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生疑
早膳時,蕭瀾回去的晚些,延湄又睡了一覺,總算養回精神,肚子已經咕咕叫了,等蕭瀾回來便立即傳膳,蕭瀾見她進得香,不由彎彎嘴角——早起動一動,益處還是很多的。
用過飯,蕭瀾帶她往御花園轉了一圈,天氣熱,也就早間還能稍涼快些,等日頭一出來,延湄就不想逛了,拉著人回去,蕭瀾樂道:「吃飽了飯,力氣長出來了?」
延湄瞪他一眼,說:「熱。」
六月初,天兒已經愈發悶了,蕭瀾見她走這一陣子鼻翼稍稍滲汗,便抽了她左襟的絲帕拭一拭,延湄伸手摸摸他的額角,「你也熱。」
蕭瀾倒還不覺得,延湄歪著腦袋看他,晨間的日頭生機勃勃,照的蕭瀾發間的金冠泛著光,連帶他額角的薄汗也亮晶晶的,延湄接過帕子幫他擦兩下,一手去摸他的衣袖,蕭瀾道:「怎的了?」
延湄搖搖頭,拉著他繼續往回走,過了會子,又有點兒不樂意,踮起腳,湊到蕭瀾耳邊小聲說:「瀾哥哥,今晚要早睡。」
蕭瀾拉著她的手一緊,似笑非笑,延湄又道:「明早,我幫你更衣。」
蕭瀾樂了,一時明白她在不樂意什麼——延湄不喜旁人近身,如今亦不喜旁人近蕭瀾的身,早上她是還迷糊著,這會兒不知觸了哪一個點,計較起來了。
衣裳不合眼?
蕭瀾低頭往自己身上看,應當不會,他身上的一事一物俱有嚴格規制,稍有差池,伺候的人早沒了命,估摸延湄是惱自個兒沒起來,便晃晃她的手,笑說:「准了。」
延湄還在翻看他的衣袖,見並沒有多穿一件,皺皺眉道:「熱,比去歲熱。」
還有一旬宮裡才開始用冰,蕭瀾聞言道:「那今年便早幾天開冰窖,可吃食上不准你貪涼。」
「我不熱」,延湄搖搖頭,抬手在他頸邊扇風,「你熱,出汗了。」
——在延湄的認知中,蕭瀾流汗大多在兩個時候:一是沙場上,二便是在床榻里。
眼下還不到伏天,延湄見他熱出了汗,懷疑是今早多穿了件衣裳,她臉上帶著認真,將蕭瀾身上的點滴都看得尤為重要。
蕭瀾心口一甜,捏捏她的手指,低聲說:「抱你回去?」
延湄腰有點兒酸,但還走得動,況且內侍抬著肩輿就跟在後頭,便沖蕭瀾一笑,說:「走……」結果話沒說完,蕭瀾已經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延湄眨眨眼,須臾也就笑著抱住了他脖頸兒。
走了一段路,延湄又抬手幫他擦汗,蕭瀾忽而腳下一頓,低頭看她,延湄不明所以,問:「嗯?」
「沒什麼」,蕭瀾抿抿唇,隨口道:「入夏了,我瞧著你這些天胃口倒不賴,夜裡也睡得穩,似乎胖了點兒。」
延湄咯咯笑,蕭瀾也跟著彎了彎嘴角,沒再說旁的,一路抱著她回去。
到了赤烏殿,閔馨已經候在殿中,正等著給延湄請平安脈,蕭瀾看她一眼,問:「皇后這幾日身子如何?」
閔馨請完脈,規規矩矩道:「回皇上的話,娘娘這幾日肺火已清,微臣瞧著精神也更好些,一切安泰。」
蕭瀾眯眼打量她,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閔馨今日下了值該去傅家,原還想與延湄說幾句話,但蕭瀾在這裡,盯得她有些發毛,便趕緊收拾好東西,跪身行禮,準備告退。
還沒等起身,蕭瀾冷聲道:「跪著罷。」
閔馨嚇了一跳,一時沒敢抬頭,忙安分跪好,心裡來回想著哪裡惹了皇上不快。
蕭瀾說完這一句,直接將她晾在那兒,接著看手中的書卷,延湄看看閔馨,又轉頭看蕭瀾,她不知有何事,卻也不問,反正不管怎樣,蕭瀾都對。
耿娘子端了延湄的甜湯進來,延湄喝幾口,舉著羹匙喂蕭瀾,蕭瀾就著她的手喝了,兩人分完一盅甜湯,閔馨的腿已經快跪麻了。
「皇上……」,她忍不住往上覷一眼,磕巴道:「微臣、微臣……」她倒是想認個錯,但想了一圈沒想明白什麼地方做的不合適。
「再過不久,你就不必如此自稱了」,蕭瀾淡淡道:「王妃是一品,你這品級升得不慢。」
閔馨打個怔愣,稍稍抬頭:「王妃?」
「莫跟朕說你自個兒還不知曉」,蕭瀾挑挑眉,「你哥哥不是已經答應了寧王?就等著這幾日寧王府譴人上門說親。」
一道驚雷。
閔馨腦袋『嗡!』一聲,頓時臉色大變——說親?!給誰說親!閔蘅一個字也沒有跟她提起過!
閔馨嚇壞了,「咚」地磕了個頭,慌道:「皇上是不是在消遣微臣……」
「朕有那個閑功夫?」蕭瀾冷笑,「這般瞧著,你倒真像是不知曉,也罷了,朕只一句話,寧王有意,你莫辜負了人。」
閔馨臉色發白,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聽見上頭又道:「還有,你是不是欠了旁人的債?」
閔馨心如死灰,根本沒聽懂蕭瀾在問什麼,蕭瀾手指敲了敲桌子,慢聲道:「傅二公子。」
這幾個字猶如一線火光讓閔馨眸子亮了亮,延湄一聽提到傅長啟略略意外,出聲問:「你欠了我二哥的債?沒還?」
閔馨臉上一陣火燒,不知這事怎還被蕭瀾知道了,有口說不清,只得點點頭,延湄不知想了什麼,自榻上站起來,走到閔馨身邊,半蹲著身子看她。
閔馨被蕭真提親的事驚得一身汗,延湄這樣盯著她瞧,瞧得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延湄看了她老半天,最後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又坐了回去。
「閔太醫」,蕭瀾眉間一動,神色冷了,「朕身邊缺不得寧王,亦少不得傅大人,但太醫院的太醫,還是多得很的。」
閔馨緊咬著嘴唇,這句她聽懂了——她那點兒心思八成早被蕭瀾瞧透,這是警示她,此事若理不好,寧王府和傅家都不會有什麼,只能拿她來開刀。
「皇上」,閔馨張張嘴,蕭瀾卻看也不看她,端了茶盞,花公公一掃拂塵,「閔太醫。」閔馨紅著眼睛,跪一會兒,只得先行退下。
出了赤烏殿,她抹兩把眼睛,直接便往太醫院的東院去尋閔蘅,結果閔蘅不在,去了樂游苑。
閔馨氣得直跺腳,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哇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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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閔馨走了,延湄坐在桌旁,托腮看著蕭瀾,蕭瀾唆口茶,道:「半天了,在想什麼?」
延湄嗯了聲,說:「二哥想要閔馨。」
「……」
蕭瀾差點把一口茶噴出來,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問:「怎麼猜的?」
延湄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猜,手指在桌上隨意地畫兩下,說:「二哥,不讓旁人欠債。若讓,就是有旁的想要。」
蕭瀾捏她鼻尖,示意繼續說,延湄覺的已經沒什麼好說了,努嘴:「沒了。」
蕭瀾笑了兩聲,片刻止不住,仰頭哈哈大笑。
延湄奇怪地看著他,湊過去捏他的臉,片刻,外頭稟說劉院正到了,蕭瀾點點她,延湄一本正經地坐回去,蕭瀾宣人進殿。
劉院正多半時候是在敬思殿給蕭瀾請脈,赤烏殿隔五日方來一次,是以免閔馨大意,他要來給皇后查脈,不過今兒並不是日子。
他躬身進殿,捧了脈枕出來,蕭瀾略一抬下巴,「先給皇后請脈。」
延湄剛剛才診過一次,疑問地看著蕭瀾,蕭瀾笑道:「再診一次。」延湄也就不問,乖乖伸出胳膊。
劉院正躬身上前,半晌,撤回手。
蕭瀾問:「如何?」
劉院正回答的明了:「一切安好。」——跟閔馨說的並不差。
蕭瀾點點頭,讓他接著給自己診脈,劉院正覷一眼龍顏,上前,診完,聖體金安。
例請完平安脈,劉院正便退了出去,蕭瀾在殿中又與延湄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去了敬思殿,劉院正也被召了過去。
「現說實話」,蕭瀾臉色不再如剛剛那般溫煦,沉下來,道:「可有什麼不妥?」
劉院正剛去赤烏殿的路上已得了大太監的話,明白皇上的意思,這時恭敬回話:「臣不敢大意,不過方才細細診過脈,皇後娘娘的確脈象平穩,鳳體安康,皇上的脈象有力,亦無不妥之處。」
「嗯」,蕭瀾微舒口氣,面色稍霽,是他想多了?
劉院正見他仍是眉頭微蹙,自然也不敢放過分毫,道:「皇上或皇后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蕭瀾想了想,延湄倒沒有,而他自己……蕭瀾一手覆了下額頭,道:「最近天熱,出汗,非是大汗淋漓,細汗,朕自己也無所覺,不知算不算。」