裡感激。謝謝你們對我個人和正信的信任，但是恕我能力有限，你們的要求，我答應不了。
今天大伙兒既然來了，我就當你們是想找我聊一聊，嘮嘮知心嗑，訴訴苦。晚上就別走了，我安排，大家聚一聚。好不好？」
眾人見他這個態度，不免深深失望。但是李凡愚相約，也算是意見難得的事情，這兩天眾人也都憋了股氣，難得有這麼一個場合，便也就應承了下來。
李凡愚立刻讓公關部接待處那邊準備，在京華大酒店包了場子，匆匆的將集團的事情料理了一下，便和眾人一起赴宴去了。
一群悲憤的人聚在一起能做出什麼事兒？
很簡單，拯救酒廠。
除去一些急於會去公司處理事情的老闆，剩下的二百來號人合力，將京華酒店的窖藏白酒喝了十分之一。
待到正信接待處去結賬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光是酒錢就花了十多萬。
在這樣的酒水消耗量之下，饒是酒量驚人的李凡愚，也是難得的酩酊大醉。被陳雨涵直接扶到酒店客房之後，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大亮。
現在平流層電站已經全面覆蓋了京津冀地區，京城已經再也難見到霧霾天氣了。清晨的陽光穿過窗帘竄進客房，讓李凡愚感覺臉上都是痒痒的。
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他支起了身子，手錶上的時間已經到了早上八點。
在床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手機——那上面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薛耀國打來的。
他立刻給回了過去。
薛耀國打電話來，其實也就是一件事情。之前李凡愚已經將526清單的問題以正式渠道提交到了上面。薛耀國現在除了工信部政策法規司的司長之外，同時也是政策研究小組的成員。
對於526清單，上面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討論完畢，並給出了處理結果。
確實如同那些老闆們所料，為了不繼續擴大目前的貿易摩擦局勢，上面決定提高與526清單上同等數量，同等幅度和金額的對鷹稅金。
強硬，但是不疼不癢。
對於這，薛耀國也滿是無奈。
放下了電話的李凡愚難的在酒店的客廳里找了根兒煙，隨著繚繞的煙霧，他想了很久，最終撥通了陳雨涵的電話，點名約見了幾個人。
這其中，有正信諸如潘強這樣的高層負責人。也有類似百維互娛的程聞則，唐電集團袁行茹這樣的正信合作方大佬。
末了，李凡愚又讓陳雨涵安排了一個針對正信內部的全體視頻演講。
陳雨涵敏銳的察覺到，李凡愚的這一次約見和演講，意義非凡。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李董，我能問問，您越這些人想要做什麼嘛？」
面對陳雨涵的詢問，李凡愚並不打算隱瞞：「為了526清單，找場子！」
「可是你昨天還拒絕了天城和富州的那些老闆！」
「有些事情，正信不能帶頭做。但是有些事情，我李凡愚必須要做。而且，得是自己做。」李凡愚平靜的給了答覆。
陳雨涵還想說什麼，但是被李凡愚無情打斷：「昨天晚上你送我回來的？」
「嗯？啊……是。」
「脫衣服就脫衣服，你把我褲子放哪兒了啊！？」
「……」
上午十點，李凡愚會見了正信一眾高層。
中午十二點，李凡愚於京華大酒店宴請了程聞則，袁行茹等一行正信戰略合作夥伴。
下午五點，正信集團6級以上員工聚集到各個部分的會議室之內。
十分鐘后，位於京華大酒店總統套房之中的李凡愚，出現在了各個會議室的視頻設備之中。
「面對不平等的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
李凡愚的第一句開場白，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些跟著自家董事長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正信員工知道，那個神一般的男人，怕是又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