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語
新皇恩科如火如荼的舉行著,禮部的官員忙的熱火朝天。
我亦是不能置身事外,日日打理科舉事宜。
朝廷六部建於外宮之西,與皇上勤政殿相近。遂這一路的紅牆碧瓦下,時常有六部官員往來。
這樣的時節裏,正午時分,日頭雖然沒有灼人的厲害,卻也是能將人有些曬人的,我扶上自己的麵頰,暗忖著:自己如今憂心國事,日日操勞,臉色難看的緊,若是在曬黑了怎麽辦,戲文中有個包黑包大人,莫不是我也要變成沐黑沐大人……想到這兒,我一個冷顫,慌忙將寬大的袖袍遮住麵容。
經過一個拐角,邁過一層台階,便聽到兩人竊竊私語。經過一個拐角,邁過一層台階,便聽到兩人竊竊私語。而我耳力過人,聽得自然便清晰了些。
“李兄,聽說你家公子今年要考科舉了?”
“嘿嘿,犬子才疏學淺,今年怕是不指望了。”
“令郎可是得才兼備之人,不像沐家那個,一個弄臣,日日出入宮闈。想那沐老丞相亦是一身風骨,怎的出了這麽一個兒子。”
“哎,真是敗類。我的兒子若是如此德行,我必定剮了他!”
我細細端詳了一番自己的衣著,因為這些時日穿行在禮部,遂沒有穿光祿大夫那身些許招搖的紫袍,又遮著麵容,便一不留神聽了他人的心裏話。
我回憶了一番他的兒子的長相,依稀記得是個身材酷似丸子的胖公子,若是被一刀刀的剮下來,恐怕要費些時日。
默默的想著,幸虧我不是你的兒子。不禁心底生出一陣喜悅。然而這陣慶幸之後,落寞接踵而至。
佞臣,弄臣,這罵名自我從與阿期關係匪淺開始,便日日承受。起先,我尚未知曉自己待阿期的情意,便覺得那些流言蜚語可笑的狠,多半是世家大族放出的風聲。如今我與阿期真真的有了相思,可我已然身居高位。再次聽見這番罵名,竟然連我的爹爹也要被一同殃及,著實是真的很傷心。
我抬眼看著巍峨宮牆,不知是何滋味。
“沐大人。別來無恙。”
陽光暈染下來,刺在麵前女子精致的飛鳳步搖上,引得我一陣眩暈。
“微臣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麵前的女子一身的紫色的宮裝,雲鬢高梳,麵上的妝容精致無比,一派貴氣天成的模樣。早已不是那個伏在我懷中楚楚可憐的卿憐了。
“大人請起,你我原是故人,不必多禮。”卿憐虛扶一把,我便斂衽起身。
“謝娘娘。”我微微躬身:“娘娘……”
卿憐抿嘴微笑:“本宮偶然路過此地,聽見幾位大人的議論之聲,特意前來寬慰大人。本宮相信,你與皇上乃是朋友之誼,君臣之情。大人莫要被那些流言蜚語誤了心神。”
“謝謝娘娘體恤臣下。”我再次斂衽行禮,隻是,心底的除了一分感激,還有一分的疲憊。“日久見人心,本宮相信時日一久,那些說閑話的自然會相信你的為人。”卿憐依舊語笑嫣然:“我自然體恤你,你乃朝中重臣。勞苦功高,卻還要被那些人橫加議論。本宮乃是皇上枕邊之人,皇上喜不喜歡男色,本宮怎會不知。”
不知為何,這般充滿理解的話語在我耳中別樣的難聽,我除了一句“娘娘聖眷優渥,恭喜娘娘。”竟再也無話可說。
“唔。”卿憐捂住嘴,幹嘔一聲。
“娘娘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卿憐麵頰驀地緋紅,語氣中都多了一分嬌嗔:“沐大人家中弟妹四人,怎麽不知曉本宮這是怎的了?”說著,卿憐雙手交疊,伏在小腹之上,琺琅彩的護甲分外惹眼。
。“這天氣甚是灼熱,本宮這身子根底弱,不宜曬多了太陽。可太醫又說,本宮也該多出來走動。畢竟,他最重要。”卿憐溫柔撫摸著小腹“那麽本宮先告辭了。”
卿憐的笑容帶著淺淺的暖意,像是陷入深愛中的女子,撫上小腹的雙手帶著憐愛,那是由內而外洋溢著那樣子的幸福。分外灼人,亦是分外礙眼。
那一瞬間,心底是波濤洶湧,四肢百骸之間帶著絲絲密密的疼,我聽見自己木然的聲音:“微臣恭送娘娘。”
朱紅的宮牆下,卿憐的影子落在地上,拉成頎長的陰霾。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我踉蹌的向著勤政殿走去。可走了不過十幾步,我便停下了。
我去找阿期質問嘛?我以什麽身份呢?
她的腹中,孕育著阿期的孩子。
而我,隻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