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
我努力忽視身上的冷意，問道：“皇上口口聲聲喜歡我，卻從未關心過我吧。莫非皇上就那麽篤定，啟兒是你的孩子？”我瞧一瞧桌上的飯菜，笑了笑：“皇上初見子都之時便是那副暴怒的神情，可如今看到子都卻是無他反應。想必皇上早已打聽了民女的一切，對民女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罷。民女如今亦是不想解釋些什麽，皇上如今雖然沒有子嗣，但是您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麽？啟兒並非你我的孩子，皇上大可不必如此上心。皇上如今說起陳年往事，民女倒是有話要說：當年民女失憶過，忘卻前塵，如今，民女很不得再次失憶一次，好忘記皇上。”
清晨的日光由熹微變作明亮，從窗口折射入內，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清冷的花香漸漸的馥鬱，李期定定的看我良久，一張俊臉上噴薄的是我從未見過的怒意，想來也是，他是一國天子，怎得容許我如此待他。他驀地揚起手來。
我下意識的閉了眼，等著帝王雷霆之怒的一巴掌。卻不想那手掌遲遲沒有落下來，待我睜開眼睛時，李期的麵容放大在我眼前。
他的眸子中溢滿了悲傷，看的我心下揪揪然。
“婉兒，你跟我來。”
他牽過我的手，很是用力的握著我，將我帶出了房門。
樟柳依依，帶著微風襲過。空氣的中的香氣愈發的濃厚起來。李期似是走的很急，將我攔腰抗在肩膀之上，我欲掙紮，卻覺得沒甚趣味。
待我雙腳再次落下陸地之時，便吃了一驚。
風乍起，吹散一樹的繁花，桃李稚嫩，芙蓉生香，梅花落下，並著一地的牡丹芍藥 。拚的是萬紫千紅的模樣。花徑之中，有一巨大的老樹，老樹有幾人合抱之粗，紛繁的枝葉之中，藏著紅色的綢緞，隱隱可見上邊墨色的字跡。阡陌小道的盡處，是颯颯的竹林。六角琉璃亭的旁邊，便是一方水潭，水波蕩漾。
這兒，不知何時竟然開辟出這樣的一方天地，竟是獨立於這山穀自然生長之外成就而成的嗎？
“婉兮，這兒，你覺得熟悉嗎？”李期打破了沉默。
“恩？”我看著這兒的景色，似乎有些眼熟，問道：“花朝娘娘廟？”
是了，是了，這兒的風物的確像是花朝娘娘廟中的情形，那夜三月三，上巳節，我的及笄之禮，我想祈求歲歲常相見的郎君，卻遇見了你……
李期淡淡的瞧著我，嘴角噙了一抹笑：“你還記得，也不枉我費心布置一番。本想著晚上帶你來看，還準備了不少的花燈。”
我別過臉去，沒有回答。便蹲下身去靠近那些花朵，各色的花瓣鋪在地上，像是一場瑰麗的夢境一般。
“咦，這是假的？”我忍不住驚呼出聲，這花瓣是絲綢縫製的，一花瓣一絲蕊皆是栩栩如生。有些紮在樹上，有些則隨風落下。
身後是李期淡淡的聲音：“如今已是九月，春色隕落，百花凋零，可我卻又想著給你一個驚喜，便命人在此運作一番，想要製造一個你與我的相遇回憶。”他平靜的敘述著，麵色無甚變化，卻讓人心裏很是難受。
“皇上。我……”
卻被李期打斷，他說：“婉兒，我隻想說，我對你，很是真心。”
然後，便是靜謐的沉默。
在這沉默之中，李期靜靜的拉著我的手，指間是他溫柔的觸感，掌心是他溫熱的體溫。日邊的雲霞從胭脂色變為明亮。浮雲變換，白雲蒼狗，我差點以為這便是一個地老天荒。
“我……”\t
“噓，別說話。”
“我……”
“婉兒，莫要再說那些讓我傷心的話了。”
“我……”\t
“噓，別說話。”
“我……”
“婉兒，莫要再說那些讓我傷心的話了。”
“我……”我終是忍不住，說道：“你身後有人。”
那是個男子的背影，靜立在水邊，遠遠可見是頎長的身姿和如緞的墨發。他背對著我們，候在六角亭外，不知道立了多久。
我問李期：“是不是你的護衛，朝中應該有要事吧！”
李期的麵色卻驀地沉了下來：“不是……而且……我命人將此地圍住，料想不該有閑雜人等前來。”
李期站起身來，恰巧此時，那人轉身，隔著遙遙的花雨，向著我們走來。
我下意識攥住李期的袖子，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十五。怎麽了。”李期淡淡的回答我，眼睛卻盯著麵前的人。“真沒想到，在這兒竟能遇見你。”
“我也沒有想到，竟然在婉婉這兒遇見你。五哥。”說話之間，李恪已經走到了我們的麵前，依舊是山川河嶽般的臉，依舊是深邃的眼。他撥開我麵前的柳枝，對我一笑：“婉婉，今日是十五啊，你怎得沒有在家中乖乖的等著我呢。”
話語之間，帶了幾分親昵。
握著我的手驀地用力：“七弟，你這麽和你嫂子說話，是否有些失禮。”
接著，另外一隻手腕便被李期握起，手腕間隱隱帶著疼。
是李恪帶著冷意的笑靨：“嫂子？婉婉~五哥這句話莫不是說的早了些？”
我看著這兩張相似的麵容，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好，當下就慌亂了起來，我不曉得自己因何慌亂，因何不知所措，隻得用力掙脫兩人的束縛。
兩隻手解放自由，兩人齊齊看向我，異口同聲道：“婉婉？”
“我……我餓了……我回去吃飯。”
“我……”我終是忍不住，說道：“你身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